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与世殊伦>第三章

  魏婴是个好玩喜闹的,初见蓝湛,便觉这少年似冰玉美人,美则美矣,却少了份活气,便有心逗弄,一意破冰。

  虽是有着戏耍之心,却也是因二人交手时不分高下,存着结交的念头来着。

  只魏婴不知,他犯了同自家母亲藏色散人当年一样的大忌,轻狂。

  蓝氏之人最厌轻狂,蓝启仁当年因藏色散人之撩而动心,却因藏色无心而失意,自此性情大变,古板固执。

  而蓝氏家主青衡君,也是因其夫人撩拨心动,在明知师长丧之其手,且其心并不在己时强娶,以至不仅自家早亡,也累及二子。

  故,蓝氏之人,最恨者,便是随心乱撩的男女,魏婴初至,便此举在蓝家上下的印象跌至谷底。

  魏婴却不知,他初到云深不知处,正不知何处消磨时辰,却不想抬目便见位清秀少年拎着小巧精致鸟笼,笼中金红小鸟正欢歌软啼,摇着折扇而来。

  敢在云深不知处摆这架势的,除了聂怀桑,也没谁了。

  身后才至不净世赶来的孟瑶满脸无奈,净白如瓷的手上拎着个大匣子,苦笑追着叨念:

  “小祖宗,你不想听,我也得说呀!义父可说了,这次你要再不过,不光是大哥和我,连你的皮也要扒了。

  你行行好,大哥已经被挂在堡门上八回了,我也挂了三次,你总不成也要上去试试?不好玩的!

  你就用三分心,好歹也给蓝先生和你的曦臣哥个台阶下,也免得人说嘴,拿你混事儿。”

  聂怀桑乌溜溜的大眼轻转,红菱似的唇微嘟,转过身歪着脑袋认真的开口:

  “十把?”

  “行,外加你看上的《九华飞仙图》。”

  孟瑶无奈摇头叹笑,算是松下口气,不净世灵气再足,堡门风景再佳,挂在上头,也是滋味难熬。

  “只听闻清河聂家二公子是个混世魔王,除了精通各种淘气,便是同你一样能惹事,如今看来,果然不虚。”

  江澄双手抱臂,对着魏婴嗤之以鼻,他性傲嘴毒,纵是无心所言,也利得象刀子。

  却不知,纵是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何况孟瑶两世为人,虽别的改了许多,这护短的毛病,却更甚。

  孟瑶下意识双掌成拳,拇指微拈,心中便有怒起,却不想被聂怀桑伸软软的小爪子一握,靠身近前,歪在他肩上,于耳畔低语:

  “阿瑶哥别气,犬吠于道,何用理之,为个不相干的人动气伤身,实在不值。

  我们去抢曦臣哥的茶吃,他家今年的‘三叠雪’欠收,也就家主和蓝先生处分到,先生的不能抢,曦臣哥的却可以。”

  “你呀,小皮蛋儿!”

  孟瑶心虽不愤,却终是摇头破颜而笑,随聂怀桑而离开。

  魏婴知晓,方才江澄之言定是让聂怀桑与孟瑶听见了。

  否则,方才聂怀桑拉人离开时,就不会回首冲自家挑眉而笑,江澄这口不择言的脾气象足虞夫人,迟早会惹下大事。

  只自家师弟是个犟驴脾气,你若明劝,能立马把你顶得贴墙上肺疼,只能缓劝顺言,顺毛捋才行。

  魏婴别开头暗中叹气,他虽顽劣人前,可到底也是见识过世间人情的,比起他来,自幼生长莲花坞的江澄却更直白得让人头大。

  江厌离有些担心的看着魏婴与江澄,尽管方才孟瑶神色不显,她也知江澄出言不妥,只望以后同窗,有阿羡居中调和,能描补些罢了。

  毕竟是来求学交友,不是予人成仇的。

  事出云深不知处,聂怀桑又不是什么没名没姓不要紧的,自然有弟子便将事报之蓝曦臣处,也让蓝启仁成功黑脸。

  对聂怀桑,蓝家上下都存着丝歉然,古板固执一如蓝启仁也是对其回护三分,何况这孩子嘴甜,蓝家就没不被他哄的,都快当自家熊孩子在养,又怎容旁人相欺?

