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从来不信命。
可有些时候还是忍不住的怀疑, 既定命运这种东西究竟是否存在？
如果是存在的，那他已经改变了这么多条命运线了, 也不见出现什么不妥。
可如果要说不存在，那他现在又算是什么呢？
男人宽阔的后背除了自带的体温外，血腥味和硝烟味也格外浓重。
他的脑袋趴在他的肩膀上，一滴接一滴的汗水混着鲜血从男人的额角滴到他的脸上。
降谷零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赤井秀一布满灰尘和血渍的脸尽在咫尺。
“赤井……”他的声音虚弱，还很干哑。
背着他的身体顿了一下，男人独有的低沉嗓音才从旁边传来。
因为贴的太近，降谷零甚至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脸下隔着布料和血肉的骨骼共鸣。
“降谷君，别说太多话了。你需要保持体力, 放心，就快要出去了。”赤井秀一听起来一如既往的镇定。仿佛任何难事在他这里都不是大问题。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会又擅自行动了吧？”降谷零轻轻笑了一下。
虽然很好奇那个“又”是什么意思，赤井秀一并没有问，只是顺着他的问题笑道：“能和琴酒正面对敌, 这样的机会我怎么会错过呢？”
降谷零轻闭着眼，嘴角微微上扬，“还真是你的性格。”
无论是乌丸集团还是黑衣组织, 过了今晚将都不复存在了。
他们成功了。
这也意味着他们迄今为止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虽然在最后撤离关头出了点小意外，但也不会改变大局走向造成什么影响。
这一句，是他们胜了。
“nei, 赤井。”降谷零突然出声。
赤井秀一微微侧头，“怎么了吗？降谷君。”
“谢谢你, 一直以来。”降谷零轻声说道：“还有，非常抱歉。”
赤井秀一：“……”
Fbi的探员先生目视前方, 淡定道：“道谢我可以理解, 为什么要道歉？”
降谷零：“一直以来, 我都将对另一个讨厌的人的感情，强加在你身上。感觉对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也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抱歉，伤害到你了。”
无论是记忆融合前，还是融合后，他对待这个赤井秀一的态度说到底都不是纯粹的对着这个人。或多或少都受了［曾经］还有［现在］的影响。
如果是以前认为这里只是单纯的游戏世界时他尚可以不去在意，但现在不可以了。
这里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现在背着他的这个人也是真实存在的人。
在今天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在粉饰太平，装作无事发生。但敏锐如降谷零，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从一开始他就很清楚了。
他终究不是逃避的性格，有些事戳穿了说开了，当下可能会很痛，但长痛不如短痛。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迁怒和移情，就这样对待这个人，
毕竟，他什么也没有做错。
赤井秀一这次沉默了很久。
沉默到降谷零都快要睡着了才开口说道：“我没有怪过你。所以，不用和我道歉。”
赤井秀一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降谷零。
比如，让你一直念着的“akai”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和他很像吗？
你对他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不过这些问题都在降谷零用一种充满歉疚和怀念的语气和他道歉的时候被打散了。
不重要了。他想。
“赤井秀一，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身后金发青年的声线越来越弱，逐渐低了下去。犹带温热的脑袋慢慢垂在了他的肩膀上，安静到死寂的环境里，他的呼吸声却几不可闻。
赤井秀一蓦地站住脚。
*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与海平面几乎连成一条线的天边，红日被定格在了最美丽的时候。
深红色映照着深蓝的海面，瑰丽又诡谲。
降谷零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小木舟里。
没有船桨，没有船帆，只有他自己……还有船沿边缩成一团的奇幻存在。
［你醒了？］
发现他恢复了意识，奇幻生物一下子站了起来，稚嫩的童音十分清亮，在这片海面上竟然荡出了回声。
“嗯。”降谷零伸出手，手指在它毛茸茸的脸上摸了两下。
它是一只猛地看上去与奶猫格外相像的生物。
但金黄色的竖瞳、类似蝎尾的尾巴和过于灵动的耳朵都在彰显着他的不同寻常。
或者应该称呼它为“祂”。
降谷零第一次见到祂，与祂对话，是在他前世死去之后。
祂自称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世界意识，也可以将祂理解为普通人口中的“神明”。
祂找到了他，与他做了一个交易。
按照祂的说法，他需要帮祂完成祂的世界的世界线收束。
平行世界并不是凭空存在，它们皆是因为一个基点，一条时间线演化而来。
有的世界会因为最终没办法完成世界线收束而消失，有的则可以在收束之后脱离最初的演化基点，变成可以独立存在的新世界。
而祂的世界……
