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好好听唱歌!”
太宰治想跑,念头刚起就被人按住了肩膀。
一转头就看到俩队友笑得像是大仇得报似的。
太宰治动作一顿,挂起模板式的微笑。
“无不无聊?”
“不无聊。”费奥多尔倾身靠近他,恶魔低语,“看到你拼命思考的样子,就想笑。”
“像只猫。”
还是野猫。
随意坐在沙发扶手上拦人的涩泽龙彦低下头,白发垂在沙发上,像个指引勇者的贤者:“别绞尽脑汁思考了,这一看就是你自己的风格,你想报复也找不到人,认命吧。”
还能是谁想出来的计划书?
当然是太宰治本人!
其他人没那么宰里宰气。
所以啊,活该!
涩泽龙彦很大声地嘲笑他。
费奥多尔真诚建议:“你也可以选择现场跳楼自杀,然后我们把那一千多种方案都试一遍。”
太宰治瞳孔微张:你们俩是魔鬼吧!
这时候,音乐的前奏已经放完了了。
站在舞台中央的井上像个乐队指挥一样,胳膊摆动。
最前方站着的明显是几个专业的粉丝,对着话筒深情献唱,歌词治愈,曲调感人。
其他人没事做,就挥着手,跟着和声。
有些人本来还有点害羞,结果发现所有人都在唱,他开不开口旁人都听不见,就开心地放声跟着一起唱了。
“啦啦啦啦~~~~~”
渐渐的。
变成了万人大合唱。
这下,演唱会真的变成粉丝们的演唱会了。
侧坐的太宰治不看观众席,只盯着对面的黑色幕布和墙壁。
很厉害的词曲作者。
明明全歌没有一句劝说,也没有一句说教,却依旧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里面蕴含的理解、牵挂、温柔,还有生命力。
音乐自带治疗效果。
而人声,永远区别于机器。
听着这不怎么标准却悦耳的声音,多久没有这种积极向上、万众一心的时刻了?
很多
人想起自己这一生的普通平凡甚至是坎坷悲惨,再看着周围志同道合的伙伴,舞台上能追逐一辈子的光,都有种泫然泪下的冲动,只是因为歌还没唱完,努力忍着。
这种感情,是什么……
太宰治微微仰头,鸢眸偏移,无法聚焦。
不知道,也,不能知道。
人是个卑劣的生物,一旦获得过了,就不想失去。
他深知人类的劣根,因为他也有。
有些感情就像腐烂的伤口,哪怕割下来会很疼很疼,但为了整体的生存,也要狠心下手才行!
当太宰治准备干脆剥离这种罕见的一团乱麻般的感觉,魔人和白麒麟那惹人厌烦的声音偏生又出现在他耳畔。
“这是被感动哭了吗?”
“哼,都不敢看观众席,你觉得呢?”
“这歌写的不错,中间那一句,听久了很洗脑。”
“就是送的那个对象,不太好。”
太宰治眼神奇妙地往这距离他不超过十公分的两人身上瞥了下:“我还活着呢,你们讨论的时候能不能收敛点?”
当事人就在面前,你们会不会太嚣张了点?
“不能!”
费奥多尔像是猜到了他会这么问,早就等在那里了。
太宰治:…………
这时候,他们之间就不需要这么默契了。
“这歌真简单,听一半就会了。”涩泽龙彦不知道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也跟着伴奏哼了起来。
费奥多尔笑笑,也在一旁随着节奏鼓掌。
仿佛俩幼稚园带孩子的老师。
太宰治:“??????!”
别以为你们会演戏,他就不知道你们在憋笑!
幸好。
一首歌再长也有尽头。
在众多人的互相拥抱欢呼中,歌声走到尾声。
费奥多尔意犹未尽:“这么好听,不如多唱几遍。”
“唱完歌,该跳舞了吧?”涩泽龙彦也不管下一个是不是跳舞,反正,能让队友尴尬的他都欢迎。
“咳。”太宰治整理了一下衣领,很是不自在。
他看得出来,如果不是时间不够,粉丝们
绝对会和魔人说的一样,把这首歌唱好几遍!
坐在沙发扶手上本就高出一截的涩泽龙彦忽然抬头向上看。
“不跳舞的话,跳楼也行。”
……
控制台。
认真盯着顶楼画面的伊藤导演余光瞟到一块屏幕里白三角的互动,嘴角动了动,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最后弯腰扶着台子:“哎哟,笑死我了!”
“这表情……看来,【计划书】写的没错,要是真连续唱个一千遍,这小子绝对会乖乖自己从楼顶走下来和我们道歉。”
渡边导演含笑看了他一眼:“你还记着这条呢?”
