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世间何来不夜天>第八章

  “能好好说话吗?提醒人小心脚下就好好说,挟枪带棍的,显得你比别人高一头吗?什么德行!”

  薛洋虽被自家小师父养得极好,心性品行方面也不错,可那张嘴也不比江澄厚道多少,这说起话来,若是遇上谦恭之人,他比对方还要谦逊三分,若是个刻薄的,那张嘴也不比对方差。

  所以,江澄白眼一翻,冷语出口,别人还未动气,薛洋已经怼上去抢白,倒将江澄给气个无语,口唇翕动半天才挤出句:

  “谁要提醒他?我不过、不过……”

  “知道,知道,你不过担心我跌水里而已。”

  魏婴抬眼一笑,若春光明朗映桃花杏李般灿烂,洒脱而恣意的丢过坛酒去,言笑清朗似松竹应风:

  “江澄,谢了!天子笑,分你一坛。”

  江澄不由自主接下酒,面上微红,讪讪无语,反是江厌离温莞浅笑,轻叹:

  “阿澄,你们是朋友了。”

  江澄未曾回言,却也不似往日那般言语激烈的分辩,其实在莲花坞,自小相伴他的只有姐姐与群灵犬,那些师弟都因母亲而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其实他心里,还是希望有朋友的。

  “大朋友,你不厚道,你给他酒,那我的呢?”

  薛洋嘴巴轻嘟,微微歪着头看向跳他船上的魏婴,两只大眼眨眨的甚是可爱,让魏婴也忍不住笑开来,反手之间递出个小酒坛:

  “原本你太小,是不该给你的,不过算了,男子汉大丈夫迟早也得学会喝酒,这早,总比迟好。”

  “我十二……不,十三了,才不小呢!”

  薛洋欢喜的接过,打开来迫不及待的大喝一口,两眼微眯的呵出口酒气,象只在阳光下舒展身姿的小奶猫,幸福而惬意,惹得魏婴又是声长笑,干脆与之对坐共饮。

  魏婴这做派,说得好听叫名士风流,潇洒不羁,说不好听叫不分轻重,任性狂妄,不独江澄侧目,连金子轩也在皱眉。

  唯有蓝湛只当不见的四望水势,孟瑶指点变化的细语教授相随的蓝氏子弟,聂怀桑闭目养神,却又手掐法诀中。

  忽地,魏婴目光微凝,看向聂怀桑与蓝湛所在的那艘船,轻呼出声:

  “蓝湛……”

  便在此时,孟瑶已扬手挥剑,秋光霜月剑华似水斩出,将一团乌黑似长发的东西自船尾处斩落。

  同时蓝湛的避尘剑出,水蓝剑光将已爬上温情等女修船头的,绿油油象乱草似的东西劈碎,急声轻喝:

  “御剑,避开!”

  一时众家子弟纷纷御剑而起,御不了剑的,也有同行交好或蓝氏子弟带着飞上半空。

  留在船上不动的,也唯有魏婴、蓝湛、孟瑶、聂怀桑四人,但聂怀桑还有心情逗乐,把一团团饭团似东西丢下水,口中轻笑:

  “鱼儿、鱼儿快快来,大鱼才钓,小鱼不要。”

  “不要?才怪!昨晚你一人就一盆。”

  蓝湛纵是话少,也对自家这自幼相处的兄弟无语,忍不住吐槽:

  “还有酒糟小银鱼……”

  “蓝湛、忘机哥哥,我不就抢了你那么一次,还记得呢?行!今儿回去吃酒糟小银鱼,我那份归你,成不?”

  聂怀桑很没站相的往蓝湛后背上一扑,下巴放人肩头,嘻嘻笑着扒着蓝湛看向水面直乐:

  “哟,这看上去象水行渊,要不,玩把大的?”

  “先生和叔父还有兄长都嘱咐过,你和阿瑶哥,不许动。”

  蓝湛近乎冷酷的拒绝了聂怀桑,冲魏婴扬声道:

  “魏婴,接住。”

  反手之间便将聂怀桑抡花球似的丢出去,正好让魏婴接下。

  “蓝湛,你抡花球的本事越来越好了。只是把人家姑娘好心抛的花球给丢回去,有些心狠哟!”

  魏婴也是个皮的,明明见得此处已渐渐漩涡将大,乃是水行渊已现,可他偏还有心思与蓝湛逗趣,说句“不知死活”亦可。

  “阿婴,别逗了,忘机要生气了。”

  孟瑶一手持剑,一手拦着要探个脑袋去看水的聂怀桑,摇头浅笑:

  “你再闹,小桑我拦不住,你的符又得下次才能试了。”

  “别,阿瑶哥把这只猫给拦住了,他的天雷符一出,我还试个什么劲儿?”

