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妮站在女盥洗室面前。
自从他被逼穿上了一套脱不下的女士长裙之后, 汤妮就不得不时时刻刻面对类似的考验，他可以随意出入格兰芬多女生宿舍, 但走进男生宿舍却要遭到画像们审示的目光；室友们在他面前随意换衣服, 讨论各种私密话题——
如果尴尬也有重量的话，大概能活活压死汤妮……吧？
“哟，这不是汤妮吗？”
汤妮转过头, 就看见发蜡涂抹得反光的德拉科·马尔福正带着两个小跟班走过来。在与龙战斗时，他抖得像个小鸡仔, 离开特异点之后又像是个生龙活虎的小公鸡。他盯着汤妮，大声宣布：“看看我们发现了谁？”
汤妮的眼睛幽暗下来。
——虽然很难理解, 但总有人在作死的路上从不试探, 一路狂奔。
“哦，对了。”马尔福夸张地一拍手, 恍然大悟地说, “我在和巨龙战斗时没看到你，你肯定是吓得躲起来了吧，哈哈……传说中勇敢无畏的格兰芬多, 就是这幅模样。”
高尔和克拉布同时笑起来。
但一手主导了这个局面的德拉科一点也不觉得痛快。他不喜欢汤妮, 甚至可以说，从第一眼他就开始讨厌这个美丽而阴冷的少女。她注视其他人的目光，宛如在看卑微的奴仆。可德拉科是奴仆吗？——他可是高贵的马尔福少爷！
救世主总和他作对也就算了。
这个卑贱的、懦弱的、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女人，又有什么资格轻视他？
汤妮轻声说：“那时候, 我看见你了。”他的声音里夹杂着轻微的嘶嘶声, 滑腻如冷冰冰的蛇在肌肤上蜿蜒而行, 德拉科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嗯？”
“你在喊，那可是巨龙，我们不可能打得过的。你甚至还摔了一跤, 如果不是罗恩踹了你一脚，把你踹开原地——大概就死了吧。”汤妮本来没兴趣观察这种细节，但德拉科不断作死的行为确实在他心底刷了不少存在感。
至于罗恩·韦斯莱救了他一命？
主观意识上，罗恩很可能只是想踹德拉科一脚；客观结果上，罗恩也很可能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你！胡说八道！我才没有——”
没有什么比这更羞辱人了，就连罗恩本人都没跑到德拉科眼前提起这件事（他真的只是抓住机会打击报复），但德拉科不介怀不可能，他甚至气到脸色涨红，拳头握紧。
战斗一触即发。
“你们在做什么？”
汤妮和德拉科同时转过头，梅林正从拐角处走出来。他卡时间卡的如此之微妙，汤妮可以断定，这家伙绝对一直在偷听墙角。这个认知让汤妮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你是……校长？”德拉科愣了一下。
梅林说：“斯莱特林抠一百分。”
“刚才是……”
梅林梅等德拉科说完辩解的话，他用那种柔软又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顺带，马尔福先生，关一年的禁闭。你今天晚上到麦格教授那里去领取惩罚。”
德拉科真的快被气炸了：“你，你这是针对我！”
“对啊，就是针对你，看不出来吗？”
“我，我要告诉我爸爸，你这样滥用职权，是，是绝对不可以的。”很显然，德拉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屈辱的时刻，他脸色涨红，气喘吁吁，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
梅林笑眯眯地回答：“对啊，我就是在滥用职权。”他用看傻子般的眼神慈爱地看着德拉科，“不是为了滥用职权，我当什么校长？”
他说的理直气壮。
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德拉科惊呆了。
“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
“如果你还想增加惩罚的话，我想想看，校长还有什么权利……”梅林说到一半，就看到德拉科很不爽地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带着两个跟班，宛如丧家之犬般跑了。梅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镜头，颇为惆怅——
傻孩子，他这是在救你的命啊。
他可真是个好人。
“汤……诶，汤姆？”梅林原地转了一圈，才发觉汤妮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远了，他急忙追过去，“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呢？就不想和我说说话吗？”
“不想。”
“真绝情。”
“我没有什么话想和你说。”
反正又不可能让梅林放过他，把这套该死的修身长裙给脱掉。
“可是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啊。”梅林强行拦在了汤妮前面，汤妮往左走，被拦，往右走，也被拦住。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别过脸，询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你啊。”
“呸。”
虽然汤妮不在现场，但震惊中的斯内普教授显然忘记戒备一位格兰芬多的小女孩儿（？），他满脑子都是某些剧情的回放，这也是汤妮第一次如此轻易地得知这位属下的真心想法——而他很快就后悔了，这还不如不知道。
