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世间何来不夜天>第十章

  温晁这铁憨憨不知道,如果不是孟瑶怕气坏怀桑,他的两条腿早让人给剁下来当柴烧。

  ——那让温晁给弄得脏污不堪的织锦座席,乃是聂夫人亲手织给蓝启仁的谢礼,蓝启仁一向珍惜得很,却让温晁给弄得脏污,连清洗也是无法,怀桑会容他才怪。

  这也是温晁带来云深不知处的枭鸟们不见的原因,那些鸟,全被聂怀桑用五雷电火轰天符给烤得灰都没一缕,成了温晁的代罪之物。

  魏婴向来心思灵动,虽也有心收拾温晁,却总顾忌着温若寒会否借此生事,纵是心有不甘,也只能忍下,把糖莲藕当温晁嚼。

  孟瑶心思细密,见连蓝湛也是满脸寒色,便破颜轻笑,颊畔梨涡轻绽,语声温软:

  “敌明我暗,如今世家中除兰陵金氏我们未曾结盟,四大世家已联其三,又有众家长辈兄长筹谋,何愁不能解决?

  至于今朝之怒,来日又何愁不可讨还?左右不过是小小的温晁罢了,要砍要剁,也不差这几日。”

  “阿瑶说得在理。”

  蓝曦臣缓步而入,面上不见愠色,依旧儒雅端方温良君子态,不曾有半分厉颜:

  “温晁不过是皮毛之患,无关要紧,其父温若寒才是心腹之害不得不慎,你们也身在局中,需懂自保才是。”

  四小只自然听训受教,只是心中不愤还是心中不愤,倒霉的温晁算让人惦记上了。

  比之孟瑶他们,其余不知是非因果的求学子弟自是心无负累,快乐逍遥。

  薛洋如今同温宁好得象一个人,这俩一个活泼好动,一个天真纯良,成日里完了课业便在后山摸鱼戏水,到比魏婴还活泛三分。

  温情也幸自家弟弟得遇良朋,她善医而性子明快,到与温婉柔软的江厌离很是合拍,二人常在一处谈笑。

  江澄却又不然,他性子傲而急躁,虽是无坏心,但口舌刻毒让人难忍,也就魏婴会时不时理他一二,余下百家子弟均对其退避三舍唯恐不及。

  蓝氏授业也不全是书本音律等道,也有百家之史,其中最让魏婴看一次笑趴一次的,便是蓝氏先祖与聂家老祖的相交结友之史。

  聂氏先祖为屠夫,却生来容貌清雅俊秀,手骨似玉而优,依蓝家先祖看来,是“天生合当持琴抚弦”的。

  结果,和尚非要教屠夫抚琴。

  一个是非不忍良材被负,一个却无心雅乐想杀猪,结果弹出的曲子那叫个惊天地泣鬼神。

  一夜之间,闻弦者,人者个个口吐白沫倒倒不起,神鬼妖邪尽皆远避, 其势甚威也。

  自此,二位反成知交,只是那惊天一曲再无人提起,唯其中几折旋律被蓝家先祖编入驱邪之曲中,那威力虽不及,也是有效。

  魏婴每每遥想自家师门先祖把古琴雅音,弹出流毒十里之效,便忍不住笑,无他,自家师尊玄冥尊聂锋亦是如此。

  蓝先生启仁每每与师尊相见后,都会气冲天灵,原因便是师尊又用那堪比杀猪般惨音荼毒了先生的耳朵,顺便,还拨断了弦。

  魏婴他们关注百家之史重在嬉乐,而其余子弟却不然,他们乃借良机相互攀交。

  其中有岳阳姚氏子弟,便正拍奉承马金子轩,左言右语的,不知怎地提起金、江二家联姻来,惹来金子轩皱眉嫌弃的一句“不必再提”。

  江澄平生护姐如命,如何听得此言?细眉倒竖,杏目圆瞪,咬牙便扑了上去,喝道:

  “金子轩,你对我家阿姐有何不满意?什么叫‘不必再提’?”

  “你该问,她有何让我满意的,不必再提,便是不必再提。”

  金子轩下意识收回看向江厌离的目光,满面不屑与高傲,他金家先祖原是先朝皇族分支,向来以国色牡丹自诩,族中众人及门人弟子均是颜色明艳之辈,比之起来,江厌离确是中人之姿,失之平庸了些。

  “混蛋,我打死你。”

  江澄怒不可遏,振臂扬开相拦之人,扬手一拳呼正金子轩的脸上,把个素日便将脸面看得万分要紧的金子轩气个半死。

  金氏子弟众多,齐拥而上,江/氏子弟也不示弱,纷亮拳脚,江厌离急得左拦右阻直叫“阿澄”,却拦不下这场混斗。

  忽听得“啪”声重重书页相合之音,一个清冷却又明净的少年语声悠然响起:

  “云深不知处禁喧哗吵闹,禁私自斗殴,规矩石壁上写着,拜师那天先生也读过,一犯再犯,你们是觉得蓝家板子太轻了?”

  轻?蓝家的戒尺都是世间夫子的几倍重,戒板会轻?

  七尺铁木,两掌宽三寸厚,一板子下去便是皮肉开花,轻吗?

  众者噤若寒蝉,他们这些百家子弟久闻姑苏蓝氏双璧泽芜君、含光君外,另有位“玄烛君”,乃是蓝先生心爱之子,年岁小小已同蓝湛一起任事掌罚,这是,撞上了?

  怀桑快让这些人给气死,蓝家的书典皆是孤本古籍,其中藏书更是穷尽蓝氏中人一生之累。

  在此打架?你们脑子里装的是米田共吗?

  不独他怒,蓝湛与孟瑶、魏婴也沉了脸,蓝氏肯开放典阁让百家子弟入内,不仅为授史、为传道,更是泽及众家不独藏私的大胸襟,若因此让不晓事的在争斗中毁了这些典藏,那才是人间恨事。

  有怀桑与蓝湛两道玉符相召,戒律弟子来得极快,蓝启仁自也同来,听闻原故气得胡子都在乱抖,直喝一声:

  “竖子,岂有此理!”

  于是,江家宗主江枫眠在当晚便接到蓝启仁的告状,信中例举江澄种种顽劣,以至让这位温吞家主也坐不住,连夜赶往姑苏。

  江澄?他与金子轩及一众闹事子弟一起,“品尝”了顿“竹板红烧后臀肉”,如今站不得,坐不下,正趴着听江厌离温柔的叨念:

  “阿澄,你也别怪人家蓝公子生气,那是个什么地方?里面的东西往轻说是世代的累积,往重说,那是世之瑰宝,人家大开方便之门让我们阅记已是恩泽,又岂容毁坏?”

  “阿姐,我没恼蓝家。”

  江澄气闷的捶了记软枕,他也知晓自家今日太过冲动,沉声轻辩道:

  “我是气不过金子轩那厮……,阿姐,你是不是……喜欢他?”

  “这桩婚约是阿娘与金夫人的主意,我的意思,要紧吗?”

  江厌离轻绞手中面中,为江澄拭去面上汗珠,垂眸轻叹:

  “我本也不以为自家是什么天姿国色,父亲到时,我会请父亲做主把婚退了。”

  “阿姐……”

  江澄无端觉得难过,自家温柔善良的姐姐,不当承受这些挑剔为难,她何当在莲花坞中悠然自得,笑择天下良人为嫁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