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瑟夫和西撒对视一眼, 第一个冲上前，双手散发波纹，一掌抵住杰森鲜血淋漓的胸口。
西撒收到他的眼神, 默契地抵住杰森的背心，两处波纹同时运转，从杰森体内传来凄厉的奇怪声响。
不是杰森自己的声音。波鲁纳雷夫一听就认出来了, “被我们送回枪槛的柱之男？他不仅没死还藏在了杰森的腿里！”
波纹从伤口渗透进去, 配合岚之炎将柱之男的身体残片焚烧。凑近看, 乔瑟夫才发现，虽然杰森对准自己胸口开了数枪, 但每一枪都巧妙地避过了要害，击穿了艾斯迪斯的大脑。明明是枪击贯穿伤，他却还有余力自己行动。
这个少年的每一次疯狂都建立在反复的思考与精密的计算上, 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冷酷俯瞰战场、将一切砝码放在天秤上反复衡量的战术大师。
乔瑟夫不由得打心底里欣赏他的谋略，要是再加上一点对心理的把控，就更像年轻时的乔瑟夫了。
他不知道，在未来杰森对于敌人的心理把控也是登峰造极, 只是不同的是, 杰森没办法平衡自己的心理。失去自我认同的战略家远比普通人更容易伤害到自己，和亲近的人。
如果杰森在这方面的天赋没有这般出众，或许红头罩与骑士回头的道路就不会坎坷至此。但话又说回来，没有这样的天赋，可能杰森在踏上义警之路的第一步就会夭折在凶恶的罪犯手里。
乔瑟夫的手指顺着伤口伸进杰森的胸膛, 将艾斯迪斯剩余的一点渣滓一把扯出来。形似大脑——也许就是大脑的扭曲组织随着他的动作化作蓝色幽火，飘飞到埃列什基迦勒手中。
女神毫不客气地收下, 将它送回枪槛里，她有点惭愧和羞涩, “这绝对不是我的枪槛质量不好，这里常规格的生物太多了啦，仅仅只是造给普通人的枪槛已经无法收容他们了。”
乔鲁诺上前，黄金体验一拳打在杰森胸口，差点把杰森锤得一口血喷出来。
这小孩有这么生气吗？刚刚做出疯事的杰森心虚了几秒，很快发现有新的皮肉组织填补了自己胸口的空缺。乔鲁诺居然觉醒了奶妈技能。
但是......真的很疼啊。杰森被胸前一阵阵撕裂又愈合的痛苦弄得龇牙咧嘴。乔鲁诺不仅不怜惜他，反而面露无奈，上手戳弄他的伤口，像把玩一块橡皮泥一样，调整新诞生皮肉组织的形状。“开枪的时候没想到吗？”乔鲁诺小大人似地教育他，“现在因为疼出的汗，都是想出这个注意时你脑子里进的水。”
杰森终于忍不住哀嚎道，“疼疼疼疼疼，停下来啊乔鲁诺！别动那里，别碰！”
提姆刚刚带着内维亚和奥莉薇，跟着定位和杰森留下的蝙蝠标记找到这里，就看见一群肌肉壮汉围成一圈，把杰森圈在最中心。每一个肌肉壮汉脸上都带着混杂幸灾乐祸与惨不忍睹的诡异笑容，甚至露伴还掏出了速写本，抓紧时间记录素材，“乔鲁诺，把那里再戳一下，我刚才没看清楚！”
杰森的惨叫，弱小可怜又无助，从一开始的中气十足还有精力和露伴对骂，到后来可怜巴巴的奄奄一息。提姆站在外圈脸色古怪，“请等一下。”他对内维亚和奥莉薇说，像只灵活的游鱼钻进包围圈，不动声色地摁动手表，针孔摄像头开启摄影模式。
圈内的场面非常可怕血腥，好似无情的屠宰场，而杰森就是那条案板上待宰的鱼。此时提姆仅有的一点同情心，让他没有把杰森比喻为屠宰场该有的动物，比如说猪。
乔鲁诺的剧痛治疗结束时，杰森以为自己刚刚从地狱回来，他双眼无神地坐起来，捂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胸口感叹，“我再也不要受伤了，如果我受伤了，请让我自行等死。”
“嗬。”乔鲁诺唇瓣微启，吐出一个冷酷的音节。
波鲁纳雷夫注意到提姆带来的另外两个人，疑惑道，“两位女士怎么来了？”
内维亚眼神复杂地看向他们，“你们已经走到了这里，可是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现在你们应该了解了，夏威夷面临的是两条死路，要么被世界驱逐，要么变成冥界。那你们现在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时间没人说话，杰森咳了一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惨叫还有点沙哑，“意义是没办法衡量的吧。至少我们现在见到了冥界女神，”他看向埃列什基迦勒，“有件事情其实赌场老板你一直没告诉我们，我想无所不知的女神大人应该知道。”
突然被杰森表扬，埃列什基迦勒眼神飘忽，“奉承什么的大可不必，我只是做好我的本职工作而已。至于你要问为什么夏威夷会被排斥出去。”埃列什基迦勒手中的枪戳进石地，“就像冥界的位置有限，只能容纳那么多亡灵，世界的容纳空间也是有限的。有新的城市强行挤进现有的板块中，当然就会有旧的板块被踢出去。”
“别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探查过那个地方。因为距离原因，我不能离开这里，只知道那座城市的名字，”她血红色的眸子里泛着冷光，“在美国，哥谭（Gotham）。”
杰森和提姆一惊，杰森的手指掐进掌心。不会有第二个哥谭了，一定是那个哥谭，杰森成长的城市，有蝙蝠侠存在的城市。他的心脏几乎从胸膛里跳出来，砰砰巨响。提姆隔着人群看向杰森，他没有杰森那么乐观。假设真的是蝙蝠来到这个世界，提姆不可能收不到那边联络的讯息。
也许是哥谭，但不是他们的哥谭。提姆清晰地意识到。
