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世间何来不夜天>第二十章

  不净世中伤者众多,有伤者便有逝者,这棺木自然也是备下着的,如此到便宜江澄,将昏迷的孟瑶往空棺中一塞,便假托是有道友故去,请人帮忙运出掩埋。

  如今堡内事烦,往来应对杂事众多,弟子们也就没太在意,毕竟已是常事,便只着人手运往堡外处置,全不知自家三公子被人装在其中,将被活填入土。

  魏婴与蓝湛回程时原还在打闹,二人这次接应聂瑾,与孟瑶、怀桑分别已有三月之久,他四人自小一处,从未分开如此之久,心中惦念之极,正在相互叨念着给家中二人带了什么,便同时心中绞痛不止,不觉齐齐变色。

  不独他二人,聂嘲风夫妻及聂明玦、聂瑾兄弟,以至蓝启仁等都觉心中大痛,陡生不祥。

  而此刻,闭关中的聂怀桑方才抚平灵力,便觉有些饿,正巧侍从送来食盒,他的食水诸事皆由孟瑶打理,自然知道他昨日说想吃孟瑶做的银耳羹,今天一定会有。

  果然,打开食盒第一层,便摆放着聂怀桑想吃的银耳羹,便开心舀起往嘴里送。

  然,孟瑶自小给聂怀桑做过无数次这银耳羹,怀桑也吃过无数次,只一沾唇便知不对,吐于地上时,居然立时将青岗石的地面也蚀出个深坑来。

  江澄掺入哑药里的,是江家位先祖得自蛮族的种奇异剧毒,若不掺它物,就是空口吃下个十瓶八瓶也是无事,但若掺入它物,立成夺命之毒,任你是法力通玄,灵力高强的仙门宗师,也一样难逃劫数。

  论起来,聂怀桑也好,蓝玹也罢,都同江澄没什么往来,更论不上恩怨,就是在云深不知处江澄被罚,也是他自家生事惹来,他原不当如此恨聂怀桑才是。

  然,比起蓝湛,江澄心里恨毒了聂怀桑,无他,只是因蓝湛天赋绝佳,自他知事起便知自家是拍马也不及,自生不出妒恨。

  聂怀桑却不同,仙门百家众所周知的废物,却在不经意中化身为与双璧并肩的玄烛君,这让江澄如何意平?

  所以,江澄恨聂怀桑,恨得夜不能寐,寝不得眠。

  不过,江澄还是没料到,他已然用上如此之毒,却也仅是搅乱怀桑的内息,令他吐了口血而已。

  江澄也不傻,他知道,不净世不是莲花坞,认真查起来,他做的事掩不住,便假说虞紫鸢闹着去眉山,他子从母命,不得已带人相护送,还收获一堆同情目光。

  对于这样利用自己母亲,江澄并无半分愧意,在阿姐江厌离故后,江澄已对世上任何人任何事再无所动,他心里只有为阿姐报仇的念头,余者,尽不入心。

  虞紫鸢这些日子,哭也哭了,闹也闹过,结果却只收获自家夫君远离背影,以及儿子那冷漠目光,那一刻,虞紫鸢只觉心底透凉寒冷,似已同自家夫君与儿子远隔天地。

  随江澄走的,自然是金丹已废,却又不甘平庸,随江澄修习鬼道之术者,他们既随江澄,自已拥其为主,再不当自家为莲花坞弟子,只做江澄臣属罢了。

  因此,到也不显得太过突兀。

  不过,当聂怀桑亲自带人在堡中询问,大家也就都觉出不对,而归来的魏婴与蓝湛在得知孟瑶失踪,怀桑险被人毒后,也立时加入查询,他们顾不上追江澄母子,是要先寻到孟瑶。

  不是身处其境,没人知晓一个活人被装棺入土是何种滋味,那窄小黑暗之地,唯一可闻者除了自家心跳与气息,四周静得可怕。

  被封了灵脉与声音的孟瑶在棺中大口喘息,他不是不知当绵长吸呼以待援救,只是他有喘疾,平日还好,若是灵脉被封或是受伤受寒便会发作。

  ——这也是聂怀桑他们着急,要快寻到孟瑶的原故。

  窄小密闭的空间,黑暗得没一丝光的地方,孟瑶胸闷气窒,神思有些恍惚,他在惦记着怀桑,生怕那碗自家亲手做的银耳羹会害了怀桑。

  所以,尽管明知无用,还是努力想着如何冲破灵脉的封印,他的弟弟,在等他。

  而当聂瑾一刀斩开棺木,亲手将孟瑶抱出来时,孟瑶的气息已然微不可觉,他没能冲破灵脉的封印,只是能移动手足,所以内棺上全是他用指甲划出的痕迹。

  那些痕迹乍看似乎是其神志不清下的随手刻画,可落入任何位不净世弟子眼中,都是详诉因由的留书遗语。

  幸好,他们来得及。

  孟瑶被江澄活埋,聂怀桑也被江澄下毒之事,聂、蓝两家并没有外传,但寄住不净世的仙门散修又不是瞎子聋子,又怎会不知?

