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陵端之非猫>第十八章

  元若在和陵端快快乐乐的逗着闷子,街上染红雪地的伏尸,也已被人拖走收殓或丢去化人场(饿殍无主时,常由官府出面火化的地方)。

  那些被血色染红的雪也铲个干净,加上天下降下的鹅毛大雪,不需片刻,已然看不出方才这里发生过什么。

  生死须臾,有时人的生命就如同这随意便可处置的雪地一样,不须片刻,已是轮回。

  街道上已然开始粉饰太平,宫中自然亦不例外,开国之臣齐往宫中护驾,让皇帝觉得自家还是英明的,是得人心的。

  瞧,这些个重臣往日里相互斗个乌眼鸡似的,时不时还需朕这君上出面调节。

  可一逢主君有事,个个不顾生死往宫里闯,虽说停下时还斗嘴不停的,但救主的忠心当前,还是合作得挺好的。

  齐公爷父子身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连发丝也不曾乱一分,站在一众血染衣袍,污衣垢面的公候中好生乍眼。

  若不是身穿小软甲的静儿正抬着爪子,乖乖让齐公爷为他擦拭染血的尖尖利甲,几位平素与他不对付的几位都要出口相讥。

  皇帝虽经历了“儿子大了”的打击,可他到底还是主掌庙堂多年的帝王,不是初出茅庐的黄口小儿,还受得起。

  打起精神将旁人打发掉后,皇帝似乎也轻松自在许多,对着正小心给爱猫理胡子的齐公爷道:

  “老货,你别尽顾你家猫祖宗,你到先理理朕,想想如今要个什么恩典才是。

  诶,你怎么回事?你自个儿愿意就那么一辈子浑浑噩噩过日子,没得连儿子也想这么让他过?听到没!

  你个老货,你到吱我一声啊?”

  皇帝见齐公爷只顾着专心给自家宝贝猫祖宗打理毛皮爪子,居然敢敷衍他,抬手就是枚甜桔砸过去。

  “吱~!”

  齐公爷还真吱了一声,反手接了桔子,剥皮去筋就给静儿嘴里塞上一瓣去。

  皇帝这里的果子进上来后,都由懂行的内监挑过,保证不会有酸的坏的不甜的,所以齐公爷给静儿吃得很放心。

  润玉在旁屏气凝神,只做壁上挂画一般,把自家父亲与皇帝的举动装做不知。

  齐公爷年少之时乃是皇子伴读,且是众伴读中与当时的皇子,如今的皇帝交情最深的一位。

  深到,当时的皇子而今的皇帝在齐公府中都有专用的院子,深到老公爷与当时的二公子,如今的齐公爷的猫祖宗都不爱搭理他。

  更重要的是,深到“救驾”这种事,虽是“齐国公”的常例,可历代救驾最多的齐公爷,就是眼前这连皇帝面前也先顾猫祖宗的这位。

  每代君王也都清楚,其实齐公爷并没那么勇武威猛。厉害的,是他们抱手上的胖橘猫。

  因此,谁也不会嗔怪齐家人看重这些猫祖宗们,反到有些羡艳这齐公爷的气运,三个大饼换来齐氏一脉自开国起的气运不衰,合算呀!

  ——陵端扬爪,爷只吃了一个半,那饼硬得能砸开石头,也得亏爷牙口好,否则就别说吃,你不小心啃一下,硌掉你的大门牙。

  “你、你、你个闷葫芦,比朕足足小了七岁,你到比朕还沉闷,你是想成心怄朕,是吧?

  老货,老货……,去,徐大伴,给朕搬盆铁头瓜来……,你有本事就接完它,朕这儿果子多的是,今儿就砸你玩了!”

  皇帝算是让齐公爷给怄了把,连叠声的叫着自家近身大监徐安搬瓜过来,他方才用甜桔砸齐公爷,全让人给接住,一个个挑汁多味甜的喂了猫,自是不服气。

  说来皇帝与齐公爷也算得是“孽缘”,皇帝当初挑伴读时,原是想挑当时首辅卫家二郎的。

  不意见到个小豆丁抱只肥猫在他面前溜达,那个不放眼中的无视劲儿,让当时还是皇子的他气闷。

  结果,手一抖,居然把这比自家小七岁的闷葫芦给指中,做了四大伴读中的最小,如今也是最得用的一个。

  大监徐安是打小看着自家主子长大的,知道这二位是自小的交情,论情分,甭说是皇室宗亲,就是陛下的亲兄弟也是不及的。

  都说功高莫过救驾,可这齐公爷自打当上自家主子的伴读起,那是隔三差五就要救一回,这功,早就没得论了。

  不论功,自是论情,陛下与公爷那是不见外的交情,公爷家的平宁郡主可是陛下给人挑的,挑了人不说,还怕公爷受欺负,还专让娘娘去郡主处教导《女德》,为自家伴读撑腰。

  故,避了“外人”,连徐大监也得承认,皇帝与齐公爷在一处时,才是最轻松自在的。

  齐公爷才不怕什么铁头瓜,那就是拳大的乌皮寒瓜(脆西瓜),汁多皮薄很是美味。

  大冬日里,一边看窗外飞雪连天梨花白,一边烤火吃寒瓜最是惬意不过。

  只这寒瓜难得,就是温泉庄子上的御田,才会在冬日里才能结出这味美之物,既是君上赐,自要多多领受才是。

  “润玉儿,你看看,你看看,你家这爹也委实当得太易,如今谁家不惦记着把儿孙推出来向上提提?

