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诧异了两秒后,钟施景率先反应了过来。
她对着路丛莞尔一笑,温声道:“来坐阿姨旁边。小十你也是,怎么不跟我提前说一声呢?”
钟施景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薛景识说的。
“告诉您了那还能叫惊喜么?”薛景识说罢,拍了拍路丛的胳膊,“别紧张。”
在钟施景旁边坐下后,路丛的视线全程朝下,浑身上下透着拘束。他不禁打量起自己的穿着打扮是否合适。
薛景识的妈妈会不会觉得他很幼稚?
早知道穿得正式点了。
好在钟施景的脸上没有表露出一丝鄙夷或者不悦,要不然他能立马钻进地缝。
身旁的钟念轻轻拽了拽路丛的袖子,小声道:“哥哥。”
路丛有点手足无措,他迟疑半秒,学着薛景识那样叫她:“念念乖。”
然而钟念收回了眼,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也不肯开口说第二句话,一如既往不理人。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钟施景主动起了个话题:“听小十说,你和他现在在一个战队,他对你怎么样?”
路丛的大脑早就放空了,缓了好几秒才想起来点头,落在钟施景眼里却成了勉强。
钟施景脸色一顿:“看来他对你不怎么样呀……”
末了,她扭头看向一旁的薛景识,薛景识见状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你怎么回事?怎么连个恋爱都不会谈?”钟施景眉毛一撇,瞬间从和蔼的中年妇女变成了严厉母亲。
不等薛景识说话,路丛先一步辩解道:“不是的阿姨,Tenet对我很好。”
钟施景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片刻,最终看向薛景识:“路路为什么叫你Tenet?你们不熟吗?”
薛景识“嗯”一声,“不熟,我们闪恋。”
路丛百口莫辩:“……”
路丛的脸色变了又变,几乎都快坐不住了。
“小十,你先在这里守着妹妹,我们出去说说话。”钟施景转而对向路丛,“愿意和阿姨出去走走吗?”
犹豫不过一秒,路丛答应了。
不知道钟施景为何会把他单独叫出来,路丛一阵胡思乱想,脑子里自动脑补出了钟施景掏出支票让他离她儿子远一点的画面。
到时候他应该说些什么?
阿姨,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又或者是我对你儿子的感情是用金钱买不来的?
都太老套。
这些念头被路丛一一否决,最终和钟施景来到了商场门口。
这里离刚才的餐厅足够远,人也少,很适合上演路丛的脑内剧本。
路丛亲眼见着钟施景把手伸进了包里,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要掏支票了。
……嗯?等等,这个阴阳圈手提包怎么有点眼熟?
情急之下,路丛一时将阴阳圈和香奈儿的Logo弄混。
下一秒,他的手被钟施景握住,故而分散了注意力。
等对方松开他的时候,手腕上已经多了一只银手镯。
这只银镯戴在路丛手腕上丝毫不显女气,反而像是为他量身定制似的,大小正好贴合。
“阿姨,我不能收。”路丛下意识就要去摘,却被钟施景阻拦。
钟施景说:“就算你今天不收,但只要你和小十还在一起,它就迟早会回到你的手上。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一个长辈的心意,请不要拒绝。”
话说到了这份上,路丛不可能听不明白。
眼下面对着钟施景,路丛心里无比动容,这一幕和他想象中的画面截然相反。
事情发展得太顺利,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路丛动了动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不介意吗?”
毕竟和你儿子谈恋爱的人是个男生。
这句话路丛没有说,如鲠在喉。
钟施景释然一笑:“为什么会介意呢?这可是他第一次带喜欢的人来见我。”
说到这里,钟施景不自觉一顿,“其实上一次接念念的时候我就在想,你和我们家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缘分,不仅我的女儿粘着你,就连我儿子对你的感情好像也不一般。现在看来,我可真有先见之明。”
路丛颇为惊讶,毕竟那个时候他和薛景识只是单纯的前后辈关系。
这么说来,薛景识早就对他有想法了?
嗯……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意识到这一点的路丛止不住高兴,不知不觉中已经放松了许多。
钟施景叫路丛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和他单独说说话,顺便表明自己的态度。
见他不再拘谨,钟施景这才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薛景识明显察觉出路丛的变化,问他:“我妈有没有给你甩支票?”
