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丝药印”是一种以“药”为引的术。

  不同的炼丹师炼制丹药手法不同,成丹之后便会有微妙的不同。那些药性不能被完全吸收的时候,便会在体内累积。若只是如此,对身体并无多少危害,因为随着大小周天的运转,药性迟早会散发。但是被种下“牵丝药印”则会有所不同,这药印牵引着药性,使其在体内生根,直至在一个合适的机会被引爆。一旦牵丝药印爆发,灵力便会暂时被药性压制。

  李持盈凝眸望着手背上的梨花印痕,面色冷峻如荒古大山的积雪。“灵力逐渐地消失了。”她开口,平淡地说出了这个事实。宗门中有白朝露这么个炼丹师,她并不需要向外求丹。唯有在过情关之时,仰赖郁流丹之助。

  “会不会是小师妹的丹的有问题?如果是郁流丹的手段,恐怕不会这么持久吧?毕竟她已经死了呢。”湛明真抬眸凝望李持盈,故意问道。

  李持盈摇头:“小师妹有本手册记录各种副作用,并不会消磨灵力。”顿了顿,她又道,“应该就是牵丝药印。”

  湛明真敛住了眸中暗沉之色,她慢吞吞地应道:“郁流丹提前下了术?”

  李持盈眉头微蹙,她面上多了几分恼色。李持盈在典籍上看到过牵丝药印的相关记载,只是她到底不是炼丹师,对此兴致缺缺,反倒是流丹对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子都保有浓郁的兴致,保不齐钻研出什么来。“兴许是个误会。”李持盈说道,只是语气多多少少带着几分勉强。

  李持盈替郁流丹开脱在湛明真的意料之中,心中浮现了一缕酸涩,很快便压下了下去。此刻的她很安静,极为难得的,没有在这个时候去奚落李持盈。

  周边的建筑都消失了,唯有那一盏盏天灯沉沉浮浮。磅礴的灵力浩荡奔涌,好似要将其中的人骨肉碾碎。

  李持盈轻声道:“春山境。”所谓“春山境”并非指眼前有“春山”,而是天工一脉的手段,他们将“境”封存于画中。这种“境”会逐渐地脱离画轴,落入看画之人眼中。等到被牵引出来,便会形成一座囚牢。至于“囚牢”的景象则是随着画幅而变。李持盈见过天灯入画。画幅已经被销毁了,然而“境”却因她的存在,从虚幻走向了现世。

  她提着剑,抬眸注视

  着下涌的流光,轻呵了一声,长剑骤然斩出!铿然的声响仿若琉璃炸裂,李持盈的耳畔嗡嗡作响,在灵力被封镇之后,她能够利用的只有肉身的力量。虎口被震裂,黏稠的鲜血顺着剑柄往下流淌。她笔直地站立,好似山崩海啸都不能撼动她这具屹立的身躯。剑光浮动,一道道交错的红影好似一条条疾驰的线,啪嗒轻响,天际浮动的一盏灯熄灭坠落。

  “需要我帮忙吗?”湛明真轻轻地开口,她始终被李持盈护在了身后。气浪掀起了绯色的衣袖,几乎崩成了一条红线,湛明真眼眸中闪烁着一抹异光。

  “我会护你。”李持盈沉沉地开口。

  她不想见湛明真千疮百孔的身躯再度遭受创伤。

  长剑一转,剑刃上照出一抹寒光,映衬着冷峻如山雪的眼眸,她双手握住了剑柄,如提刀一般向着悍然冲来的流光长龙一斩。又是一道破碎的声音,李持盈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四散的琉璃碎片射向了天灯,击落了一盏又一盏。

  “只要支撑到那牵丝药印的力量消退就结束了。”李持盈没有回头看湛明真的神情,她咽下了涌到了喉头的血,强压住那五脏六腑强行移位的痛苦。

  “可这奔涌的威势一次比一次强悍。”湛明真轻叹了一口气,她轻轻地握住了李持盈淌血的手。

  天灯坠落时激起了一片翻滚的烟尘,四面流淌的光束好似一张密不可分的罗网。然而在罗网收紧的时候,湛明真倏然闪身挡在了前方。呼啸而来的洪流好似要碾碎天地,磅礴的威能犹如神尊临世。云与烟激荡着,噼里啪啦中隐藏着流窜的电芒。只是在那赫赫威势即将触碰到湛明真的时候,她眉心一道剑光闪出。罗网轰然炸开,那流光拼接成的天幕乍然破碎。

