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面前现在有一个脸T在疯狂开嘲讽,你目前的心情是非常愤怒,你衡量了一番以后觉得自己可以打得过对方,但如果动手了可能会有不好的后果。

  你会选择……?

  荀晏沉吟片刻做出了选择。

  “咯啦——”

  一声清脆的关节声响后,西凉兵骤然发出一声惨叫。

  剧烈的疼痛自手腕处传来,他眼神凶戾的看着面前弱不禁风的少年郎君,另一只手想要抽出腰间佩刀。

  腰间骤然被重击,佩刀滚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腰腹间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失去反抗能力,蜷缩起了身子。

  面前的少年郎君仍然容色淡淡,甚至相比先前的阴郁还多了一丝琢磨不清的笑意,只是这抹笑意放在现在却令人心中寒气顿生。

  白皙的手紧紧扣住了他不自然扭曲的手腕,衣袖下滑,露出了那一截堪称纤弱的手腕,但就是这只纤细的手如今将他整个人牢牢钉在这里。

  很难想象为什么眼前这个纤弱的少年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清恒!”

  荀爽再次喊道。

  他也着实没有料到自己这一向乖巧可爱的侄儿竟然会直接动手了,他对荀晏的印象甚至还停留在幼时喜欢扮大人,但一遇事就撒娇的小孩模样。

  荀晏一顿,随后缓缓露出了一个堪称和善的微笑。

  配上少年人如今愈发出色的眉眼,几乎能晃花人眼。

  只是现在无人来得及欣赏这般容色。

  “你看你,”荀晏温和的说道,“年纪轻轻就骨质疏松了。”

  下一瞬,他再次一拧。

  仿佛先前场景的重现一般,那处可怜的关节再次发出响亮的声音,西凉兵又一次冷汗乱出。

  “帮你正个骨而已。”

  少年郎君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摆袖离去,留下一阵不知是草药还是什么味道的香意。

  全然是那种自幼精心养大的士族子弟姿态……个屁啊!!

  乌羊捂着手腕恨恨看着面前之人,可恨他未将手下兵将一同带来,只是让他们暂时在外候着。

  他自跟随董侯后便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一

  路横行无忌,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么一个半大小子手上吃了瘪。

  他几欲唤人一道进来将人绑了,但抬眼甫一接触到那少年郎君的黑沉的双眸,那人又一次露出了那种说不清的笑。

  他心中陡然一寒,身上那股跋扈都不由自主淡了下来,最终只是恨恨道:

  “我话已带到,还望慈明公早日决定,勿谓言之不预!”

  一场闹剧匆匆收场,留下满地狼籍。

  荀爽只感觉脑壳疼,他看着自家乖巧侍立于身侧的侄儿,良久才叹息一声。

  “你啊……”

  荀晏见他未有怒色,便上赶着扶住了人,笑得眉眼弯弯如一只小甜包,丝毫不见方才威胁人的那般模样。

  “叔父啊,人善被人欺,恶人还需恶人磨呀!”

  他说道。

  “那谁让你去做那恶人了?”荀爽摇头,“我这是怕你被人欺负了啊!”

  他的手指几乎点在了荀晏额头上,荀晏也不敢躲,就这般受着这波数落。

  若是乌羊尚在,听得这番话语怕是都要委屈起来了,到底谁欺负谁?您也在场看着呢!

  虽暂时将人打发走了,但这件事却仍然如一座大山般压在心头。

  “好在宗族已大半在迁移路上了,”荀爽叹道,“不想那董卓竟是如此跋扈。”

  荀晏扶住了叔父,荀爽这几年年纪渐长,虽没有什么大病,但腿脚却不是很利索。

  只是二伯更加年迈,大人又向来体弱,阿兄又先行一步,得带着大部队一同迁移,叔父怕他一人留下处理后事会有问题,才与他一同留下。

  这下荀晏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不管怎么样,把叔父也打包送走,也不至于落得现下这副不尴不尬的局面。

  荀爽知他心中所想,缓缓跪坐下,望着窗外他看了几十年的景色,竟一时有些恍惚过去。

  “叔父,”但荀晏仍然不得不将他叫醒,“如今……又该怎样?”

  荀爽笑了起来,吟道:“时也命也啊!”

  “我便应了他的征辟。”

  荀晏抬眼,急急欲阻止,张口却悲哀的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能如何劝说?

  宗族虽已迁离

  ,但乡亲还在,这些年来留下的农田水利尚在,这些即使他用不着,也是能恩泽于他人的,真的就叫那些只懂烧杀劫掠的兵一把烧了?

  荀爽反倒是不见愁色,反过来还安慰起了荀晏。

  “清恒不必忧虑,董卓既然还要用我,总不至于加害与我,我这一生啊,未有太大成就,说不定此一去还能扶大厦于将倾。”

  他甚至开了个小玩笑。

  但荀晏这会却是笑不出来,他反驳道:

  “叔父才名远扬,怎么能说是没有成就呢!”

