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叔侄今天高兴，拉着郭靖喝了很多，欧阳克和萧峰也陪了好几杯。酒精降低了他的防备，阿碧端着烤过的云腿鲜花月饼出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阿碧上次烤的纸杯蛋糕了。
阿碧一大爱好是烹饪，最近迷恋上了烘焙，到了会宁之后买了一台小型烤箱，没事偷着在宿舍烤点小饼干小蛋卷之类的东西。凡是玩烘焙的人都知道，烘焙这个东西，做起来虽然麻烦但也是个乐趣，真正麻烦的在于做出来的成品实在太多了难以消耗——像曲奇饼这种耐存放的还好说，纸杯蛋糕是很难只烤一个的。
云腿鲜花月饼要热着才好吃，这是王语嫣特地贴了便利贴郑重告诉他们的，所以阿碧用微波炉加热过才端上来，大家都吃一个，也算应应景儿。
欧阳克接过月饼，看着正在分发月饼的阿碧说：“我还想吃你上次烤的那个巧克力纸杯蛋糕——好阿碧，你什么时候再烤啊？”
他带了三分醉意，没注意到自己的话里大有一种撒娇卖萌的痴缠意味。桌上乌乞买被月饼烫得直哈气，萧峰他们推杯换盏正喝得高兴，欧阳克这话原本无人注意，理应与云腿月饼上的热气一同消散在这十月的秋夜里的。
“你还烤蛋糕给他吃？”慕容复突然开口，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阿碧，盯的后者心里顿时一阵发毛。
慕容复的语气顿时变得尖锐，连珠炮式地对阿碧道：“康如璧，倷搞清爽啊？倷是女性科研人员，弗是老妈子，伊呢个饭用倷做啊，唔得饭吃吃方便面好了……”
“老师！老师！”阿碧连忙举起手打断他，“我收钱的！”
慕容复一句刻薄话卡在嗓子眼里，半张着嘴，望着阿碧。
“十五块一个，因为烘焙材料很贵的！你别说出去，宿舍不让用大功率电器——你如果要的话可以加群，我给你打八折！不，首单免费赠送，你别告诉舍管！”
慕容复的嘴张得更大了。他花了几秒钟才从震惊当中清醒过来，却发现这场小小的闹剧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一桌人都在看着他。
慕容复有些无法下台，只能故作威严地训了阿碧一句：“胡闹！万一搞到停电怎么办！”
阿碧忙不迭地点头：“不搞了不搞了以后不搞了！”
慕容复又看一眼欧阳克，因为心虚，眼神一触即收，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假模假式地咳了一声，拿起杯子，伸长手臂，越过阿碧的座位，和他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慕容复虽然训斥阿碧，但姑苏话声调绵软，一桌北方人听不懂，只是觉得他说话急促了些，只当他日常训学生，这场莫名其妙的小小风波就此谢幕，像一枚被投入深潭的石子，淹没在几个寂静的涟漪之中。
整张桌子上只有欧阳克知道，那一下碰杯是个说不出口的道歉。
他考慕容复的研究生确实是凭本事，不是凭图书馆。欧阳锋从西域飞过来大张旗鼓地请他和兽医系的领导吃饭，慕容复不喜欢应酬，坚辞不受，最后只答应和欧阳叔侄一起吃个饭。
看这个做派，欧阳锋原本准备好的红包自然就不会拿出来，反而摆出一副“对自家纨绔子弟恨铁不成钢的忧心家长”嘴脸，拜托慕容复这几年“严加管教”。
间中当然隐晦地提到了自家侄子那个爱沾花惹草的臭毛病。欧阳克觉得那天晚上老师大多数时间其实都在敷衍自己叔父，唯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突然抬起脸，镜片下的目光嗖的一下钉到他脸上，像冰做的细针一样，飞快地扎了他一下。
直到他看到康如璧，就明白了慕容复那个防备的姿态是为了什么。
阿碧，慕容复的贴心小棉袄。
阿碧和慕容复的表妹王语嫣，从小学开始就是闺蜜，一直到高中。王语嫣是著名天才少女，小学连跳两级，她自己性格也古怪，转到一个陌生的班级后，没人愿意带个小屁孩一起玩儿，只有阿碧不在意，愿意和她一起上下学。
对于慕容复来说，从小永远和王语嫣粘在一起出现的阿碧，四舍五入约等于他另一个表妹，属于欧阳克绝对不能拱的那种白菜。
欧阳锋对慕容复殷殷嘱托对欧阳克要“狠狠地磨练”，但欧阳克感觉自己导师大部分都没听进去。慕容复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没有折磨学生这种变态爱好，何况他就带了三个学生，门下人丁单薄，折磨狠了没人给他干活。
唯独在防着欧阳克去撩阿碧这方面，慕容复严防死守，坚壁清野，随时准备在牛郎织女之间划下一条银河。
有次院里进了一批化学阉割注射剂，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老师在登记入库时先看了药瓶一眼，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老东西绝对是在估算他的体重需要多大剂量！
要不是给人打化学阉割剂确实犯法，他毫不怀疑老师迟早会给他来一针，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欧阳克白受了这一场排揎，欧阳克感动吗？欧阳克不敢动。
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名声不好，但是整天被人当一个潜在渣男也太让人生气了！要是他真的渣，他早就……！
欧阳克没滋没味地吃了那个云腿月饼，起身去洗手间。
他撩了一捧水，试图降低自己脸上的温度，又含了一口在嘴里漱口，冲淡口腔里的酒气。清凉的水驱散了刚才的不快，也让他的头脑清醒了很多。
——以至于能注意到萧峰家浴室里那股熟悉的香气。
他挑了挑眉毛，从浴室架子上拿下一瓶沐浴露来看，欧舒丹柠檬马鞭草。他打开盖子闻了闻，确认了这就是慕容复近来身上反复出现的味道。
他把沐浴露放回架子上，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有些阴冷的笑容。
老东西，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