  湛明真趴在了李持盈的怀中,扬眉狡黠一笑:“我猜你封镇了我的灵力后,定会在我身上留下后手。”

  李持盈抿了抿唇,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让湛明真消耗那道剑气。那道剑气相当于她的化身,修为至少有全盛时期的八成。剑芒一起,便见绯色流光倏起倏落,硬生生将这虚幻的景致搅碎。

  满地梨花如雪。

  蓝白色衣裙的少女正坐在石阶上摆弄着一株药草,她时而蹙眉苦思,时而展颜一笑。

  那远去的记忆逐渐

  清晰,便连朦胧的眉眼也添了几分真切。李持盈失神地望着台阶上坐着的活泼少女,喃了喃唇道:“流丹?”

  湛明真掐了李持盈一把,怫然不悦:“流什么丹?只不过是一道过去之影罢了。”

  “牵丝药印暂时压制了你的灵力,不过你放心,既然没死,那灵力迟早会回来的。”郁流丹朝着李持盈吐了吐舌,笑容娇俏。

  李持盈皱眉道:“你想杀我?”

  郁流丹鼓着腮帮子,摇头之后又点头,她抬起手一指湛明真:“杀她。但是谁让你总是与她一起呢。”

  李持盈又问:“为什么?”

  郁流丹歪头,眨了眨眼道:“不记得了。”她只是过去残余的一道幻影。

  湛明真连连冷笑,她转向了李持盈:“说够了吗?”她过去也曾想过,为什么郁流丹要杀自己,当初在过情关的时候,相处明明极为融洽,她跟李持盈一样信任郁流丹。后来,她知道了。郁流丹要对付的是妖族。她可以原谅郁流丹对她的背叛,但是她不能原谅郁流丹因一己之私导致师叔以及千千万万无数生灵的惨死!

  湛明真伸手握住了九嶷剑的剑柄,蓦地将这柄神兵抽出。她不想见郁流丹,就算是一道过去之影也不想瞧见。剑芒斩在了那道化影上,如水波纹荡开,停驻在人间的幻影悄然无声地破碎。

  “牵丝药印是她下的,春山境是她布置的,你还如过往一般,对她深信不疑吗?”湛明真抬眸,望着怔愣的李持盈,唇角一勾,笑容讥讽。

  “我——”

  “你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说。”湛明真将九嶷剑扔了回去,她伸出一只手指抵住了李持盈的唇,微微一笑,“我会生气。”

  李持盈与湛明真并肩出现的时候,宋蘅正摆弄着手中的灯,她的面上并没有太多异色。毕竟“春山境”早失去了主人的掌控,一个死人又如何是活人的对手?“果真是妄想啊。”她轻叹了一口气,将天灯放置在了一边,坐姿温婉而又端庄。

  “有什么想问的吗?”宋蘅开口。

  “流丹她是何意?”李持盈语调低沉。

  “我不知道,师姐的心思难猜,我只是按着她的吩咐做事。”宋蘅笑了笑,陷入了回忆之中,“在长河之战开始前,她曾回了药王谷一

  趟,留给我一枚玉简。说若是她回不来,就让我打开玉简。玉简中也没有写太多事情,只是提了‘牵丝药印’与‘春山境’。说日后你若孤身一人来拜祭她,那往事皆随风了;若是与一个来自过情关的散修同行,那就用天灯引动春山境。”

  宋蘅停顿了片刻,她的视线在湛明真的身上停驻:“与其说师姐憎恨元君你,倒不如说是为了她。不过事先声明,我对你们无恶意,这一切只是受人之托。”

  “妖族激发血脉神通的丹方是从何处得来的?”湛明真倏然开口。她哪会不知道宋蘅的心思?她仰仗的无非是她们有求于药王谷以及李持盈和郁流丹的旧交情。此事仍旧一片混沌,她笃定李持盈在查清一切前不会动她,湛明真也懒得在这个时候与她计较太多。

  “你们知道了?”宋蘅一挑眉,神色讶然。她干脆利落地点头,“是三生城那边给的,不过最初的来源,似乎是师姐。”

  李持盈又一脸冷峻地询问:“朝暮药人呢?”

