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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什么呢！哪来的后……”
“把门带上。”唐酥淡淡地出言打断陆卡的解释。
“那什么，唐酥你别听她胡说八道！不是……陆玥你这都跟谁学的！这话是能乱说的？啊？”
陆卡简直要吐血。“咣当”一声关了门转过身就往床边走。
“你也出去。”
“……不、不是，唐酥你听我……”
刚要开口解释，正对上唐酥平静的一瞥，陆卡立刻噤声。一步三顿地挪到门口还舍不得走，扒着门框憋了半晌，委委屈屈地小声辩解道：“我真没有，我哪敢啊？”
见唐酥确实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陆卡这才认命般的关上门。直到屋门关上的那一刻，陆望舒还窝在唐酥怀里抽抽搭搭地哭。他不知道唐酥听完女儿“嗷”完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之后是什么想法，反正他现在只能把身家性命都搭在女儿身上了。
解释得清，一场虚惊；解释不清……
不行！这事无论如何都得解释清！
抬手抹了把脸，陆卡只觉得满心苍凉，这现世报未免也来得忒快了些！他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走到了窗边，准备旁听。连个暗尘弥散都没用，实打实的影子投进屋里，只差没从窗户探进半个身子来听了。
唐酥又不是瞎的，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陆望舒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用唐酥费力气哄就自己止了眼泪。顶着一张哭花的小脸自觉从唐酥怀里挣出来，爬到床尾拽过陆卡的外衫擦了脸、换了一处狠狠擤了把鼻涕。
唐酥看着她行云流水地把用完的衣裳掀下床，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窗外站着的陆卡：“…………”
“怎么又用你阿爸的衣裳擤鼻涕？”
也不知道陆望舒这习惯是怎么养成的，专找陆卡的衣裳擤鼻涕。
“阿爸的现在不穿啊，咱们的还要穿。”陆望舒停下来想了想，又诚恳地补充道：“反正都是阿爸洗。”
虽然是歪理，但是事实却是如此，唐酥还真找不出反驳的话。
“那玥儿和阿爹说说，为什么会觉得你阿爸对我不好？怎么就害怕我不要你了？”唐酥问。
陆望舒似乎不太想说，撇了撇嘴，重新钻到进唐酥怀里。这回倒是没再哭，只是低着头抠唐酥的衣角，看起来有些委屈。
唐酥不觉得问题出在陆卡身上，那两个“也”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冒出来的……只怕是看见什么了。
“陆玥，说话。”
一样是被亲爹喊大名，不管陆卡再怎么脸红脖子粗地吼，陆望舒都不会怕。但是从唐酥口中叫出来就不一样了。唐酥甚少有生气的时候，平日总是 “玥儿玥儿”地叫她，讲道理时也是如寨子里其他人那般喊“望舒”，以至于一本正经的大名，可能从年头到年尾都叫不上一回。
所以明明唐酥只是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陆望舒却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前几日我跟着蕖姨和蘅哥哥给人看诊去了，坐的大马车，去的好大好大的漂亮宅子。那里有好多下人，可是住在里面的姨姨病得好重好重，连想坐起来都要找人扶着。”陆望舒偷瞄一眼唐酥，见唐酥面色如常，这才一本正经地接着说：“姨姨还让丫鬟姐姐给我拿果子和点心，果子和点心好吃，姨姨是好人。”
唐酥不置可否。
陆卡在外面听着简直急得要命，不知道这小祖宗还要多久才能说到正题上，生怕这小祖宗再当着唐酥的面点评一遍自己吃过的瓜果点心。
“然后呢？”
“然后，然后蕖姨拉了帘子给姨姨诊脉，蘅哥哥和屋里的丫鬟姐姐一起去抓药了，我就留在屋里吃点心啊。”陆望舒眨了眨眼。
“只是吃点心，没乱跑？”唐酥用手指在女儿额头点了点，不大相信她能这么老实。
果不其然，只见陆望舒吐了吐舌头，用手指比了一个几不可查距离：“我只掀开了一点点帘子，这么一点点。”
“拉上帘子就是不想让你看的意思，掀开一点点也不行，我以前有没有教过你？”
“阿爹教过，我知道错了。”陆望舒把头一低，连声音都蔫了。不等唐酥开口，她又接着说：“可是……那个姨姨身上有好多好多的伤。姨姨身上也是又青又紫的，脖子后面和阿爹一样在流血，血把药布都染透了。我不敢多看，我害怕。可是阿爹，蕖姨为什么不怕？”
唐酥把女儿搂到怀里，软声说：“因为蕖姨是大夫，她不能怕，她要是怕了就没人给病人治伤了，你蕖姨她很厉害。”
陆望舒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窝在唐酥怀里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旁人的事唐酥不好评价，更何况恩怨情仇本就是三言两语说不清的事。