  魏婴闻听,也顾不上逗乐,神色微凝,扬手便是数道符箓入水而去。

  只听得水底声闷响,水面向上抬了几寸后,原本已形成漩涡的水面涌动一下,漩涡便已减弱,同时,湖面上有缕缕淡淡黑气溢开来,只是很快便消散不见。

  虽说漩涡处水流减缓,可漩涡犹在,魏婴又扬手射出几道符箓去,其效果却未甚微,依旧还是水流渐缓,但犹可见漩涡。

  魏婴挠挠后脑勺,很是尴尬的笑着:

  “不是吧,这么不给面子?我都把威力加大了十倍,还布上了我们才研究出的净化符文,怎么还不干净?”

  “拿张我看看。”

  聂怀桑伸手抽去张细看,这一看,差点儿鼻子给气歪,拎着符纸在魏婴面前,折扇轻点,咬牙切齿:

  “我说了八百遍,你画净化符文时,不能往上同时书冥咒,你一边净化水祟,还一边给它加阴怨之力,有用?有用才怪!”

  “不是、不是我……,这不习惯了吗?”

  魏婴摸摸鼻子,眼神闪躲,小媳妇儿似的看着聂怀桑,有些难为情,他于诡道之术很是有兴趣,又喜欢折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时画符时会不自觉的把聚阴符文给增上去。

  “该骂。”

  蓝湛白了魏婴眼,他们此次除祟,非先以法阵相聚,等它形成水行渊后再出手的目地,便是要试用这净化符文。

  这是集聂、蓝两姓所有书典,由蓝翼相助之下研制出来的净化符文,专门用来应对邪祟,可令一切阴怨之气消散。

  ——其实,这是用来对付傀儡的。

  “一边去。”

  蓝湛白了眼垂头丧气又跑来自己身边的魏婴,抬手间发出几道符箓入水,便见得水下忽地往上大涌了一下,象是鼓个大水泡上来后,便再无动静,水面也恢复了平静,再无什么漩涡暗流。

  孟瑶四人相互交换个眼神,都有欣然之意,看来这符文是成功了。

  众家子弟门生此次来,不过是长个见识,故回程之时,需孟瑶细语教导解惑,因此回程不仅轻松,且还相处融洽许多,连别别扭扭的江澄也是嬉笑颜开。

  回到云深不知处,薛洋便把乖宝宝温宁给拐跑了。

  温情看着自家腼腆的弟弟也交上朋友,和江厌离相视一笑,同为姐姐的俩女孩手挽手离开,细语轻言交换着养弟心得,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全然未见她们身后金子轩那哀怨小眼神。

  到是陪同金子轩听学的绵绵与语清见了,二女吃吃低笑,对自家这位少主的呆木实在没眼看。

  ——明明已有几分心动,却偏端着架子,结果,被晾了吧?

  后山,寒洞。

  魏婴乖乖的跪得端正,蓝翼看着他也是好气又好笑,终是一声长叹让他起身,细语温言,循循善诱教导与他:

  “阿婴心思灵动并非坏事,只是这世有常情,功有常法,虽有时欠于灵便,却并非是不好。

  你有巧思,大可细研之后再做精进,试时也应择可护自身与他人安全之时之地试。若以今日事论,确做得不妥当。

  要知,当时玹儿已将所有水祟以法阵符术引于一处,形成了水行渊,一但失手,或是处置不干净,不仅危及彩衣镇上百姓,也让玹儿担上业力,更让你自家平白沾染恶业,于你们都非好事。

  所以,日后行事定要妥当些才行,我辈修仙问道之人最忌恶业缠身,轻者失去大道之机,重者殒身,不可不慎。”

  “弟子领训。”

  魏婴恭敬施礼谢师之训,而后顽皮的扶了蓝翼坐下,笑嘻嘻的问:

  “先生近日可安好?桑桑如今已将阴铁净化为灵铁,先生有灵力补养,灵识看起来好多了,已然与生者无异,待来日我们能为先生造得灵躯,先生便可出这寒洞走动了。”

  “你们几个孩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一切以你们自身的安全和课业为先。

  别以为我不知道,启仁那孩子已向我抱怨过多次,你们四个,除了忘机那孩子还算听话,个个顽皮。”