  宋蘅不答,反问道:“朝阳城那边无声无息,看来是跟玉京有关?”见李持盈默然不言,她才抚掌轻笑道,“好大的胆子,既然如此,还敢来药王谷?不怕我等将你们留下?还是说,玉京其实也赞同研究朝暮药人的?”说到最后,宋蘅的眸中掠过了一抹异常明亮的光。

  湛明真偷偷地拽了李持盈一把,生怕她说出那过分耿直的话。她掩着唇轻咳了一声,微笑道:“如果有朝暮药人在,九州不少残缺的丹方都能迎刃而解了,譬如我这破碎的经脉,也能得到医治。”

  “确实如此。”宋蘅眸光清亮,侃侃而谈,“如今传承残缺不全,妖国那边因双方的仇隙,想来也不愿意允我们进娲皇宫。如此一来,只能够靠自己研制了。可那些残缺的药方,经历了漫长的年岁,谁也不知道最终结果如何,可能此刻是好的,百年之后便骤然爆发损坏道基。有朝暮药人在,我们便能把握时间,看药效的演变。等到残缺的药方恢复了,九州便不会有那么多不治之症了。”

  李持盈拧眉道:“可朝暮药人是用活人炼制的。”

  听了这句话,宋蘅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她的情绪有些低落。“我们知道,可唯有如此,才能够造福整个九州。”停顿了片刻,她又道,“不过元君放心,用来炼

  制朝暮药人的都是那些命不久矣之辈,他们是自愿如此的。”

  自愿?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就算本意如此,到了最后只会剩下强迫和买卖。湛明真眼中掠过了一抹讥讽,她很快便藏起了神色,笑嘻嘻道:“有朝暮药人在,半载之后,便能治好我的伤了,是吗?”

  宋蘅思忖了片刻:“若是谷主出手,兴许还会快些。”

  湛明真一脸期待:“那我们便等着了。”她看起来十分平和,仿佛对先前的事情不存一丝一毫的芥蒂。

  宋蘅眸光闪了闪,也笑道:“那就麻烦你们在药王谷小住一阵子了。”

  湛明真:“那就打扰了。”

  跟宋蘅聊了一阵,宾主尽欢。

  湛明真拉着沉默不言的李持盈回木屋去,等到没人了,她那扬起的笑容瞬间便敛了起来,不耐烦地踢了踢桌角:“你怎么提了朝暮药人?”

  李持盈:“牵丝药印还没有散去,留在药王谷中比较安全。”之前,药王谷的人或许会怕她发现蛛丝马迹,不愿意让她离去,那么现在,则是变成不能让她离去了。

  湛明真“啧”了一声,有些不痛快地望着李持盈的手背。

  那个药印……当真是无比碍事。

  李持盈注意到了湛明真的视线,她的眼神微闪,将手藏到了身后去。

  郁流丹与湛明真之间当真有深仇大恨,可在自己的记忆中,有关湛明真的记忆尽数被剥夺,余下的画面根本无法指向真相。郁流丹为什么要杀湛明真?自己为什么会忘了湛明真?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李持盈心想着,视线不由得飘到了已盘膝坐在榻上的湛明真身上。她正低头把玩着玉佩与流苏,面上笑意盈盈,像是戴着一张面具。

  “湛明真。”李持盈冷不丁开口唤了一声,她走向了床榻,眉头紧锁着,面容孤峻,凛若冰霜。

  湛明真“诶”了一句,抬眸觑了眼李持盈沉冷的脸色,心虚地往后缩了缩。

  李持盈问:“你知道为什么是吗?”此刻的她浑身散发着威势,存在感极强。她立在床头,落下的影子仿佛要将榻上的人牢牢禁锢住。

  “可能因为郁流丹是个虚伪的小人?”湛明真偏头,“她直性狭中、外宽内忌、阴险狡诈、刻薄狠毒……总之就是一

  个坏种,对襟怀坦白、光明磊落的我看不顺眼。对了,我还是个可以跟她一较高下的炼丹师,她就是妒忌我。”

