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的时候薛景识的脸色早已惨白一片,如同褪去了赛场上惹人注目的光环,在路丛面前难得狼狈一次。
路丛不禁唏嘘,薛景识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愈发鲜活起来,这一刻他只觉得对方不仅仅是众人眼里的Tenet,更为重要的是,这人是他的男朋友。
医生给薛景识开了些抑酸药物,再让他回去以后喝点苏打水,如果疼痛依旧没有好转就需要来医院做个胃镜。
听见“胃镜”俩字儿,路丛的脸色都轻微地变了变。他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仔细听每一句医嘱。
趁医生在开药方,薛景识悄悄捏了下路丛的指尖,说话声几乎听不见:“怎么闷闷不乐的?”
“没有。”路丛抿了抿唇,眉头轻皱,他郑重地望向薛景识,“我会对你负责的。”
薛景识一愣,即便自己目前正处于脆弱状态,他也毫不意外地对这句模糊不清的话产生了遐想,思路一下子歪到了达库尼亚群岛。
事实证明薛景识确实想多了,路丛的本意是自己会照顾他直到康复。
路丛这段时间省吃俭用,看病的钱还是出得起的。拿着医生开好的单子去拿药,这一小套流程下来花了路丛不少钱,然而他心如止水,压根没心思看一眼余额里仅剩的三位数。
在门口等路丛的这段时间内,薛景识总能靠余光注意到不远处交头接耳的护士们,他们不住地朝他身上打量,大概率是认出了薛景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薛景识就看见其中一名男护士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递来了一杯温水,似乎耗费了十足的勇气:“T……Tenet……我特别喜欢你,你的每一场比赛我都在看。”
收下温水,薛景识弯起唇,“谢谢,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由于了解薛景识的一贯作风,男护士俨然将对方的话当作了玩笑。他抑制不住激动起来,没忘记薛景识来医院的目的:“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打职业真的太辛苦了,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托你的福,我已经好多了。谢谢关心。”薛景识举起手里的温水,非常给面子。
“不不不用谢,那、那请问Tenet,我可以和你拍一张照吗?”
“当然。”薛景识欣然接受,同一时间脑子里冒出了新念头,“拍完以后,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听见男神要自己帮忙,男护士连连答应,丝毫不过问。
十分钟后,路丛回来了,看见薛景识旁边的陌生男人第一反应是“咯噔”一下。随后接触到那人身上的护士服,路丛这才敛下眼眸。
他刚才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了慌乱。
同性之间相处……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么。
听见脚步声,薛景识回过头去够路丛的视线,仍保持住原来的姿势捂着胃,一看就知道他不舒服。
“你来了。”对方一出声就印证了路丛的想法。这他妈已经不是难不难受的问题了,薛景识这状态明显上升到了虚弱的程度。
路丛表情严肃,语气里含着不易察觉的焦灼:“还是很疼吗?”
他手上拿着刚从便利店买回来的苏打水,怕薛景识等得久,他一口气来回跑了两层楼。本想递给薛景识,路丛拧开瓶盖后才迟来地看见对方手里有了一杯温水。
路丛动作忽地一顿,默默垂下手臂,什么也没说,不料薛景识直接攥住他的手腕将苏打水接了过来。
“疼,医生说我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薛景识夸大其词,转而小声道,“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结果害得你现在还要来照顾我。我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不能吃辣,对不起。”
虽说薛景识是笑着的,但路丛轻易听出了这其中的委屈成分,既像撒娇又像自责。路丛哪受得了对方这副语气,整颗心都皱皱巴巴地拧成了一团。
“不是。”路丛急忙辩解,停顿片刻后,他继而低下头,“我从来不觉得你在给我添麻烦,你也不用和我道歉……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薛景识瞬间心花怒放:“好。”
他眉梢上的喜悦转瞬即逝,导致路丛一时没看见。
“……”
男护士当了许久的透明人,实在看不懂他们识神的操作。不是说好多了吗?他这会儿看着怎么觉得症状反而加重了?
总之无论男神做什么都一定有他的道理。男护士不愿过多曲解,很快产生了新疑问。话说回来,眼前这位红发小帅哥怎么这么眼熟?
仰头喝水期间,薛景识不露声色地朝一旁早已陷入沉思的男护士丢了个眼神。
男护士迅速回神,按照男神之前教他的内容对路丛说道:“哦对了,现在病人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太乐观,家属千万不能疏忽大意,有必要时可以通过按摩帮助病人缓解疼痛。”
“家属”两个字令路丛怔了怔,他旋即抬起头,格外认真地看向对方,自然而然接下了这个身份:“我要怎么做?”