  蓝翼对这几个从小看到大的小皮猴也是无法,个个都是聪明伶俐的,但个个都是淘气包,就算最“听话”的蓝湛,也不过是略好些而已。

  魏婴嘻笑着歪缠一阵方才告辞,待他走后,青衡君、蓝启仁与蓝曦臣方才显露身形。

  青衡君看着蓝翼,口唇轻动却终未出声,只领着自家弟弟与儿子撩衣跪下,沉默不语。

  蓝翼却淡淡一笑,洒脱而悠然,语声虚渺空灵:

  “我的灵识之所以不散,乃是要以其禁锢阴铁,如今此物已净化为灵物,我也将它刻印为蓝家家纹永镇于此,可算心愿已了,罪业已清,自然也就留不得了。

  招你们来只为一事,便是那四个孩子。忘机与阿瑶、阿婴受玹儿的护佑,命中大劫已逆,纵有小厄也是无碍。

  可玹儿不同,他命中犯生死大劫,会身魂两分,你们一定要保住他的仙身置于此处,来日方有转机,切记!”

  说着,蓝翼轻笑回首,语带无奈:

  “你们四个小东西,我就知是瞒不住,进来吧!”

  孟瑶等四人鱼贯而入,在青衡君三人身后跪下,脸上全是凄容与泪水。

  蓝翼轻轻摇首,语带温柔:

  “痴儿,这世间生死轮回原是寻常,生如逆旅,死乃归途,有何惧之?

  当日蓝翼一念之错几招大祸,今得玹儿之助能洗清恶业已是上天垂怜,此去不过永眠,有何惜矣?

  只你四人日后当手足同心,定有一番盛举以慰吾心……”

  言尚未尽,灵光已淡,蓝翼的身形象投入水中的墨滴般散去,一块银亮勾云的蓝家家纹似的灵铁轻落琴台上,浓郁的灵气让洞中的寒雾也染上些许灵光。

  聂怀桑咬着牙,手中玄铁折扇几乎让他生生捏断,双目盈泪却不肯轻易流下来,只是恭敬伏首,轻语:

  “弟子送别恩师。”

  嗡~,琴台之上那方玉白长琴丝弦轻响,其音非悲,却有欢喜之意,乃是对自家弟子的安慰。

  有伤之人最忌大喜大悲,聂怀桑因蓝翼辞世而引动伤势,不得已只能在房中静养,而孟瑶也被蓝曦臣压着不得理事,同怀桑一起养病,于是蓝湛与魏婴可就有些惨了。

  聂嘲风养孩子很糙,也很大气,无论是儿子、义子还是弟子,只要年满十岁,都会丢间小铺子让他们练手存私房。

  而青衡君见后,也大手一挥给自家小儿子也配上,所以这四个名下都有产业。

  蓝湛与魏婴都是不善经营的,若不是怀桑安排,孟瑶打理,他二人早就把铺子赔干净了。

  蓝湛名下的是书铺,若仅是售卖寻常书本纸笔早就入不敷出,所以魏婴他们研制的符箓,与制出的符笔符纸都是由此售卖。

  这样,不仅让铺子多笔收入,也让众仙门及散修多份方便。

  ——毕竟,不是所有修士都精此道,而有符箓防身却是保命之必备,特别是出自四人之手的。

  魏婴名下的是酒铺。

  魏婴原先名下也是个书铺,是怀桑见那书铺位处闹市,卖书太亏,又见魏婴好酒,便做了酒铺。

  恰魏婴好酒,也善酒,常有巧思,所酿出的“荷风”、“秋华”二酒又被怀桑让人加以灵药催发,有了补益灵力之效,卖得最好。

  孟瑶名下的原是个食肆,因得益几人口馋爱吃,到成了专做灵食及售卖丹药之处,往来修士者众。

  唯怀桑的铺子让人哭笑不得,原是聂嘲风逗儿子玩,给的个玩器铺子。

  结果,让怀桑一番摆弄,成了专售灵器之处,只这灵器的外形有些一言难尽。

  ——全是小儿玩器的模样。

  不过也是如此,才大受修士的追捧。有钱有身家的,自愿买来给自家小儿,既可防身,亦是玩器,很是两便。

  要给自家买的也另有心思,谁会防备小儿玩器?若逢狭道起恶念之辈,拿来防身救命阴人,都是好物。

  如此,四人的生意中到是怀桑的铺子最多金。

  往日,四人的家资账目都是孟瑶与怀桑在管,那二位自然是乐得甩手。

  如今二人养病,自是蓝湛与魏婴接手,忙得抓脸挠腮的二位自也同孟瑶与怀桑一起窝在了芝兰院中,并不知外面山雨将来。

  温若寒,不知得何人相助傀儡之术将成,正意取蓝家,要夺阴铁。

  ——虽然,阴铁已成灵铁,可温若寒却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