  江枫眠之所以领了在外支援的差事,不仅是不想同自家妻儿再起争执,也是想让大家冷静同时,为重建莲花坞,重建江家攒下些资本。

  谁知,江枫眠在拼死拼活的为江家而努力,他的儿子却在身后捅了所有人一刀。

  此事一出,谁还会再信江家?江/氏的侠义之风也成笑谈,原本已有心投入江家的散修也纷纷停足不前。

  江澄这是,实力坑爹呀!

  不过,因温旭折于聂明玦手中,温晁又被聂瑾给活擒,温若寒只此二子如何不怒?

  于是,岐山温氏部属尽出,全力对上清河聂氏,温若寒从来没这么怒过,只恨不能把聂家上下全炖了。

  聂瑾座镇于不净世,可敌得上他老子聂嘲风与兄长聂明玦的联手,因此,聂怀桑与蓝湛及魏婴要立时往岐山援手。

  至于孟瑶,他病体未愈,便留下养病,由聂瑾照料看护。

  温晁?那个铁憨憨,把自家和江澄卖个底掉后,就和温逐流窝在不净世专门关人的别院里斗蛐蛐、蚂蚁,活得那叫个自在。

  因着温晁与温逐流纵是“血洗”仙门,也仅是废人金丹活捉,并不曾如温旭那样大开杀戒,各家也不能将之直接砍杀,自也只能当看不见,到让这货更笃定自家行事比兄长高明。

  温晁此时并不知晓,他那个既宠他又嫌他的兄长,已然不在,还满心希望父兄来救,成日叨念着他那已不在的兄长,以及在岐山上气得冒烟的老子。

  温若寒其人,可算得人中龙凤,有枭雄之姿,他的谋略胆识都非常人可及,就算你是他的敌人与对手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温若寒有大才,也有不同常人的见识,如果温氏不是以宗族做为传承,或许他一统仙门的计划会十分顺利。

  可是,就同大多仙门世家一样,温氏也是以宗族制为传承,所以,嫡庶血脉之争,温氏内外之别,也就限制住他的手脚。

  加上温氏嫡传或旁系之间又互有不合,更有外戚内眷掣肘,你强我弱,相互制衡,又各有心思,各顾利益,无法真正达到温若寒所想的那种如臂使指般的调动灵活,也才让仙门各家能有对其各个攻破的机会。

  温若寒倚重长子,也宠爱幼子,在他看来,长子是持掌家业传承的,幼子却是用来承欢膝下的。

  所以,温若寒给温旭的,是仅次于自己的权力,给温晁的,却是保护温晁的温逐流。

  可温若寒绝想不到,被教成个憨憨的温晁,会捅出那么大个补都补不上的漏子。

  蓝氏为仙门百家师,借金光善之丑事,先对付云深不知处,以此试探百家,若蓝氏愤以师名,而招聚天下仙门问责温氏,则可推脱“小儿无知,胡闹冒犯”让温晁顶了这“胡闹”名头后,退步再谋。

  ——反正温二公子骄横跋扈世所尽知,蓝氏中人皆为君子,也做不出同浑人计较的事。

  可若蓝氏忍气,那么被以“教化”之名“请”来的仙门百家的内门亲传子弟,可就都是质子,只要好吃好喝好招待,温若寒就是钝刀割肉,也能一统天下仙门。

  可偏偏温晁这铁憨憨,对聂怀桑那是怕到人家呆在岐山都不自在,非得想着把怀桑给坑死,结果怀桑是没事,却跑了百家质子,更让兰陵金家恨毒温氏,金、聂两家联手,把温旭给斩之。

  失了看重的长子,温氏的旁系又都各有心思,如今连宠爱的小儿子也被聂瑾拿了,温若寒是真觉得,聂氏一家都是生来克他温若寒的。

  特别是看着那年岁比自家还长半岁,却唇红齿白肤似凝脂,象十七八岁青葱少年郎的聂嘲风,温若寒就气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他屠夫杀猪汉似的家传,却养得个个似风流公子,自家到貌似比他更象个杀猪的?

  ——聂明玦不算,他的糙是怕自家不够威严,故意蓄须遮掩,刮干净胡子,同样一小白脸。

  因此,在得知温晁暂无性命之忧,温若寒也不想那么快去同聂嘲风他们对上,岐山温氏别的不多,就人多,大家先慢慢玩,他的傀儡们也炼制差不多了,只待自身神功大成,便出来大家一起玩。

  且温家修士并非如百家仙门所想那么,只是靠着温若寒一人而扬威,温氏自有其底蕴在,否则也不会短短三百年就成为五姓世家中的第一大家,可以执一己力而压百家。

  其中,便有温氏阵修之力,而论阵法符箓,一众仙门长者,却又无人及魏婴他们,这才是魏婴他们三个往岐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