  李持盈抿了抿唇,凝眸望着眼前人,又重复道:“湛明真。”

  “我知道我名字好听,你不用反复叫唤。”湛明真还是挂着笑,她改变了策略,伸手拉了拉站着的李持盈,等到她坐下之后又极为熟稔地爬入了她的怀中,凑着她的唇亲了两下,“你不要问了,我要是说郁流丹是长河之战的罪魁祸首之一,你肯定不会相信的,对吧?”

  李持盈避开了湛明真的吻,推了推主动投怀送抱的人:“你不是在长河之战开始之前,就坠落悬崖,被日月不行封镇了吗?”

  湛明真:“……”她挨在了李持盈的怀中,眼眸转动,她唉声叹气道,“就是因为知晓了真相,我才被追杀坠崖的。”

  李持盈:“你能统一一下前后的说辞吗?满嘴谎言,没有一句是真的。”说到了后头,她的语气中不由泄露了几分埋怨之意。

  湛明真不假思索道:“别的可能是假的,但是我心悦你是真的。”她抬眸对上了李持盈的视线,又笑道,“要不然我也不会在结道大典前跟你云情雨意、缠缠绵绵地厮混。”

  李持盈被湛明真这番露骨的话语刺激到了,面色绯然如云霞,她实在是恼恨湛明真的这张嘴。

  “好妹妹。”湛明真起身,她换了个姿势枕着李持盈的双腿躺下。伸手拨了拨李持盈那宽大的衣袖遮住了浓烈的日光,她懒洋洋道,“求人不如求己,你怎么不努力回忆一番。怎么,这样恨我啊?连想都不愿意想?

  “说起来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吧?唔,骗了你几枚灵石,但是后头你也自己找回场子了。要说是撩拨你吧,可你这人看着光风霁月,其实也是个不吃亏的主……诶,我为你掏心掏肺、为你苦守寒崖一百年,你就是这样待我的啊?”

  李持盈垂眸:“是因为流丹?”

  湛明真有些困乏,她哼哼两声:“你继续猜。”

  李持盈没有继续询问。

  从湛明真的口中想来是套不出实话的,她在害怕吗?

  待到湛明真熟睡之后,李持盈才从床榻上滑下,她放下了重重的帐幔,轻手轻脚地绕过了屏风,立在了窗边。手背上的印

  记逐渐地褪去,她感知到了体内缓缓流淌的灵力。从袖中摸出了鸿蒙令,思忖了片刻后,她给浴红衣发了一道通讯。

  在浴红衣的身影浮现时,李持盈眸光一凝,眼眸顿时瞪大。

  白玉床、流苏帐……那被她摁在怀里的人,不是师祖吗?

  她手忙脚乱地要截断通讯,然而浴红衣慵懒的声音已经响起。

  “啧,这是穿错了湛明真的衣裳了?”

  李持盈面色火红,她不敢再抬头。

  那画面不是她能承受的。

  浴红衣漫不经心地问:“有事吗?”

  李持盈听出了师尊语调中浓浓的威胁,她要是说一个“无”字,恐怕回到玉京之后,等待她的就是极为凄惨的下场。深吸了一口气后,李持盈简明扼要地说了药王谷中的事情,末了又添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师尊,您知道湛明真的事情吗?”

  浴红衣懒得对药王谷的事情发表意见,只是轻呵了一声:“你自己的道侣来问我?”

  李持盈结结巴巴道:“弟、弟子只是、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哦。”浴红衣不耐烦了,“反正她不会害你的。”

  李持盈:“……”

  浴红衣又道:“以后别拿这些小事来扰我清梦。”

  李持盈忙不迭点头,等到鸿蒙令上灵光渐渐消去,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往常师尊总是任性地断去联络,怎么这个关头,非要接起啊!

  玉京峰法殿。

  浴红衣随手将鸿蒙令扔到了一边,她的眉眼冶艳,脸庞上浮现了几分邪气。低头咬着沉玉璧的耳垂轻轻道:“师尊不是醒着的吗?”