能被一部自己导的电影伤透心的导演,大概也只有伊藤了。
“哼!早晚要这小子低头认错!别和我说什么剧本,他是演的还是本色,我一个导演还不至于看不出来!”伊藤导演的眼中划过一抹生气。
他从来不管什么传闻,也从不干涉演员私下的性格。
但是,这一次,他要把对方的红围巾给扯烂!
伊藤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那几个监控屏幕,没注意到身后狛枝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狛枝满意地点头。
当初在挑选能配合他们的导演的时候,他一眼就挑中了伊藤,即便渡边的名气更大,却依旧没有选他。
不为其他。
就为伊藤在格外自我的同时还怀有一颗慈悲之心。
作为和渡边同层次的导演,伊藤看上去没人捧,自然是因为曾经的罪过人,而原因嘛,也是老生常谈的救风尘了。
这样的人,在见到白三角之后,即便知道他们的真实情况,也不会远离。
只会更加心痛。
毕竟,那本该是三个可以璀璨绽放的星星,却因为无人引导,在空无一人的天际迷茫徘徊。
但伊藤导演却并没有因此就对三人摆出高高在上的前辈姿态说教。
因为他知道。
浪漫而孤独的人,都是固执的。
尤其是这群聪明人。
说不过,也劝不动。
但伊藤不担心,事实胜于雄辩,任凭某些人再巧舌如簧,也要在铁证前噤声低头,收回他们满身警惕的刺
。
伊藤导演藏在刘海下的瞳孔里含着小星星,里面盛满欣赏和担忧,小声嘟囔:“三个吃软不吃硬的小家伙,我们这么费心把爱意展现给你们看,谁敢装视而不见,就给我把整个场馆吞下去!”
狛枝耳尖,在后面听到了伊藤导演的咬牙切齿,用袖子掩唇偷笑。
这活可以交给涩泽先生。
他吞过。
……
天台。
本就站在天台上的神座往旁边没有护栏的地方走去。
夏目一个激灵,冷汗下来了,立即伸手阻止。
“等、等等!”
“你真跳啊!”
不是节目嘛,随便摆个姿势就好了吧?
真跳下去会出事的!
你不会飞啊!
啊啊啊,荒神阁下,梅林阁下,会长,你们人在哪啊?
救命!
有人要跳楼!
“我在体会他的心情。”
神座停在楼边,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可惜,此刻没有夕阳,只有一片璀璨的星空。
听到这话,哪怕是在这种境况下,夏目也非常想吐槽:“?体会谁的心情不好,体会会长的?!”
这是有多想不开?
你要不要也体会体会费奥多尔、涩泽龙彦的心情?
夏目很清楚,有些人需要的不是理解,而是陪伴,时间会带走一切,也会带来一切。
哪怕平凡,哪怕弱小,哪怕普通得一无是处。
他永远都是茶会的一员。
谁让他们曾在数不清的时空裂缝的见证下,用纯白的旗帜立过誓,生死不变。
呼————
神座淡定地转了个身,皮鞋踩在凸起的边缘处。
整个人距离身后的悬崖只有半只脚的距离。
天台的冷风穿堂而过,单薄的身躯宛若秋天树枝上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刚放松了一下的夏目猛地心一提,往前冲去。
“别!”
在摄像头的直播下,高楼之上的人影张开双手,徐徐朝后倒下。
这一幕映照在所有观众的眼瞳上。
场内忽然安静。
连太宰治都忍不住侧眸。
只不过,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看的不是舞台中央的大屏幕,而是对面的大落地窗————如果真有人跳下来,从这里能看到最后触地的那一幕。
但他没能看到这一幕。
“哇!”
观众席传来哗然。
太宰治这才转头看向大屏幕。
一个蛛网状的东西稳稳地捞住了那道身影。
众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在疑惑。
那是什么东西?
之前好像都没见过。
“给大家介绍一下。”
这时,井上的声音适时地插入,伸手介绍一旁害羞低头的少年。
“这款新型材料的设计发明者就是站在我的旁边少年,这是一位真正的天才少年……”
夸赞的话还没说完,少年就红着脸抬头打断了井上的介绍。
“那个,我我、我,我不是什么天才!”
少年连连摆手,速度快得就像在摇花手。
“我为这款材料付出了一千多个小时,这是我勤奋的成果。”
被打断台词的井上半点不生气。
常年的主持人生涯,让他接得上任何一位嘉宾的话。
更别说这种在自家偶像演唱会上说出如此正能量话语的嘉宾。
“没错!是勤奋的成果!”井上挂上比刚才还要高兴的笑容看着少年。
祖国的未来,是明媚的。
“那你发明这款材料的目的是什么?”井上问。
少年的脸通红,动作僵硬,袖子里的手摩擦着,很想攥在一起缓解紧张,但又意识到那样不够大方,又放下。
可见他对于上台这件事,还是陌生的。
“我、我就是想救人。”
井上面带鼓励:“救人?这是很好的出发点啊。现代人的社会压力很大,自杀的人很多,但生命还有很多美好的地方,不应该轻言放弃!”
