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阴婚的尸体他活了>第二十一章

  却说俞河这段时间,因为思虑过多竟有些消沉。

  虽然狱卒不再刁难,可因为无人搭理,牢狱日子越发难熬。比之上一回因为被冤屈愤恨不甘再加上错信主簿自责,这次心中隐隐有些厌弃。

  主簿那样的人可以往他身上泼脏水,鬼媒婆和王六之流信口雌黄竟也有人相信,同为贱民的狱卒也能对他肆意欺凌。

  至于连巡逸……这些时日都未曾来狱中。

  俞河也不愿向狱卒打听,只在心中宽慰自己他定然是在为寻证奔走。

  如今自己竟然将这一线希望全然寄托在他的身上,得亏当初救他一命。可若是叫他知晓了自己当年做的那些事,他还会相信自己吗?

  越是无人的时候,越是容易胡乱猜忌。

  俞河便这样恍惚中过了数日,时而嗤笑自己已吃过亏却还轻信读书人的鬼话。时而又后悔那日为何不对连巡逸据实相告。

  若是将一切和盘托出,再说自己也是遭人蒙骗,想来连巡逸还是愿意相信的,毕竟当年之事,与现今此案并无瓜葛。可如今连巡逸根本不来狱中,就是想说,也无处可诉。眼见出狱无望,不知还要被关多久,便又猜测或许是那连巡逸早已放弃,却碍于当初的救命之恩不敢相告,索性离开了。

  这日,俞河照旧躺在草垛上。因不愿再多想,他索性饿了便吃,吃完倒头便睡,直睡得头昏眼花,不知今夕何年。

  浑浑噩噩间,竟不知狱卒何时已打开了牢门,说是要升堂了。

  俞河稀里糊涂被带上堂跪在一边,脑子尚未能清醒之际,便见自己的前方立着个熟悉的背影,正是多日不见的连巡逸。

  他脑子仍旧是乱的,原先只猜连巡逸不声不响走了。现在突然见着,心里惊讶之余竟有些酸涩,勉强眨了几下眼,竭力听着狄大人如何问案。

  却说那日得到白头巾的线索之后,连巡逸转而访遍了镇上的医馆和生药铺子,总算找到了能充做人证的药铺伙计,还有医馆上用来包扎伤患处用的麻布巾,以及抓药记下的账本。

  邵大谷时常与人起口角之争,难免遭拳脚之祸,偶尔会去药铺抓些草药治伤。药铺伙计虽然不知其名,但对这个人却是有些印象的。而灰衣书童所见的白头巾,实则是医馆的麻布巾,想必是邵大谷去药铺抓药治头上被俞河砸到的伤口,药铺账册上的时间记得一清二楚。

  而这恰巧证明邵大谷并非如王六和鬼媒婆所说,被俞河杀害,更不是被囚于义庄,相反,他来去自如,还仍旧出没赌坊,这点在赌坊附近摆摊的灰衣书童便可作证,毕竟一个戴着白头巾的人,相较其他平平无奇的赌徒而言,还是挺显眼的。

  公堂之上,王六起初还想狡辩,但当连巡逸问他脚上穿的鞋是从何而来之时,王六顿时脸色一变,哑口无言。

  鬼媒婆不明所以,但眼见形势不对,也不敢再多说。

  堂上沉寂片刻,狄世廉忽然重拍惊堂木,众人皆吓了一跳,王六更是跪趴在了地上,连连磕头,俯首认罪。

  原来,事发那日,王六照旧与邵大谷在赌坊耍钱。王六手气颇差,接连输了几场,身上一个铜板都不剩,便想先问邵大谷借点。可邵大谷却不愿,因他那日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钱,又喝了些酒,醉意上头便有些口无遮拦,一通贬损王六后又与人起了争执,险些被赌坊伙计赶出去,王六上来劝阻,却被邵大谷当胸踹了一脚。

  这一脚可把那晚赌场失意的王六的杀心给踹了出来,两人本就是虚情假意的狐朋狗友,这会邵大谷又赢了满兜的钱,王六心中是越发不满。待两人出了赌坊,王六跟在邵大谷身后,直到快上西桥,才终于动了手……

  按着邵大谷的头在河水中溺死后,王六把钱都搜罗一空,见邵大谷脚上的鞋子还是新的,索性扒了下来,与自己早已穿破的旧鞋交换,随后将尸体扔进了河中。

  不久后,当在破庙中遇到了鬼媒婆,无意中得知了邵大谷竟然还有笔盗尸买卖,王六又动了歪心思,只是这鬼媒婆没那么容易糊弄,最终两人狼狈为奸决定再讹诈一笔。这才有了衙门认尸这出好戏。

  王六认罪,鬼媒婆见势不妙,也只能哭喊自己被王六逼迫,不得已才做伪证,却被狄世廉又以先前暗查多日的阴婚买卖的罪名再被关押,听候发落……

  案子总算水落石出。

  待狄大人宣了判,俞河仍旧是愣愣地跪在原地,直到连巡逸转过身来。

  ——他果真没有食言,也没有放弃,然后现在,自己可以出狱了。

  连巡逸也未想只不过有段时日未见,俞河竟然憔悴至此,落魄至极,眼窝都深了不少,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自己,似乎是有话要说。连巡逸忙凑近了些将俞河搀扶起来,却听俞河张半天嘴,支吾着问了声,“这些天……你怎么没来看我。”大概是精神不济,俞河声音有些哑,又因为是在公堂还有众人在,这话说得很小声,在连巡逸听来,竟有些委屈的感觉。

  俞河似乎也意外自己为何要这样说,不待连巡逸回答便又低声道了句谢。

  公堂到底不宜久留,二人出了衙门,连巡逸本要带俞河先去东街最大的客栈的洗浴池梳洗干净,去去晦气再回义庄。

  俞河却不愿,只道想回义庄竹林后的水谭洗。

  连巡逸便雇了马车,同去义庄。

  路上,俞河昏昏沉沉又睡去。连巡逸琢磨着俞河那句话,不由疑心俞河在狱中又遭遇了什么。禁不住暗自担心,见人已睡着,又不好直接问。只得叫车夫折返回药铺前,叫那坐堂大夫来诊脉。

  这一诊,还真诊出些毛病。

  狱中哪是什么好地方,整日担惊受怕不说,睡觉也只有稻草盖,住久了便着凉受了风寒。

  连巡逸本来只打算是将俞河送到义庄便回衙门,这下倒是不得不先留下在义庄照看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