闻言,路丛笑出声,心想不愧是他男朋友,想法都如出一辙。
“没有。”他如实说,“我好像不怎么担心了。”
瞥见路丛手腕上的银镯,薛景识扬起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丛喝了一口水。
他忽然想到什么,故作无意道:“阿姨的包还挺好看。”
“嗯,我妈喜欢这个牌子,所以我就送了她一个。”薛景识拐着弯夸自己,转头就撞见路丛在偷笑。
傻。
薛景识暗自想着,眉眼也跟着捎上了笑意。
这顿饭吃得很和谐,没有路丛想象中的恶毒婆婆刁难小情侣的戏码。
由于俱乐部有规定,薛景识和路丛待不了多久,和钟施景她们在门口便道了别。
钟施景临走之前和路丛说了很多话,仿佛能和他聊上三天三夜。
最终还是薛景识发话,女人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路丛。
“念念,下次我再来找你玩。”路丛对着面前的小朋友说。
钟念重重地“嗯”了一声,挺欢快。
最后面对钟施景,路丛朝她鞠了一个躬,郑重道:“谢谢阿姨。”
钟施景发自内心道:“不用谢我,只要你们能够健康幸福,我就满足了。”
不放心似的,她转而提醒路丛:“我家这孩子从小就讨人厌,他要是欺负你,你一定要跟我说,我帮你收拾他。”
“有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么?”薛景识摇摇头,顺手帮钟施景拉开车门,“赶紧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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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什么催。”钟施景嗔怪,故意不理薛景识,“路路,比赛加油,拿个冠军回来哦。”
“阿姨,我是替补……”路丛不太好意思地埋下头。
“替补怎么了,替补也有出息呀。”钟施景说。
薛景识吊儿郎当的:“放心,我一定调教好他,让他进首发。”
调教……
路丛脸皮发烫,不清楚薛景识是不是故意的。
薛景识催促:“再不走念念要闹了。”
“嗯?”钟念“唰”一下扭头,满脸茫然,显然不着急。
知子莫若母,薛景识一脱裤子钟施景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你说话正经点儿,别老占人家便宜。”
“知道了。”薛景识漫不经心,俨然没放心上。
叮嘱了一万句话,钟施景总算离开。
目送两人的车驶向道路尽头,薛景识伸手掰过路丛的脑袋:“还在看?”
路丛倏地回神,转身上车,“不看了。”
安静了大半截路,路丛突然开口:“阿姨人真好。”
“嗯。”薛景识不否认这一点,“她一直很尊重家里人。”
“包括你是同性恋?”
“看不出来么?”薛景识补充,“严格来说,是她自己发现的,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出柜。”
路丛二次感慨:“我操。”
“黑灯瞎火的,说话注意点,还是说你等着我替你实践?”薛景识意有所指。
路丛毫不犹豫闭上嘴。
忽然感觉到车子减速,路丛还以为到基地了,结果周围全是一片陌生的景。
见薛景识二话不说下了车,路丛也没有再待在车上。
听见动静,薛景识从车后面探出头,随口打趣:“还敢出来,不怕我把你拖到某个角落拐卖了?”
“不怕,”路丛压着嘴角,“阿姨会收拾你。”
“有人撑腰了,胆子都大不少。”
“还行。”路丛摸了摸鼻子,他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路丛下意识偏头,余光却不经意间扫到了薛景识脖颈处的黑绳。
他微微一怔。
“终于看见了?”薛景识跟路丛对视,眼底好似有一道光亮隐隐晃动。
他主动将那根隐没在领口处的黑绳挑了出来,露出最下端的戒指。
上面刻着一行英文:Tenet。
路丛顷刻间反应过来,薛景识的戒指和他的是一对。
“喜欢这个礼物吗?生日快乐。”
耳畔响起这句话的同时,薛景识已经靠过来吻住了他。
这道亲吻宛如清风拂过,转瞬即逝,唯独对方的气息还残留在路丛的鼻息间。
“啪——”
眼前不住跳动的火苗映入了薛景识眼底,如同他朝路丛递过来的视线那般热切,让人轻易窥见。
路丛内心动荡,呼之欲出的感情随着这簇渺小却富有生命力的火焰一同燃烧起来。
“今天是8月20号,不要忘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薛景识举着生日蛋糕,眼底的花火蔓延出笑意,“路丛,我很庆幸你可以来到这个世界上。19岁生日快乐。”
路丛眸光闪烁,迎上前吹灭了蛋糕中央的数字蜡烛。
趁着对方看不清,路丛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眼睛,连愿望都忘了许。
再次开口时,他的语调有些不稳:“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薛景识放下蛋糕,“资料、身份证,包括问尧哥,这些都是途径。只要我想知道,就没有我查不到的事。”
路丛始终盯着自己的鞋尖:“没人会记住我的生日,每年我都是自己过的。”
“小可怜,要不要来哥哥怀里?”