  沉玉璧不说话,像是一朵雨后的娇艳海棠。

  浴红衣托着沉玉璧的后脑勺,使得她抬头,与她唇齿相依,末了又一脸无所谓地补充道:“弟子如今看明白了,及时行乐最重要。至于师尊,您接受不了是您的事情,跟弟子有什么关系,对吧?

  “不过话说回来,师尊您若是无心,那情丹根本就没有用处。

  “对了,师尊不是要闭关吗?怎么又来玉京峰寻我了?若师尊不来,不在榻边深情地凝望弟子,弟子也不敢犯上。”

  浴红衣还是有几分怨的,倒不是因为江采桑,而是因为沉玉璧的若即若离与无心的撩拨。明明从她的眼中能瞧出情意,可最后又要狠心推开。她想继续自欺欺人,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说话间,浴红衣分开了沉玉璧的双腿,让她跪坐在自己的身上,手指紧紧地扣住了纤弱的腰身。沉玉璧腰身发软,只能无力地倚靠在浴红衣的怀中,眼圈发红,漂亮的羽睫沾着晶莹的泪水,细看来有恼火、生气甚至还藏着几分委屈。

  “药、药王谷——”沉玉璧伏在浴红衣的身上轻轻喘息,她的眼眸涣散,面上满是泪痕,从唇齿间流出的几个字也支离破碎。

  浴红衣松开了沉玉璧,指尖从她的红唇拂过,她垂眸:“持盈她们会处理好的。”

  沉玉璧踉跄着从浴红衣的身上逃了下去,她穿上了几乎被扒掉的衣裙,手指一点便见剑芒随身环绕。她跌坐在地上喘个不停,等到气息理顺了,脸颊上的春意也退去了不少。到了玉京法殿她稀里糊涂地跟浴红衣滚到了一起,只是眼下不是羞恼此事的时候。

  “现在开始防,是不是太晚了?”浴红衣抬眸,肆无忌惮地望着剑阵,舔了舔红唇。

  沉玉璧:“……”她没看浴红衣的神情,抿唇道,“药王坐化,白骨生符,兵人出,天柱绝。”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周身的气息陡然间坠落,那凛冽如霜风的剑阵更是难以维系,化作了金色的流光破碎。

  浴红衣眉头一皱:“聆天音?”

  她知道沉玉璧的道法,她修的是“问天”之道,只是天尊不可问,每每使用过“聆天音”之后,自身修为就会下跌,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待到重新修回之后,对道的领悟和运使便会增进几分,远胜过同道中人。

  “这是我会提醒持盈他们的。”浴红衣缓缓开口,她直勾勾地望着沉玉璧,“师尊如今修为大跌,不若在我玉京峰中休养吧。”

  沉玉璧已经彻底地缓过气来了,浴红衣的视线过于露骨,过去的她不明白,如今哪里会不懂?她面红耳赤地斥责了一声:“胡闹!”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①”浴红衣拢了拢衣襟,她笑眯眯地望着沉玉璧,“那师尊您更应该留下教我了,不是吗?”

  沉玉璧指着浴红衣,气得不行:“你、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这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啊。

  浴红衣水润般的双眸迷蒙如秋江横雾,她掐了个决招出了一面水镜,乐陶陶道:“师尊,您不如先瞧瞧自己?”

  沉玉璧闻言拂袖而去。

  等到瞧不见沉玉璧的身影了,浴红衣才将鸿蒙令取回来。

  她垂着眼睫,联系了李持盈。

  李持盈怕自己猝不及防看到不该看的画面,因而在接通的时候便合上了眼。

  “你师祖早回去了,怕什么?”浴红衣不以为然,又道,“明真呢?”

  “还未醒。”

  浴红衣暗暗嘟囔了一声,她凝视着李持盈:“你且记着,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安然带回。”

  李持盈:“我会的。”就算没有师尊的叮嘱,她也会这般做。

  浴红衣:“你见到灵荆了,如何,他快死了吗?”

  李持盈:“……”沉默数息后,她才应道,“师尊,您这是在诅咒他吗?玉京与药王谷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