听见沈荑轻飘飘地说了“天气似乎变好”，一秘往窗外望了一眼，外面有一片乌云黑沉沉地压在了头顶上，这种鬼天气好个屁！
一秘小心翼翼地觑着沈荑，她最近气色显得很好，但她原本肤色就足够白皙，只是以前冷淡着脸不易近人，近来可能是因为家里住了个活络的区医生所以脸上时常白里透红，让人看了就觉得赏心悦目。
趁着沈女王心情好的当头，一秘不动声色地说：“沈总，您的老同学真田先生现在正在楼下大厅，您是否有空见他？”
沈荑略蹙眉头：“真田来了？”他一直被沈洵派驻在日本分公司，虽然听说要回来，但想不到这么快就到，他做好充足的准备了吗？
沈老爷子很喜欢真田，一直想要撮合自己和他，真田这次突然空降显然受了老爷子的指使，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听老爷子的话，但既然来了，沈荑也很想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我查了航班，今天凌晨的飞机落地，应该是刚刚落地就来找您。”一秘如实汇报，抬眼小心地觑着沈女王的脸色。
对于真田的追求沈女王一直处于淡漠的状态，以前碍于沈老董事长的面子，她不可以拒人千里，对真田若即若离。现在已经和沈老董事长撕破了脸，沈荑对真田的态度也就随之更加疏离。
想不到在这节骨眼上真田还有勇气来见沈荑，这个日本人的脸皮也真算是厚的。
沈荑摸了摸下巴沉默着。
有点意思，前脚刚刚设计离间我和林星石，让我和林星石相互误解然后斗个你死我活。后脚又派真田来离间我和区从容之间的关系。
以前看不出沈老爷子有这些花花肠子，是老人家忽然想开了会动脑子了，还是说他身边有了新的智囊团帮助他出主意？
看来近期需要找时间去探探老爷子的病情。
“替我约个餐厅，要包厢。通知真田直接去那儿等我，就说我现在有重要的会议要开，等会儿就去见他。”沈荑吩咐。
“是，沈总。”一秘照办。
沈荑看了看门外，“杨白水是不是还在？”
“是的沈总，杨小姐似乎找您还有事情要谈，只不过她没有打扰您一直在外面等着。”一秘如实汇报。
“请她进来。”
“是，沈总。”
杨白水抱着她万年不离身的笔记本电脑进来，坐在了沙发，接着就把电脑自然而然地放在膝盖上。
“很抱歉没有找机会和你单独聊，你心里一定还有疑问，不然也不会等在外面，说吧，你有什么问题？”沈荑站起来绕到桌子前，面对着杨白水轻轻倚靠着桌子，双手抱臂，分外优雅。
钱已经批了，商业推广战略也已经部署完成，杨白水不是为了这两件事专门留下来等着自己私聊，这丫头或许已经准备好要完全地开诚布公了。
果然，杨白水推了推眼镜，慎重地说：“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实在憋不住了所以今天私底下来直接问您。”
“请说。”沈荑喜欢这个姑娘，喜欢她的坦率，也喜欢她的聪明。
“在您的计划里，geto到底是您用来和林星石赌气比赛的武器，还是用来赚钱的商业机器？”
沈荑听见这个问题显得很有兴趣：“你觉得属于那种？”
杨白水合上膝盖上的电脑，盯着沈荑的眼睛，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从您决定投资我们开始给外界的印象都是因为不得已而为之，到今天的会议您决定追加投资和布局市场的动态来看又给我们的感觉是在和林星石怄气，您似乎完全在凭着私人感情在做商业决策。”
沈荑抬了抬眉：“所以你的结论是？”
杨白水抬起头直视着她：“虽然没有任何信息表明您不是在怄气，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您做这些并不是凭着不成熟的感情乱来，您一定在布局什么，而这样的布局是我这种层次的人完全无法想象得到的。”
沈荑微笑，讳莫如深地答：“你的第六感比其他久在商场的人更为敏锐。”
杨白水愣了一下，这等于间接承认了和林星石之间的斗争并不是意气之争，沈荑有她自己的计划，她制造了假象让外界以为她因为朋友失去了分寸，实际上却另外在谋划商机。所以现在问题的核心变成了：沈荑真正在谋划的是什么？
杨白水接着问：“沈总能不能告诉我您真正的计划？”
沈荑看向窗外：“白水，你是否知道今天在你踏入我们的大厦的那一刻，星石资本的林星石也闯入了戊申的内部战略会议。”
杨白水摇了摇头，她的消息没有沈荑这样灵通。
沈荑慢慢走向她：“你和戊申的性格完全不同，你内敛，他张扬；你柔和，他顽固。他是一个控制欲非常强的人，林星石虽然是董事和大股东，但戊申不会甘心真的让林星石参与管理，他们之间的关系迟早会破裂。我现在做的就是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让ato从内部开始瓦解。当然这样策划的目的还是占领市场，最终，我会抬高geto的市值，制造最好的时机卖了geto。白水，这就是我的最终目的，你是否能接受？”