  加上魏婴初至便戏了蓝湛,云梦江/氏在蓝家便更贴上“讨人厌”的标签,连先前因魏婴剑术而起结交心的蓝湛,也暂熄心思按下不提。

  甚至,因魏婴不好好的听学,画乌龟、弄纸人、戏耍蓝启仁与蓝湛后,让蓝湛对之更添三分不耐。

  而这次,在魏婴说出那“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的狂悖之言后,蓝启仁对他也仅淡淡一句“竖子无识”便罢,不曾有罚,自也不曾让蓝湛监督其罚。

  反是魏婴没心没肺的纠缠上聂怀桑,又是夸鸟又是哄人,还拉着聂怀桑去后山溪里摸鱼,生生将江澄与聂怀桑拉成“酒友”方罢。

  魏婴好酒,聂怀桑亦然,可云深不知处禁酒,于是两人猜拳定输赢偷溜下山买酒的日子,便开始了。

  做为自小混迹云深不知处,把蓝家摸个底儿吊的皮猴子,聂怀桑要偷买酒上山,那是半分问题也没有,到是魏婴,被抓那是家常便饭,吃蓝家的戒板,也是常态,把蓝启仁气个半死。

  聂怀桑已是蓝家的熊孩子,那把自家孩子带坏的,自然是让蓝家不能容的,连蓝曦臣也破天荒觉得魏婴,太能生事,烦!

  烦归烦,可却断不了前生宿缘,傀儡之尸、水行渊之祸该来还是来了。

  只这次,蓝曦臣可不止带了莲花坞众人与温情姐弟,他是把听学子弟全给带上,只做是场实教便是。

  ——其实真正目的却是要聂怀桑与蓝湛呆一处,避开魏婴去。

  蓝湛生来有过目不忘之能,三岁时的旧事自也不忘,所以,尽管后来聂怀桑的行止再无异处,蓝湛对其也是在意三分。

  故,只要聂怀桑在蓝湛身边,魏婴很难吸引到蓝湛目光,且因魏婴向聂怀桑逗趣,还会让蓝湛不悦,不得不说,蓝曦臣为自家弟第也是煞费苦心。

  魏婴果是个闲不住的,一路上招/男逗女个没完,不独蓝湛皱眉不悦,江澄也让他呱噪得两耳嗡嗡忍无可忍,一把将人扯得坐下,低吼:

  “你给我消停些,一路上就你一个人在吵,象十万只家雀斗嘴似的,你不烦我都烦了,坐下,闭嘴!”

  抬手将个剥好的枇杷塞魏婴满嘴,而后斜目看向后方女修那边的行舟,低声悄语:

  “阿姐最是不耐水上久荡,也不知会不会又觉气闷,这种事原就该我们男儿的事,泽芜君非让女修也来受这罪干嘛?”

  蓝湛与聂怀桑同舟,却是与江澄、魏婴相隔不远,江澄的语声虽低,可身为修者耳聪目明,这些是听得见的。

  闻听得江澄报怨蓝曦臣,蓝湛也不过唇角轻抿成条直线以示不悦,他素来寡语不善言,纵有不喜,也不过是沉下颜色便是。

  聂怀桑却手中折扇一收,轻拍在玉白掌心,似笑非笑开言接口道:

  “江兄啊江兄,此言差矣呀!

  这女修仙子们是当呵护,可她们终归也是玄门修士,总有个身畔无人可助时,若不经些事,落单时又正逢凶厄,你让她们如何应付?

  泽芜君带她们来,也不过见识一二,要除秽诛邪,咱们这么多男儿摆在这里,是吃干饭的不成?

  江兄,你太过虑了!”

  “男儿?”

  江澄细眉高挑,杏目圆睁,从鼻中冷嗤出声,斜目聂怀桑,那讽嘲之意不言自明:

  “聂二公子……”

  “江澄,住口。”

  魏婴在江澄那不经大脑的话出口前拦住了他,江澄护江厌离之心自好,可口出抱怨已是不当,若再胡乱出言得罪聂怀桑,那就真是他们云梦江/氏教养德行不够,为江家脸上抹黑了。

  江澄瞪了魏婴一记,好歹没往下说,可魏婴也看见蓝湛握剑的手紧了紧,反是聂怀桑似没听见般,笑得依旧春风桃李百花放般。

  当事人没心没肺不在意下,原当是好事,可魏婴就是觉得提心吊肝的心头打鼓。

  直到后来诸事尽化风云后,偶逢怀桑酒后失言,魏婴方知今日心头所虑。

  ——因江澄一时言失,聂怀桑便将其江家立为“不可交”,在暗中相护其它仙门时,江/氏是被剔除在外的,所以,莲花坞被血洗之时,仙门暗盟的驰援之力方才出发,未能及时。

  这全是自家作的!