  他到好,眼里除了他的猫,就是吃!你这儿子都要退出一射之地,真亏得他也好意思。”

  皇帝这话说得有些酸,齐公爷是老齐公爷的嫡次子,头上的兄长病弱而去后承的爵,这一生可谓顺风顺水日子过得逍遥,比他这受尽父兄打压,儿子觊觎其位的苦君王,真的没得比。

  “我说陛下,差不离就得了!为您的事儿,我们爷儿俩颠儿颠忙和了大半夜,连静儿的爪子都快秃了,有什么正经事请吩咐。

  那些个酸言醋语的,就请您留着,往凌烟阁进香时,告给我家老祖成不?

  我是真累,您就当是可怜我,让臣父子早点儿出宫吧!”

  齐公爷是真敢说,别看他对着自家夫人那是蔫头耷脑一副任揉任摔的温吞模样,那是对着家里人。

  其实朝堂后宫都知道,齐公爷就是只平时看着慢不吞吞,走路都要盯脚下,生怕踩死蚂蚁的顺毛刺猬。

  ——不惹着没事,你就在他身后放炮仗也没事。惹着了,那就一扎手生疼的货。

  “你、你个不识好的老货,就你睏,朕不睏是吧?”

  “陛下,哥呦,我叫您哥了成不?你就把膳房里的鲜贝海产什么的给臣装上三大车成不?

  静儿和端端那可是真爱那口,别的,您就看着赏点儿,千两黄金不嫌少,万箱美玉不嫌多,成不?”

  “千金还是少?你咋不上天!拿着,滚、滚、滚,三车鲜货已在宫门外了。”

  齐公爷抱着静儿,挟着圣旨,领着儿子,带着三车海产鲜货回到家中,才一见平宁郡主就几乎一跤扑地上,幸得润玉手快扶住,长呼口大气道:

  “我的天,那主儿是越发难侍候,就差吓出毛病来。”

  别看方才在宫中,齐公爷与当今不分上下的胡扯,看似有些放肆,实则拿着劲儿,那一语一言都是在心里过了千万遍的。

  当今多疑,施恩太过也会防反噬,何况这救驾是一救再救。

  因此,适当的装傻充愣,再以不拘小节的亲呢态勾起帝王心里不多的温暖和情意,而后占着不弄权宠猫祖宗的便宜,私下里的好处收得够够的。

  ——毕竟这皇帝也是人,你把寻常人家温情待他示他,反让其觉得你真,更看重些。

  这些,齐公府的人里,怕也只有元若才天真的看不明白吧!

  平宁郡主难得的没和静儿争,由着自家夫君抱着这位毛祖宗洗漱干净歪在罗汉榻上,挥手摒退待婢后,叹道:

  “世人都羡慕我们这等人家,锦衣玉食,富贵涛天,只道我们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却不知,咱们这富贵是刀尖上走出来的,一不小心丢了自家性命事小,连累举族却是祸事了。

  这些年,也亏得老爷这般委屈周全,放弃权势虚名,又劳心费力哄得陛下安心,否则,又岂有我们母子的今日?

  老爷,累了你了!”

  平宁郡主的偶尔温情,反让齐公爷不自在,他不自在的扯扯面皮,轻轻抚抚静儿温热柔软毛皮,轻叹:

  “夫人,陛下给咱们元若挑了门好亲啊!申首辅的孙女,无论容貌才学都是上佳,是个齐全孩子,能配得上元若。”

  “申家?到是清贵门第,那申家女郎我也曾在春华宴上见过,品格也是不错,只年岁小些。

  不过,没关系!有陛下的旨意,咱们就按旨意来,先下小定,而后一项项的依礼安排,左右也要小二年的时间,这样也尽够了。

  待得婚期定,便也要三年时光,彼时这申家女郎已是二八年华,刚刚好,咱们也能抱上孙儿了吧?”

  “一切由夫人安排!不过,办是办,得顾着玉儿的感受,他生有心疾不宜成婚,我担心……”

  “放心,手心手背都是肉,玉儿是长子,日后可以承爵,他不能成亲也不要紧,元若的儿子可以抱养的。

  我也会多宽宽儿子的心,再把端端送去专陪玉儿,以你们爷儿几个的脾性,到时那眼里,怕也只剩猫祖宗,没别的了。”

  夫妻二人是边商量正事,边为着猫祖宗呷呷小醋,也算得夫妻间的小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