原本资本机构投资一家创业公司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某个高估值时刻完美退出，实现投资价值，赚取估值差价。但创业公司的创始团队分为两类人，一类是完全把公司当成亲生儿子，一定要自己做主，不卖不丢；另一类是把公司纯粹当成商品，包装好了就全部打包出售。
很显然，戊申是第一类人，而杨白水属于第二类人。沈荑就是在笃定杨白水的立场之后才和她坦白，如果有创始人一起并肩作战，到资本退出实现收益的时候就会更方便。
而林星石要卖掉geto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她至少会遇到戊申的阻碍。
杨白水微笑：“沈总，我完全接受。”
沈女王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爽快，笑了笑说：“你对其他的创始团队成员怎么交代？”
杨白水耸耸肩：“他们和我一样，想要在30岁之前实现财务自由。如果能找到一个肯接盘又能保证我们的理念继续实现的人，何乐不为？”
“你不担心我把你们创始团队一起打包卖了？”
“不担心，即使真的卖了也无所谓，就当是重新回到起点，给新老板打工了。”杨白水装好电脑背上双肩包，“沈总，和您谈话很开心，谢谢您告诉我这一切。”
“不客气，”沈荑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容易知足，看着她起身要走，于是顺口追加一句，“白水，如果你帮我一个忙，我就答应你不会一起卖掉你，并且能够保证让你套现离场实现你的财务自由。”
杨白水顿在原地，眼神一亮：“什么忙？”
一般要售卖这种公司会连同创始团队一起卖，如果让创始团队套现离场，往往会让市场失去信心，沈荑刚刚提出的交易着实让人心动。
有了这样的机会，杨白水心里当然高兴，但脸上表情还是依旧维持了平静，以免让沈荑这样的人看出端倪。
“沈总需要我帮什么忙？”
城市顶层观景餐厅。
穿着正式的真田正在翻看菜单，点了以前熟知的几个菜色之后，余光瞥见对面一个漂亮的影子款款入座。
“好久不见，老同学，你更加漂亮了。”真田微笑着称赞。
“谢谢，”沈荑放好手拿包，抬眼看他，“真田君你倒是一直没变。”
“是吗？”真田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我点了你以前最喜欢吃的东西，希望你的口味没有改变。”
“我的口味虽然没有变化，但真田君你应该不知道，这里的大厨已经换了一批，所以同样的菜和以前的口味也会不同。”
“如果是这样，我应该带你去我们留学时候常常去的那家餐厅，那里的口味一直没有变化，你一定会很喜欢。”真田孜孜不倦地引导话题，“不过你最近可能忙着工作，等你有空了我再陪你去。”
“恐怕最近不会有时间，要让你失望了。”沈荑继续泼冷水，客套话已经说的差不多，她还在耐心等待真田说出今晚饭局的真正目的。
但是真田比她想象中的还有耐心，一直东扯西扯，说了很多以往在留学的时候的趣事，都是沈荑曾经知道也能引起一些回忆的小事。
就在沈荑差不多失去耐心的时候，真田还是开口问了：“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沈荑微笑：“真田君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这不是在八卦，”真田喝了一口水，淡定地讲，“如果你还单身，我想重新追求你。”
“哗啦——”
话音未落，就看见后桌一个人影忽然站了起来，拿着杯子冲着真田脑门就是迎面把水一泼。
真田梳理的整齐的头发顿时塌扁，发丝上还挂着水，脸上也都是水渍，看起来狼狈不堪。
沈荑捂嘴“啊呀——”地低呼了一声，急忙拿纸巾递给真田。
“你没事吧？”
然后扭头看着端着空杯子站在一边怒气冲冲的女生：“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无缘无故拿水泼人？”
女生愤愤不平地控诉：“渣男！贱男！要不是在这里遇见你，我还真觉得你是个好人！活该！”
丢下这一句话之后她迅速回到自己桌拎起了包包，然后头也不回、步履矫健地扭头就走，很快离开了现场。
沈荑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低头噗嗤笑了一下。
杨白水的演技简直和区从容有得一拼，找她来真是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