少年耷拉着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开口:“要。”
话音刚落,薛景识严严实实地抱住了路丛。
“你现在是有人养的小草。”薛景识手心炽热,似乎要透过路丛脑后的皮肤直渗进他的骨髓里,“从今往后,你只需要看着我就好。”
路丛抓紧薛景识的衣服,“……薛景识,我喜欢你。”
“这就是你的愿望?”薛景识笑道。
“不是,这个已经实现了。”路丛慢了半拍,“我希望你能一直喜欢我。”
正如薛景识所言,他的眼里以后只能装下一个人,无需再顾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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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一个月过去了,PCL总决赛如期而至。
本届比赛场馆位于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是魔都首批A级电竞场馆,其馆内大至可以容纳近两万人,到了比赛当天,空空如也的观众席便挤满了人头,声势浩大。上千人手持手幅,齐声呐喊“ZG”,万分壮观。
路丛一进来就被这阵仗震撼了一把,颇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既视感。
反观一旁的康乐栖就淡定了许多,他悠然自得地揽住路丛的肩膀,语气里无比骄傲:“小伙子,别被吓着,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嗷!!!”
他头也不回地喊:“小青,你又打我干嘛!”
走在前面的严容面无表情:“少污蔑我。”
“嗯?不是你?”康乐栖摸着脑袋扭头看去,冷不防跟满脸写着“不爽”的薛景识对上眼。
“把你的狗爪拿开。”大哥放话了。
“得嘞。”康乐栖爽快地松开狗爪,他双手交叠撑在脑后,顺口一问:“话说回来,傅队这时候去哪儿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领队说:“他要晚点到,等会儿你们先去调试设备。”
“又踩点啊?”康乐栖嘟囔,“不会迟到吧。”
“虽然他这个人平日里不怎么样,但关键时候还是有分寸。”薛景识说,“再等等吧。”
康乐栖点头,“不说了,我感觉上来了。”说罢,他转身转进了一旁的厕所。
“你不是出门才上过?”严容皱眉,“限你二十分钟以内搞定,不要浪费时间。”
康乐栖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来:“安吧,十分钟就能解决,我可不像某些人便秘。”
“靠。”严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久违地爆了句粗,不过并没有什么人听见。
薛景识问领队:“药备了吗?”
领队说:“以防万一,我带了。”
“嗯。”薛景识没再问。
几人往休息室的方向走,不料这个时候迎面撞上了其他战队的队员。
为首的薛景识第一反应道:“借过。”
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你们家队长怎么没来啊?该不会是身体不舒服,直接换替补参赛了吧?”
傅越的事在圈子里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大家只是明面上不说,但背地里都知道傅越要转会,其中不乏有心之人添油加醋。
“ZG俱乐部薄待傅越”的话题在前些日子还上过热搜。
路丛小声询问:“这几个人是谁?说话怎么一股火药味?”
“RK战队的选手,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队的。我们曾经和RK战队交过手,三年前的世界赛上我们反超5分从他们手中夺走冠军,估计就是那个时候结下的梁子吧。”严容耐心科普。
路丛了然。
那就说得通了,谁都看得出来这几个人在故意挑衅。
薛景识宠辱不惊,他就着原来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看过去,“你要来我们战队吗?”
那人脸色一滞,略显慌张道:“疯、疯了吧!怎么可能?”
“哦,看来是我误会了。”薛景识的散漫态度陡然一转,“那你们的教练有没有告诉过你,不是自己家的事少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