这个单词的重量只有杰森和提姆懂，其他人面面相觑。露伴抱着胳膊，“确实，我没听过这个城市。没记错的话，它应该是‘愚人村’的意思，我记得纽约有过这个绰号。”
人生的大半在美国度过的乔瑟夫挠头，“是有这种说法，但我不记得美国有这个城市。”
“当然如此，因为它本身就不属于你们的世界。”埃列什基迦勒望向众人，“所以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现在启程前往哥谭的话，能否进入城市都是一个未知数，在你们搞清楚这一切之前，夏威夷就会同化为我的神域，或者直接从世界板块里被踢出去。”
所有人都在思考，安静跟在内维亚身后的奥莉薇开口了，“如果我把夏威夷的时间暂时固定，就不用烦恼这件事了吧。我们可以安心等待其他人解决哥谭的问题。”
杰森诧异的目光投过去，“可是我记得你的替身不是三月兔吗？”
“是的，【三月兔（March Hare）】可以超越时间和地点，能将跟随它的人无条件带到我的所在地。”奥莉薇说，她的眼神落到埃列什基迦勒身上，“最开始内维亚小姐想要用荷官交换过来的人并不是您，冥界女神。她想要交换的对象是谜一般的魔女，将【荷官（Dealer）】交到她手里的人，壹原侑子。”
内维亚最初的长相、性格都不是现在这副样子。她是被拐卖卖给赌场做工的孤儿，奥莉薇和她是在赌场认识的。他们当时所在的赌场并不是如今成规模体系的合法娱乐场所。那是一个黑白颠倒胜者为王的地方。内维亚和奥莉薇是赌场的最底层，每天要忍受超出身体承受力的劳作、客人和其他员工的欺凌以及掌权者对自己人格上的侮辱。
那是赌场的后门正对一个垃圾场，有时那里能看见尸体，有的是赌场散尽千金的客人，有的是被欺凌至死的员工。奥莉薇一直等着有一天，自己或者内维亚也会出现在那里，然后被一把火烧尽成灰。
这样的生活在某一天改变了。内维亚走进了一家神秘的店铺，店主是一位极东的魔女，她能收取等价代价，实现他人的愿望。内维亚得到了名为“替身”的奇异力量，代价是她的自我。
内维亚和奥莉薇的命运从那一刻开始改变。奥莉薇眼前的女孩越来越陌生，但她们也凭借荷官的力量越爬越高。荷官的能力某种意义上说，称得上无所不能。在荷官主持的赌博中，奥莉薇也拥有了替身。
她们后来搬到了夏威夷，内维亚开了一间赌场，普鲁托赌场是合法的、非暴力的娱乐场所，奥莉薇留在这里成为了她的女仆。她们的好日子似乎来了，然后，夏威夷成为了被世界抛弃的多余的城市。
内维亚的第一想法是利用荷官，再次见到改变她命运的魔女壹原侑子。可是这一次连荷官都没能将她召唤出来。荷官给出的回答是，壹原侑子停止的时间已经开始流动，魔女迈向了死亡。
所以才有了接下来的一连串事件，冥界女神埃列什基迦勒被荷官召唤来此世，她们也确实得到了一个不算方法的方法。在普鲁托赌场被分成六份的身体的主人杰森和乔鲁诺他们进入夏威夷，被奥莉薇的三月兔带进了普鲁托赌场。
一只雪白的兔子从黑暗中钻出来，窝在奥莉薇脚边，奥莉薇俯身将它抱起来，“三月兔没办法将死者带入现世，但是冥界的时间与空间完全是混乱的，这新增了一种可能性——我可以把没有迈向死亡的、过去的壹原侑子带过来。”
三月兔走过的路上，出现了一个女人，她容貌精致如匠人精心制作的人偶，四肢修长身材高挑，长袍的下摆拖到地上，带出蜿蜒痕迹，长袍上的图案奇异瑰丽，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布料，振翅飞出。女人的长发以长长的发簪固定，削尖了一分她身上魔魅的气质。
壹原侑子走到距离他们十米的地方停住了，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奥莉薇开门见山地说，“你的愿望我已经收到了，想要固定此处的时间，直到寻得解决的方法，你要付出的代价是你至今获得的所有钱财和你的替身。”
“代价一旦付出概不归还，你还愿意进行这项交易吗？”
奥莉薇蹲下身，将三月兔放到地上，她温柔地揉揉小兔子的头，站起来后退一步，落到内维亚身边，“我愿意，我只要和内维亚小姐在一起就好了。”
壹原侑子笑道，“即使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奥莉薇也微微笑起来，“不，就算经历再多变化，失去自己的面孔，她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内维亚。我只要她。”
交易成立，冥界的天空从东方的边界开始一点点变亮，浅淡的蓝色晕染过来，过度到他们头顶变成深邃的蓝紫色。海浪漫上沙滩的声音，风刮过树叶的声音，细小微弱的虫鸣，这些生命的细节再次出现在他们耳边。三月兔和壹原侑子一起消失在视野尽头。
冥界回到地下，和夏威夷分离了。杰森他们站在天光乍亮的海滩边，正好瞧见朝阳从海平面的边界露出来，红亮的半球形沿着海面将橘红的光映在他们脸上。杰森低下头，轻轻哼了一声，“我手上这是什么东西？”
三道红色曲线在他的手背上勾勒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蝙蝠，杰森伸手揉了一下，嘀咕道，“还挺帅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会轻易让艾蕾下线呢！
下章艾蕾就可以和大家一起玩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