“我问蘅哥哥为什么姨姨身上会有那么多伤，蘅哥哥说是姨姨的夫君打的，他对姨姨不好还不让姨姨的儿子去看姨姨……但是，但是我一直觉得阿爸对阿爹好啊，阿爸为什么要打阿爹啊。”陆望舒抱着唐酥，仰头去看他：“所以阿爹不要变成姨姨那样好不好？”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阿爸真的对阿爹不好那我们就不要他了。我们走的远远的，藏到阿爸找不到的地方。”陆望舒凑近唐酥的耳边坚定地小声补充了一句：“我有好多好多钱，我带阿爹走。”
虽然陆望舒已经压低声音了，陆卡照样听得清清楚楚。忍无可忍探头朝屋里望，对上唐酥似笑非笑的眼，瞬间哑火。
陆卡心想，果然梦里的事不是空穴来风的！
“不是说‘觉得阿爸对阿爹好’吗？怎么连自己都不信啊。”唐酥被女儿逗乐了。
“阿爸以前对你好，现在……现在我不知道。但是如果阿爸真的对你好怎么会把你伤成这样呢？”陆望舒本想去搂唐酥的脖子，惦记着他的伤没敢搂下去，改用小手捧着唐酥的脸，眼里满是认真：“蘅哥哥说姨姨是为了孩子才忍的，玥儿不要阿爹人，以后阿爹也不要为任何人受委屈。”
听到陆望舒这么说，唐酥心里五味杂陈。错过的时间终究是补不补回来，自己这趟只是离家了三个多月，他的小姑娘就偷偷长大了。可他却舍不得他的小姑娘太快长大。
然而没等他把复杂的心绪理清，就见到陆望舒把头一歪，笑眯眯地说：“阿爹，珮姨说了，‘下一个更好，下一个更乖，下一个更听话’！”
唐酥：“……”这确实是岑珮说得出的话。自己这几年还是少出远门吧，让陆卡自己带孩子不行。
“陆玥你别他……别胡说！什么‘下一个’？！以后少去岑珮院子里！不会有下一个也不许有下一个！唐酥你赶紧把她说的屁话忘了听见没！”陆卡忍无可忍，隔着窗咆哮。
原先陆卡在窗外听着心里还挺不是滋味，没想到后面成了这样。如果他是猫的话现在恐怕全身的毛都要炸开了！
陆望舒一点不害怕，揉了揉耳朵扭头冲怒发冲冠的阿爸吐舌头，气得陆卡简直想把这倒霉崽子从唐酥怀里揪出来扔到门外去。但是他不知道唐酥消气没，唐酥不开口他也就只有隔着窗户吼人的胆量。
“阿爹阿爹，蕖姨说中午去她那边吃饭！我先去跟蘅哥哥写大字啦！”
小姑娘跳下床，穿好踢得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噔噔噔”就往外跑，其间目不斜视地从陆卡的衣裳上踩了过去，留下一个半鞋印。
“小兔崽子！”陆卡小声骂了一句，深吸一口气才把火压下去。
没想到陆望舒今天就是摆明了要跟陆卡过不去，人都跑到院子门口了还不忘再气陆卡一回。就连还在屋里的唐酥都听得清清楚楚。
“阿爸！大猪蹄子！略略略~”
这小兔崽子仗着有人撑腰怕不是要上天了！陆卡正要去捉人，听见屋里唐酥叫他，脚下立刻转了方向。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带孩子的？东家串串西家走走？”
唐酥这话说得难辨喜怒，陆卡心里 “咯噔”一声。
“活该！”看着陆卡束手束脚地样子，唐酥眼一弯，笑了。
“我还以为你……”陆卡无奈地捏了捏鼻梁，松了口气：“是我不对，要骂要罚都随你。”
“不能打吗？”唐酥挑眉。
陆卡把胳膊一敞，失笑道：“我怕你手疼。要不然我去给你找根荆条？”
“嗯，然后晚上整个寨子都知道咱俩过不下去了。”唐酥迎上去环住陆卡的脖子，问道：“你猜有多少人愿意给望舒当后娘？”
“饶了我吧。”陆卡苦笑。
有多少人愿意给陆望舒当后娘他不清楚，他只知道寨子里恐怕会有不少人要一夜之间多出个兄弟子侄什么的来给唐酥介绍。
他不是什么香饽饽，家里的这个才是宝。
“以后还敢这么咬吗？”
“你不理我，我都要吓疯了。”陆卡撩起唐酥披散的头发，轻如鸿毛的吻落在伤口上，“后悔得要命，心疼得要命，我哪敢再来一次。”
“你说的，以后可不许这样了。行了，那就翻篇不提了。”
“这就……翻篇了？”陆卡不敢置信，觉得唐酥这账没算完，明明还有……别的账没算。
“我只生气这个，没有别的。”唐酥看到陆卡眼底的错愕，仰头咬着他的耳垂耳语道：“毕竟后来你‘伺候’的尽心，爽也爽了，我还能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吗？”
陆卡喉结滚动，思考了一下距离开饭还有多少时间，打算再“伺候”一回。谁知唐酥抬手就把他推开了，揉着腰自顾自地说：“但是‘伺候’得太好了，我啊，年纪大受不住。这几日你自己睡吧，我去陪女儿。”
对于唐酥的决定，陆卡敢怒不敢言，只好全算在女儿头上，心里暗自给她加了半个时辰马步和一百组挥刀。当然了，傍晚才到练功的时候，眼下陆望舒还不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说的是让陆卡自己睡，其实不过是唐酥先把女儿哄睡了再回来而已。
毕竟离了陆卡他也睡不好。何必委屈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