  “都是虚名而已,”荀爽扶着膝盖站起了身,“该收拾收拾了,清恒也需赶快跟上文若他们。”

  荀晏拧眉,他这才想起了什么,匆匆道:“不可!”

  还未等他继续言语,外头却传来一阵喧哗,有还未离去的侍从匆忙闯了进来,急呼:

  “郎君!郎君!外头走火了!”

  荀晏蓦然起身,心中怒意陡起。

  难道是那伙人毫无忌惮,才走没一会就纵火威胁于他们?

  他轻轻按住了荀爽。

  “叔父莫急,待我出去看看。”

  说罢他匆匆向外头跑去,那冒烟的方向正是他在城外带着人开垦的地方。

  未想到了地方以后,却未见那些西凉兵,反而只有一阵阵哀泣哭声,那些曾经的黄巾,如今勉强算是归良的农户一个个瘫坐在地上,却并未有反抗的动作。

  荀晏被哭得脑袋疼,一番乱找后终于摸得了那罪魁祸首,他上前一步劈手夺走了那人手中的火把,怒斥道:

  “你疯啦?”

  “老子清醒着呢!”

  那人怼了过来。

  纵火之人竟赫然是何罗。

  “那你在干什么?何兄知道吗?”

  荀晏都快要有些口不择言起来了。

  “我知道。”

  另一头,何仪走了过来。

  这位曾经的黄巾渠帅归降后,真真切切的躬耕于此,不曾有二心,仿佛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而已。

  他深深看了一眼荀晏。

  “我等蒙荀氏之恩,方才能有这几年的安生日子,如今荀氏有难,又以我等为把柄,我又如何

  能坐视不管。”

  荀晏简直不能理解他的逻辑,他想帮把手何至于自己烧了自己的田?

  他冷冷道:

  “叔父是被征辟,又非被抄家,不须君来帮着下决定。”

  何仪被他一番怒怼也不见恼色,只是笑着看着他,心中却仍有些不真切。

  当年那个为他治伤的孩子如今也这么大了,谁能知晓当初他俩几乎是个个盘算着怎么弄死对方。

  一旁何罗就没这么多思量了,他一屁股坐在了田垄间,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只是呆呆望着周边。

  “别烧了,”荀晏说道,“叔父已决意应董卓征辟。”

  何仪一惊,皱眉道:“董卓暴戾,为其所用有损慈明公名声。”

  “你烧了这儿,来日又要以何为生?”

  荀晏叹道。

  “重操旧业?”

  何仪混不吝的说道。

  这个外表老实的庄稼汉又一次露出了他敢于挑杆子起义的本质,荀晏却只想踹他一脚。

  没了他何罗何仪,还会有王罗王仪,只要叔父在颍阴尚且有挂念,便总归是处于弱势的。

  “都别闹了!”

  荀爽的到来终止了这里的闹剧。

  何仪敢和荀晏鬼扯,却不敢对着这位长辈不敬,终究是制止了手下的人。

  “……爽愧不敢当。”

  荀爽道。

  他明白何仪的意思,这些人认为自己成为了董卓胁迫他的把柄,所以宁愿自毁长城,也不愿拖累于他。

  可有些事,真的值得吗?

  “昔大将军征召于爽,爽未从之,今董侯再召,不得不从。”

  他说道。

  荀晏看着一言不发的何仪,平静的说道:

  “好好活下去吧。”

  何仪弯腰深辑,久久未有起身。

  董卓的征召紧急,不过第二日,西凉军就又一次来骚扰了,这回还带上了当地的官员一同来逼迫。

  那官员看着荀氏叔侄,面露尴尬之色,却又不敢反抗。

  荀爽几乎是被一路逼着收拾东西,轻装简行就要被送上路,临行前却还见到了一个不该来的人。

  “你给我回去。”

  他面无表情说道。

  身形纤瘦但高挑的少年笑嘻嘻站在面前,边上收拾好了东西,一副要一起上路的模样。

  “我那日得罪了那部将,恐那人路上欺辱于叔父,还是得我一路看着才能安心。”

  见荀爽欲再说什么,荀晏语速很快的打断了他的话。

  “我已请何氏兄弟帮忙照看剩下的族人,叔父不必担心。”

  荀爽见状终究是叹了口气,他这侄儿自幼便有主见,打定了注意不会轻易放弃,有时候他也劝说不动。

  不过他愿意同意也是因为董卓给他的任命乃平原国相,平原国在冀州,远离是非之地,这个任命却是比他想象中的好了不知道多少。

  但有些时候现实总是会比想象的更加离奇。

  他刚刚行至宛陵,他升职了,官拜光禄勋,位列九卿。

  车队当场改道,目标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