［没有遵循演化基点设定的规则，自行发展的世界想要达成收束基本不可能。所以我在世界崩坏前用借来的能量强行重启了世界，打算从头改过。］
［但是……］
［重启后的世界仍然没有停止崩坏，原本是世界线收束中很重要的一个人被强制死亡了。我衍算过了，这样下去世界仍然没有办法完成收束。］
［所以，降谷零君，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你帮忙代替那个人完成收束，我帮你实现你死前的那个愿望，怎么样？］
降谷零考虑了一会答应了。
就这样，他的灵魂被分裂成了两个部分，80%占比例多的那部分按部就班的转生，开始了新生。
20%占比例少的那部分被祂带着去了那个世界，延续着那个本该死去的人……也就是那个世界的［降谷零］的存在。
等待着时机的成熟。
降谷零觉得这个找他做交易的应该是一个人缘很不错的世界意识。
祂想出来的计划是打算找一个可靠又不会违背世界规则的锚点，连通他两个部分所在的世界，一点一点让他们的记忆融合，从而帮助祂完成最终的世界线收束。
而在这里计划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存在。
那就是80%的降谷零所在世界的世界意识。
在整个过程中，降谷零都可以感受到祂对他们计划不遗余力的帮助和擦屁股，从不抱怨，还会反过来安慰他们。
两边世界存在着时间差，20%的降谷零灵魂不全，操控小宝宝的还有幼儿的身体尚且能应付，但再大一点就没办法自如操控了。
而那个时候，就是那个已经成功转生的降谷零通过游戏头盔进入“游戏”的最好时机。
一开始，已经转生的降谷零没有融合他这边的记忆，只是单纯以为自己正在玩全息游戏。
但他的记忆却全部同步给了一直在“游戏”世界里的他。
祂没有骗他，拥有了新生的他真的和好友亲人们团聚了。
那真的是一个美好的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世界。
也是他继续下去的动力。
他要守护那份美好，也要保住这边的一切。
唯一有点让他心情复杂的是，那个转生后的降谷零和赤井秀一成为了情侣。
这让记忆还停留在“看不顺眼的fbi”阶段的他格外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每一次的“登录”，他的意识虽然会被动陷入沉睡，但记忆却会自动同步过来，他不得不全盘接受这对他而言有些过于荒唐的事件发展。
弄的他每每看见赤井秀一就觉得又尴尬又手足无措。
还有一点觉得自己太渣了的无地自容。
不过这些也都快要结束了。降谷零心想。
［非常感谢你所在的一切，降谷零。］
奇幻生物在两边船沿上蹦来蹦去，显得活泼极了。祂的心情应当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降谷零微笑，“不客气，您也帮助了我很多。互惠互利。”
世界意识化身的奇幻生物眨眨眼，［那接下来就是该结束交易的时候了。］
［你，准备好了吗？降谷零。］
*
乌丸集团涉及走私、买卖人口、人体实验等等诸多禁区，现集团领导人以及相关话事人都已经被行政拘留。
这个新闻的出现引起了全国人民的轰动。这些年乌丸集团在大家的心目中是良心企业，由他们研究出的医疗产品造福了很多人。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外表光鲜亮丽的企业，内核竟然是如此的污浊不堪。
不仅如此，那些曾经被刻意打压的受害者们也终于站出来发声了，他们控诉乌丸集团这些年做的不义之举。
一时间，全民激愤。
而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普通民众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乌丸集团的败落前提是一场持续了很多年的正义与邪恶的战争。
最终，光明的这一方再付出了血与泪的代价后才终于驱走了黑暗里的乌鸦。
警察医院。
诸伏景光拄着拐杖从走廊的这头慢慢走到另一头的病房前。
他的腿在那场大战的收尾中被残党开枪击中了，不过幸好没有伤到骨头，只是射穿了皮肉，好好休养是可以完全恢复的。
医生和同事都在尽力给他安慰，诸伏景光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一段时间无法自如行动而已。
他真正担心的是……
黑发猫眼的男人来到了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口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里面的场景。
金发黑肤的男人无知无觉的躺在病床上，床两边摆放着各种医疗仪器，呼吸面罩扣在男人没有血色的脸上，失去了往日光泽的金发间是刺目的白色绷带，裹了一圈又一圈。
降谷零在当日的大战结束后，是被赤井秀一带着爬出了废墟。彼时两人身上已经鲜血淋漓，血红色交融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两人均受了很严重的伤，命悬一线。
在经过抢救后，才险之又险的远离了一点鬼门关。
赤井秀一的身体素质向来强悍。他还是莱伊的时候，诸伏景光就这么觉得。
过了手术恢复期，这个男人就能下地走路了。现在已经出院了。
但是降谷零……
诸伏景光轻轻打开房门，走了进去。他没有找位置坐下，只是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幼驯染的睡颜。
降谷零自那天之后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没有转醒的迹象。
恢复了大人身体的宫野志保在看望过情况明显好转的宫野夫妇后，就申请加入了治疗团队。
她很了解组织实验室里那些药剂成分，经过分析和检查她很快得出了结论。
