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起先,只是柳絮般的毛毛细雨。很快, 雨幕就壮大起来, 天地陷入一片白茫茫中,豆大的雨珠排山倒海地砸在木质窗户上,随之在窗台上侵透出大片的水渍。
史蒂夫穿过传送门后, 目之所及,就是这个被雨滴和冷风蹂|躏|过的窗户。他正站在狭小昏暗的阁楼里。鞋子踩上木地板, 踩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寻常人很难想象,热衷花朵和温暖的梅林竟然选择了这样不起眼的地方作为落脚点。
但史蒂夫却感到了一点亲切。
——他记得这个地方。
说来丢人, 史蒂夫好歹也是……呃, 横跨过将近百年时光的“时空旅行者”(不知道这样的说法会不会显得酷炫点),而他和梅林的初次相识, 就是在这里。当时, 梅林接受了邓布利多的委托,照料一位从霍格沃茨退学的孩子。
那个孩子的名字叫做纽特·斯卡曼德。
别称——
梅林克星。
就史蒂夫和纽特少数几次接触来看,纽特温和腼腆, 对于小动物充满爱心。虽然, 史蒂夫对于动物保护毫无兴趣(他更重视保护人类),但对于奉献一生于保护动物事业的人,他仍然保持着应有的敬意——而这位纽特少年,更是唯!一!一!位!在了解了梅林梅渣渣的本质之后, 还宽容仁厚地号召大家尊重梅林的天性, 保护濒危魔法动物的……
呃, 圣人。
哪怕是史蒂夫自己,也仅仅只做到了“不偏见不敌视”,让他去阻拦那些针对梅林的迫害——冤有头债有主, 只要不坑死梅林,史蒂夫就睁只眼闭只眼。好在,梅林自己也很能逃命,没有让美国队长置于道德两难的境地上。
但梅林偏偏就对纽特避之不及。
其中一次,梅林就躲进了这间屋子,而因为某些史蒂夫已经回想不起来的原因,他敲响了这间屋子的门,耿直地询问屋内的梅林:“……打扰了,先生,那个……你能让我通过招兵吗?”
现在回想,那简直是个天大的误会。
嗯,之所以介绍这么多——
史蒂夫回过头,刚好,梅林从传送门里走出来,他啧啧地吐槽了两句真可怕后,就对上了史蒂夫若有所思的视线,梅林摸摸自己的脸:“虽然我脸上确实有花,但也犯不着这么看我吧。”
“……”受不了。
史蒂夫挪开视线,昏暗的天空闪过电光,乌云如浓稠化不开的墨汁,翻涌滚动。史蒂夫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点缅怀的神色:“我记得……我见到你那天,好像就是在这里,在这样的天气里。”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是啊,就是在这样暴雨的午间。
“……饶了我吧。”梅林扯了扯头发,“如果是和漂亮的小姐姐回忆青春,我当然举双手双脚欢迎,但是你的话(梅林上下打量了一下史蒂夫),胸霸大老爷们,还是放过我吧。”
行吧。
梅林果然是钢铁侠的师父。
这种开口嘲讽的味道简直如出一辙。
史蒂夫开门见山地问:“这里是梦境吗?”
他不等梅林回答,继续分析:“我还不至于连年前……不,七十年前的事情和现在混淆不清。在七十年后,这里被改造成了一片小学,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嗯,嗯……”梅林连连点头,忽然惊讶,“咦?”
史蒂夫忽然问:“你是我认识的梅林吗?”
是吗?
……是吗?
梅林神色古怪地瞅了又瞅,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史蒂夫,你这是七十年后又返回这里了吗?虽然我知道像是我这样英俊潇洒又善解人意的花之大哥哥,一定很受人类欢迎,但是你这样会让我感到很困扰诶,是真的很困扰诶。”
史蒂夫露出了想要杀人的目光。
“咳咳,年轻人要有点幽默细胞,不要这么易怒——关于我到底算不算你记忆里的那个‘梅林’嘛……”梅林沉吟片刻,忽而又微笑着说,“我还是先说说现在的情况吧,你现在正在做梦,但这不是正常的梦境。”
“……我想,你应该发现问题了吧。”
史蒂夫没有否认。
他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在复仇者联盟里之所以体现的不明显,一来是,七十年的脱节不可避免地让史蒂夫的某些观念显得成就;另一个原因则是,他的同伴们都太聪明了,史蒂夫需要做的是配合和完善,而非炫技——但当他需要独自面对困境时,那些平时不显山不露手的品质才如沙中鎏金般闪闪发光。
“我听说了,”他也没说是从谁口中听说的,“红骷髅已经死了,他的灵魂被永远的拘束在某个星球的悬崖上,再也不会回来……”
“嗯,是这样的。”
“那些九头蛇士兵还是一战时期的装束。”
史蒂夫叹了口气:“被冻成冰棍儿没准能让人从一战时期活到现代,但很显然,仅仅如此的话——可不能让我再返回过去。”
“解释一下,梅林?”
“还是说,解释一下——罪魁祸首?”
“你也变得不可爱了啊。”
“谢谢。”史蒂夫非常礼貌地回答,“我为我曾经在你心中‘可爱’过而感到……呃,毛骨悚然?”
“……”
“……”
“你真的变了,史蒂夫。”
“客气客气,是有人言传身教得好。”
史蒂夫一脸正气地回答说,嗯,他怎么可能在嘲讽?
他可是正义的象征,美国的良心。
——怎么可能话里有话、夹枪带棒、话中带刺、指桑骂槐呢?
对吧。
虽然史蒂夫的言语已经够过分(对于他而言)了,但言语的刀剑撞到梅林脸上,显然连破防都不够。半梦魔咳嗽一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解释了一遍。
同样的话,他已经和洛基说过了。
由于史蒂夫是彻头彻尾的魔法门外汉,很多概念需要解释的更细致。纵然如此,史蒂夫也有点听天书的感觉,他听完全部,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思考许久。
“差不多就是这样啦,还有想问的吗?”
想问的太多了。
以至于很难决断出哪个问题更重要。
“如果真的让梅林沉入那个……集体意识的最深层,会发生什么事情?人类会因此而灭亡吗?”
“自己变成魔王,还得自带讲解的感觉真怪啊。”
“唔,如果让梅林沉入最深层的话……人类是肯定不会灭绝啦,不要把我想象成什么邪恶的大混蛋好吗?顶多也就只是,嗯,人类的现实被彻底颠覆。”
“那会怎样?”
梅林摊开手:“不知道。”
“……”史蒂夫脸色发黑。
“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梅林犹犹豫豫地说。
他随即立刻又将责任从自己身上撇清:“这也不能怪我啊,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对现实不满意了,更不知道我想篡改哪一点,老实说,我竟然有愿望这一点,都吓到我自己了呢。”
梅林拍拍胸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