和官方合作就是这样,他要说些好的,井上都习惯了。
不然,外面还站着那么多警察呢!
他总不能宣扬自杀主义吧?
少年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救……”
“嗯?”声音太小了,以至于井上没听清,不得不倾身靠近对方。
少年呼吸一滞,余光像不想被人发现的流星一样飞速划过幕布那边的身影。
袖中的手猛地一攥拳。
他咬了下嘴唇,抬起头,露出那双胆怯却强撑的眼神。
“其实,我对生与死这类哲学社会学的东西没什么想法。只要别连累旁人,我尊重任何人的想法。”
井上一愣。
“我曾经是这么想的。”少年抿了下唇。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有人从水里救了一个自杀的人。”
“那天,水很深,浪很大,他自己都快沉没了,旁边的人都在喊他上来,但他最终还是把自杀的人救上来了。”
“我也是围观的群众其中之一,我很不解,甚至很生气,但是,我一低头就对上了自杀之人那重获新生般明亮的眼睛。”
少年当时真的很震撼。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见到了如此具现化‘生命力’的眼神。
比鲜花绽放、春笋成竹、雷霆乍响、陨石天降还要震撼!
原来,生是这样的!
“然后,我去问了救人的原因,他当时正在用湿衣服和队友嬉戏打闹,只是很随意地回头微笑地回了我一句。”
————‘自杀?不,他还留恋着这人世间,不然不会握住我的手,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这句话,他一直记到今天。
少年彻底抬头,头顶的灯光映入他眼眸,映射出璀璨的希望。
“所以,我其实不算是单纯的想救人,我只是在学习那个人的做法。”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留恋人世间,那么,哪怕我再花一万个小时,也给你这个机会!”
说到自己擅长的地方,自信的少年笑容灿烂地转头。
看向他一直想看却不敢看的那个角落。
……
“我说过那句话?”
太宰治按着太阳穴佯装在回忆,绝不抬眸回视,就当没感觉到那股灼热的视线。
费奥多尔差点笑死。
“是刚来时的那个惩罚任务哎,你好像就下水那么一次,他居然还记得我们?”
涩泽龙彦搭在沙发上的胳膊动了下,手指敲了几下:“确定我们当时是在嬉戏打闹?看来,这少年的眼神不太好啊。”
要不是太宰治的异能力是[人间失格],就他们三个当时的动静,轻松就能把半个东京炸掉。
“不过,是好事啊,可算有人看出你的真实想法了。”涩泽龙彦不经意般地说道。
“看得出,你的粉丝是真的喜欢你,又是分析又是学习的。”
“也不算真实想法,这人狡猾着呢,活着死了,他都赚。”费奥多尔读心般地微笑着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我没有。”
“口是心非。”费奥多尔点评,“这是你的粉丝给你的评价,我认为很中肯。”
“这个世界上最厉害最无法被戳破的谎话,其实就是真话。”
被称作无法琢磨的‘魔人’的费奥多尔朝试图说些什么的太宰治竖起一根手指,挡在自己的唇前,做噤声状。
那双紫色的眼睛神秘得好似占星师,蕴藏了满头的繁星。
“无意中说出的话,才是真话,刻意组织语言说出的极具逻辑的话,反而容易是谎话。”
“操心师,你的心,乱了。”
太宰治撇嘴。
他窦性心律不行吗?!
都是亚健康,谁还没点小毛病了。
太宰治的声调毫无变化:“你们是早就商量好要联手对付我了是吧?”
费奥多尔收回手,优雅淡笑。
“敌意来的太突然了,这是在暴露真实心情还是遮掩?好歹收一收。”
“演过头了。”涩泽龙彦就直白多了。
一个被抢指着都能谈笑自如的黑手党干部,这时候装羞涩小男孩,是不是太晚了?
舞台上的才是真·纯情小男孩。
居然会因为一句话崇拜太宰治。
不知道那个男人碰不得吗?
“有这种设计也挺好的,让他多发明一些,最好河里也有。”
涩泽龙彦点了点膝盖,觉得这些发明还是有用的。
给队友添堵。
走哪都有一堆救援措施。
有趣有趣,他已经想看到那一幕了。
“还跳?”
费奥多尔略一挑眉,看着大屏幕上从蛛网里出来后又往下跳的身影。
这是要再来一次?
涩泽龙彦一副理所当然地点头:“主持人刚才不是说要展示‘几’种,至少大于三种吧。”
太宰治:没完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