  那时虽晓,魏婴也怪之不得,毕竟做为姻亲的眉山虞氏都袖手旁观,不净世与云深不知处能出手相援已是恩德,何况若非虞夫人的……,也许莲花坞根本无事。

  只此时不晓,唯觉心中忐忑,以至接下来的路程里,魏婴这只喳喳鸟也收了音,到让众人耳根清净不少。

  彩衣镇依水而建,故此方之民无论老幼/男女皆善水,要说翻舟溺亡那是笑谈,故,出现水祟,几乎是不可能。

  蓝曦臣自知其因,却依旧让人四下打探,待得探知后,方决定领人往碧灵湖一探,只这次,却仅带金子轩、江澄、魏婴及蓝湛与聂怀桑往,余者尽在客栈相候。

  江澄到不奇金子轩会同路,他到对聂怀桑同往小有微词,忍不住对魏婴嘀咕:

  “就他那身手,拿来当饵吗?”

  “江澄,你能闭嘴吗?”

  魏婴心好累,他可是看见了,江澄方才话方出口,蓝湛手中的避尘已离鞘半分,若非是有所顾忌,怕是已当头挥下。

  自家师弟这张嘴,端的是招灾惹祸的根苗呀!

  避尘之所以不曾离鞘,是因为聂怀桑往蓝湛嘴里塞了粒丹药,沾唇化水入喉,淡淡暖意泛起,也让蓝湛常年冰封的脸上有丝温意透出。

  “湖上阴寒,大家小心点儿。”

  聂怀桑除喂蓝湛及给蓝曦臣一丸,那丹药也就自家噙了,根本无意分润他人,只口中略作提醒:

  “那水祟狡诈,别让它们有机可乘。”

  说话间,忽地手上扣诀,数道符箓倒飞射出,正中只从船尾滑上将靠近金子轩的水祟,却见其似蓬乌丝乱草般,内中对血红小眼狰狞,利齿森森,尖叫不休。

  不是这倒霉水祟不想逃,是聂怀桑的符箓将它给“钉”在船尾,符箓炎火不燃它物专焚邪祟,让它逃之不脱。

  金子轩掩鼻而退,那焚邪祟的恶臭实在薰人,让他这自小生长在脂香花浓的温柔销金窟中的公子哥儿如何受得?狼狈不堪的跃上蓝曦臣所在舟船,有些讪讪窘颜。

  “聂兄,看不出,你还有这手,可以啊!”

  魏婴也是个猎奇心重,善自创道法符箓的,见之同道心喜,笑道:

  “什么时候一起切磋、切磋?”

  “符箓乃是小道,你且专心修习剑法才是,否则我一定回去告诉阿娘,让你把祠堂跪穿。”

  不等聂怀桑接言,江澄已欺身魏婴出言威胁,他总觉自到云深不知处后,魏婴便将他这发小与师弟丢在一边,到是处处讨好蓝湛与聂怀桑,让之气闷。

  蓝湛也就罢了,蓝氏双璧本就是世之仰望的人中龙凤,魏婴慕之也无甚大碍。

  可那聂怀桑算什么东西?一个成日画扇逗鸟不学无术之徒,有何可交?若非魏婴坚持,他都懒怠去理。

  江澄自以为掩饰得上佳,却不知他的嫌恶早让人尽觉,连雅正端方的蓝曦臣也是深吸口气才没发作,何况聂怀桑?

  这位聂家老祖也是年岁大了不爱计较那么多,若他真才年方十五,早一巴掌把江澄给呼湖里去醒神。

  ——莲花坞那诸多性命,败就败在你与你那阿娘的嘴上!

  魏婴这次是真的无奈了,只能冲聂怀桑可怜巴巴的拱手代江澄道歉,那模样跟只落水小猫崽儿似的蔫头耷脑。

  聂怀桑摇头一笑间,忽地蓝湛手中避尘脱鞘而出,直射入水后灵剑回返,剑锋之上沾着几缕黑气。

  同时,水下异动,似有什么东西在飞快搅动湖水,湖面出现极大水涡,似将几人连人带舟尽吞噬掉。

  “水行渊,快御剑。”

  蓝曦臣沉声吩咐,当先腾空,裂冰在手灵音一起,将水中做乱的水祟给控制住。

  江澄与魏婴、金子轩也各自御剑,唯聂怀桑却是同蓝湛立于避尘之上的,这让魏婴微觉不满,不由小声嘀咕:

  “不是不与旁人触碰么?怎么还……?哼,小气,下次就拉你的手,怎样?!”

  “人家那是不与你这‘旁人’触碰,那聂怀桑自小养在蓝家,早就不是旁人了。”

  金子轩忍不住在旁用看傻子似的目光扫了魏婴眼,微侧开脸去轻嗤道:

  “聂家赤锋尊聂明玦与蓝家小姐已大婚,聂怀桑又是自幼长在蓝先生膝前,他在蓝家,跟蓝湛一个样。

  这些并非密事,你们竟不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