男护士不假思索:“可以帮病人揉一揉腹部。”
路丛略显迟疑:“他自己不能揉?”
“我都这样了,你舍得?”薛景识可怜巴巴的。
“嗯……主要是症状严重时病人很有可能会出现脱水、身体无力的现象,届时是没办法给自己进行按摩的。”
“可我听说缓解胃痛的穴位在腿上。”
“几个疗程一起来,效果更好。”
“……”你一个护士怎么跟个坐诊大夫似的?
尽管再狐疑,但路丛最终还是应下了,说会一一照做。
一言不发的薛景识忍不住想笑,差点憋出新内伤,好在没有露出破绽。
他回头向男护士挥了挥手以表感谢,对方感激涕零地在走廊上目送二人离开。过了漫长的一分钟,他才猛然“卧槽”了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刚才那位眼熟的小帅哥不就是路总?
陪着薛景识在急诊大厅休息了一会儿,路丛忽然听见薛景识笑了一声。
他不明所以扭头看过去:“笑什么?”
“没怎么,”薛景识说,“就是一想到这二十二年以来除了我爸妈以外,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说要对我负责,感到很开心。”
耳朵微微发烫,路丛故作从容地靠在椅背上,飘忽不定的视线却出卖了他:“嗯,开心就好。”
“老识!”
不远处的声音拉回两人注意力。康乐栖和严容一前一后走过来,前者在看见路丛时还有些惊讶:“路丛?你怎么也在这儿?”薛景识事先并没有和他们打过招呼。
薛景识动作自然地搂住路丛肩膀,带着痞劲儿,“我家属,你说他为什么在这里?”这句话就很耐人寻味,可惜康乐栖这傻狗听不出来。
“没人陪就没人陪呗,还找人充当家属,寒不寒碜?”康乐栖正乐着,突然“嗷”一声叫了出来,“小青,你打我干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干什么,单纯手痒。”
“……我看你不光手痒,皮也挺痒,来来来我给你磨磨。”
兀自紧张的路丛如坐针毡,他臊着一张脸,“噌”一下站了起来,晚一步解释:“我顺道过来看看。”
正在打闹的两人停了下来,康乐栖歪过脑袋,早就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了:“那还挺巧的哈。”
末了,康乐栖颇为嘚瑟地对薛景识说:“之前还总嘲讽我是玻璃胃,这下遭报应了吧?”
严容说:“还没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没有胃病吗,怎么好好的突然胃疼?”
路丛接话:“我们去吃了小龙虾,里面有辣椒。”
“我去!”康乐栖纳罕,“你不是从来不碰辛辣食物吗?还是说你想趁自己年轻挑战一次麻小?”
“啰嗦。”和面对路丛时的态度截然相反,薛景识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瘫了一般。
他摆了摆手,不打算多谈:“走了,累得慌。”
“走吧走吧,回去睡觉。”
路丛停留在原地,盯着薛景识的背影一阵出神,康乐栖的话更是时不时蹿在他脑海中。
一行人打车到了停车场,最后由严容开薛景识的车,他开导航之前多嘴问了句:“路丛回哪儿?”
后座响起男声:“老巢。”是薛景识。
康乐栖说:“路丛来咱们这儿睡?可以啊,人多热闹。”
严容并不意外,问完过后就专心开上了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群人之中唯独路丛心情动荡。
一直荡到ZG老巢门口,路丛下车时犹豫了一瞬:“咳,要不我还是回去……”
“我已经帮你请假了。”
薛景识将手机翻转过来,上面显示着他和朱梓岩的聊天对话,其中一句是薛景识发的“路丛借我一晚上”,朱梓岩则是回复“好”。
若不是两人都是男生,薛景识这段话指不定会造成误会。
“从这一秒开始,你归我管。”薛景识睨他,“现在能下车了?”
路丛咳起来,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妥协,跟在薛景识身后进了别墅。
……不就是借宿一晚上么,又不是跟薛景识躺一张床上,有什么大不了。更何况ZG基地这么大,总不能连一间客房都腾不出来。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很快打了路丛的脸。
没有客房。
路丛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脏话:“这里有这么多空房间,都是摆设?”
薛景识面容平静:“准确来说是没有多的床单被套,阿姨前两天刚洗,还没来得及晾干,你来得不凑巧。”他装模做样叹口气,随后话锋一转,“偏偏我这个人向来乐于助人,这样吧,你来我房间。和你睡一张床一点都不勉强,真的,一点不勉强。”
路丛:“……”你有必要重复两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