是那天大战前实验室里乌丸莲耶给降谷零注射的新型药物导致的。想要解除药效还需要研究一开始的药剂成分。
但乌丸集团这些年的研究录像和资料虽然都找到了，唯独最后那天的实验室里没有任何记录。
被生擒的乌丸莲耶一副拒不合作的模样，无论问什么也不说。
这导致宫野志保只能和其他研究人员一起从头分析。
但谁都知道，时间拖的越长，降谷零醒来的几率就越渺茫。
诸伏景光弯腰抓紧幼驯染的手，声线微微颤抖，“zero，再坚持一下，请你一定要，再坚持一下。”
床上的青年面容依然平静，对于床边幼驯染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
病房门口，未关紧的门板后，重新蓄起了长发的赤井秀一静静的站在那里，他通过小窗口将病房里的场景收入眼中，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
另一个世界里。
阳光灿烂，暖黄色的光顺着玻璃窗撒进卧室里，照亮了几乎所有的角落。
金发的青年怀里抱着抱枕，盘腿坐在床上。旁边一堆用过的纸巾。
房间门被从外面打开，赤井秀一把刚倒好的温水递给他。
降谷零一阵耳热，无言的接过，一饮而尽。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零。”赤井秀一的笑容扩大，他的手指在恋人的脸上扫过，“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哭，这很正常。”
“你别说了！”降谷零把杯子塞回给他，捂着脸向后倒在床上，羞耻的滚来滚去。
“说到底，我为什么会哭啊？不就是一个游戏通关吗？”
“虽然打出了happy ending很让人开心没错了，但也不值得我哭的那么惨吧？！”
降谷零羞耻的碎碎念，不过越说那股发自内心，又很让人莫名的酸涩再次涌上来，他的眼眶再次不受控制的红了。
赤井秀一看着难得孩子气的恋人，瞥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游戏头盔，没有说什么，只是俯身把情绪再次上头的恋人搂进怀里拍了拍。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降谷零想。
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的怅然。
也是美梦终于成真的欢喜。
还有难以言说的遗憾和悲伤。
这些情绪在他的脑子里转个不停，降谷零理了半天也找不到源头。
半个小时前，他终于打通了《柯学人生》的主线，成功打出了一个HE。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摘下头盔后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流泪。
一开始只是不停流泪，后来就完全控制不住哭了出来。现在才勉强好点。
虽然赤井那家伙难得一见的慌张表情他看到很爽，但莫名其妙的情绪上头还是让他在意的不行。
不过显然，他今天是没时间理清楚了。
电话响了起来，铃声一声接着一声，完美诠释了主人的着急。
看着来电提醒上的备注名，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怔忪。
松田阵平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里面不耐烦的情绪已经到达顶点了。
“我说，金发混蛋！你要不要看看现在是几点了？！”
降谷零立刻心虚的蹦起来，“抱歉抱歉，我现在立刻赶过去。”
“不是你说要去看红叶狩的吗？我们都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连hagi那个迟到专业户都到了，结果你……你还没出门！”
松田阵平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后面还有萩原研二的“小阵平好过分哟，这么说我。”
和伊达航的假意劝说实则起哄，诸伏景光的笑声。
好友们的插科打诨瞬间就夺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那股来的莫名的感情被他很快忘掉了。
降谷零顶着赤井秀一幽幽的目光注视下，忍着笑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抓起提前一天收拾好的行李包冲出了门。
“我会给你带礼物的，好好看家哟，秀一！”
阳光在金发青年开门的那一刹那涌了进来，微风拂面，他踏着光向他的朋友们奔去。
作者有话说：
*咳咳，到此为止，正文就结束了，感谢一路追来的读者朋友们，没有你们的支持和留言我都不一定坚持到现在，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这是我第一次写这么长的连载，对于节奏的把控还有人设剧情等等都还有欠缺，我会继续努力锻炼，争取下一本写的能有进步。
这篇文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到能写到这么长，自己都被自己惊到了，不过这都要感谢我的两位亲友！（这里就不说名字了哈~）没有她们陪我脑嗨听我脑嗨，帮我出谋划策我也没办法写出这篇文，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啾咪~
咳咳，虽然正文结束了，后面还有一些番外，比如世界意识的角度来看故事（如果有朋友想看的话~），一些游戏战后的交代，零的苏醒，这边转生后的警校组上学期间的趣事，等等~我会一一道来。
*总之！真的很感谢大家的追更！（深鞠躬jpg）
番外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