汤妮冷笑着反问：“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那种想吗？”
梅林：“……”
他现在洗白自己还来得及吗？
“怎么会呢？”梅林努力使自己的目光纯洁而无辜，“我不喜欢锅，无论是黑锅白锅还是此世之锅，我怎么会想着锅呢？——我明明早就把你放在碗里了啊。”
汤妮停下来。
他是真的被梅林气笑了。
如果不是过去的教（xun）育（hua）已经深入骨髓，否则，以汤妮恶劣的本性，大概已经在琢磨如何搞死梅林的办法了。
偏偏这个时候，汤妮听见梅林说话了。
“……真不可思议。”
他说什么？
汤妮其实心底已经隐约地生出了某种预感，就像是一条冬眠已久的蛇忽然遇到了天敌猫咪，猫咪有着比蛇快七倍的反应速度，它们的锐利的指甲也天然克制鳞片——可以说，遇到猫咪的蛇，就是十死无生的下场。可纵然明知道这样的下场，汤妮还是转过头，下意识地去捕捉梅林的声音。
“你没有帮助萨拉查？”
“没有，他只是没有分派给我任务而已。”汤妮冷冷地回答。这话说的，就宛如萨拉查给任务他就会乖乖听话一样。
汤妮又问：“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在注视你。”梅林回答。
这是他第二次重复类似的话了，然而，这一次汤妮却没能再意志坚定地怼回去。反而被梅林抓住破绽，喋喋不休地说：“你相信命运吗……啊，不用问，你是相信的，不过，我说的命运不是指的预言。我本人也不擅长预言……是是是，我是做过一些预言，但不是靠某些玄之又玄的魔法，我只是看得多了，所以能总结出点规律而已。”
说到这里，梅林竟然也有点惆怅。
“命运是有惯性的。”
“什么意思？”
“就好比说，如果一个人极度自卑又极度自傲，他坚信生而不凡，他总要有点理由——来证明这不是他的错觉，比如说，这个人有个千年前的牛掰老祖宗？”
“我没有自卑！”汤妮恼羞成怒，“所有人都比不上我。”
梅林假装没听见：“可你没有帮萨拉查。”
“那是因为……”
汤妮本来想说，他觉得萨拉查赢不了，但下一刻，他又意识到这会落入言语的陷阱，立刻改口说：“你不会允许我赢。”他果断地将所有责任都推卸到了梅林身上。
梅林看着他不说话。
只是他脸上的幸灾乐祸的微笑，越看越欠打。
汤妮完全恼羞成怒——
但最可悲的是，他内心深处同样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梅林说的完全真实。这位至少活了千年的大魔术师拥有看穿现在一切的眼睛，同时，他以人类感情为食，他能品尝出情绪之间细腻而微妙的变化，他比当事人更了解当事人。汤妮怨气深重地磨了磨牙：“梅林的内裤！”
呵。
这应该是感叹词。
但这个时候说出口，就明显是恶意嘲笑了。
但梅林是会被这种吐槽击倒的人吗？呵呵，纵然不知道有多少个人脑补“梅林在面对魔法界喜欢感慨的‘梅林的胡子’、‘梅林的内裤’感到尴尬”的情况，但事实是，他的节操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低：“我真没想到汤妮你还对我的内裤感兴趣，我穿的裤子确实很好，冬日保暖夏日清凉经久耐用洗不褪色，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推荐给你……”
“你们在聊什么？”
梅林猛然一僵：“诶，好巧哦。”
斯特兰奇正从传送门里走出来，他正着手调查消失的特异点对现实世界的影响。梅林已经保证过现实会自动修复世界线，只不过，对于梅林的话么……斯特兰奇保持着“大胆相信、小心求证”的态度，将整个霍格沃茨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个边。
“校长”放纵斯特兰奇这样做，剩下的老师也没有理由阻拦。
除了那位气质阴冷的魔药教授总会对斯特兰奇投来怪异的目光之外，斯特兰奇的检查行为可谓是非常顺利。同样，在失踪的这几个月里，源自社会各界的信件堆满了校长室，特别是那位权利熏心的魔法部部长，送信之频繁，远超于他当年追求女朋友的信件来往频率，但梅林毫不在意地都当做柴火烧了。
汤妮知道某个八卦，但他没见过斯特兰奇，他对斯特兰奇的态度如同陌生人。
“我在和这位小朋友聊一些……事情。”梅林艰难地措辞，虽然直言不讳地说，他在和这位小朋友讨论自己的内裤似乎也挺有趣，但……算了，梅林感觉自己真敢这么说，可能会发生一点不美妙的事情。
“我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马上就要结束了，现在走都可以。”
梅林回答得非常果断，他对汤妮摆摆手：“我要出一趟远门了，至少有一段时间不会再回来了。”
呵。
说的好像谁在乎这一点似得。
汤妮想，他唯一在乎过这个的时候，也就只有上百位食死徒围绕着他，称呼他为“Lrd”。那个时候，陶醉于权利魅力的汤妮是短暂地想起梅林，如果梅林在这里注视着他，为他骄傲，就好了……但这种情绪转眼即逝，都过了将近五十年了，装模作样再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搞的他们仿佛还是相互敬爱的师徒一样。
……可笑。
梅林也不在意，他跟着斯特兰奇走进了传送门里。
“嘛，就等我回来，再教你怎么脱掉这个裙子的魔术好了。”
传送门关闭，将梅林最后的尾音也一起锁在了未知的时空里。汤妮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等等，梅林刚才说了什么？
梅林你教他拖了女装再走啊——！
难道他还要再把这身女装穿上五十年吗？！
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