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进厨房,能看见灶上的热锅往外飘着气,旁边等候的男人姿态散漫,一手锅铲,一手插兜,时不时不经意往身后瞥。
一道流理台相隔,趴着个面露苦色的痛苦男人,双手握成拳,像忍痛到了极致。
温斯珺在等孟川穹开口要台阶,这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报复,被报复的人碍于领导的话愣是不敢吭声。
不知该说悲哀还是该说愚忠。
他就想看看孟川穹能忍到什么时候,肠胃不好的人真想拉肚子,一秒都等不了。
咕噜噜。
这不是煤气上的锅煮开了,声音来源于孟川穹的肚子。
这会儿他的肠胃在进行很激烈的斗争,打得难分难舍,使得他站立难安。
要不是有这桌子在撑着,他得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虽然现在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但终归比丢份要好那么点。
“听人说,炒河粉就得油多才好吃,以前我去外面吃饭没懂厨师为什么恨不能倒整桶油进去炒,直到现在我掌勺,明白要是油少了,饭容易粘锅。”
嗤啦。
这是另一个燃气灶被点燃的声音,刺耳的孟川穹感觉肚子要兜不住了,这声音好比想上厕所时候旁边有人吹口哨,加速某种神奇的化学反应。
孟川穹条件反射捂着屁股,绷不住开口了:“W,你行行好,这顿早饭到此为止吧。”
“嗯?”温斯珺等来了想要的台阶,拧小燃气火苗,转身正眼看苦着脸的孟川穹,“什么意思?”
“我为我在游轮上的所作所为道歉。”孟川穹举起手,一脸痛色,“对不起,我不该咄咄逼人,更不该在旁煽风点火。”
“那时候的事你放到现在来道歉,未免不太合适。”温斯珺说。
孟川穹惊了,心里敢怒不敢言。
不让别人不分场合的道歉,你不分场合报复就可以,多双标啊。
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这头是铁着不低不行。
孟川穹忍气吞声:“以后你可以对我随叫随到,甭管私事公事都能让我做,我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谁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友好交流天生会有第三个人转达给何檀。
所以孟川穹的这项承诺就是脱裤子放屁。
他以为温斯珺没那么清楚,实际上这段时间就从和薛简青的闲谈里知道这些‘潜规则’,说来说去,孟川穹还是没真心待温斯珺,把人当傻子骗呢。
“你也是个挺有意思的人。”温斯珺不咸不淡的,也没直白说这早饭还要不要吃下去。
没个准信的事最让人害怕,孟川穹不知道能不能走,抬起的脚又放下,对着他一脸的欲言又止。
锅开了,白色泡沫从锅盖边缘冒出来,水蒸气顶得锅盖发出呜呜呜的呼叫声。
温斯珺拿过叠好的抹布掀起锅盖,又调小火力。
泡沫消散,水蒸气散去,能看见躺在锅底的火红的龙虾和同样火红的汤汁。
一大早吃这么热辣的菜,得是多好的肠胃才能经受住冲刷。
孟川穹腿肚子有点软,暗自祈祷他对组织知道的没那么多,今天摸爬滚打也要先把这关给过了。
孟川穹咽了口口水:“W,我、我身体不太舒服,能不能先离开一小会?”
“孟先生不想吃我亲手做的菜了?”温斯珺问,“这可是我亲自为你准备的佳肴,你不吃完是对我的不礼貌,传到何檀那儿,恐怕对你我影响都不太好,你说呢?”
整句话通篇下来就最后一句给孟川穹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他们之间屁大点的事都要传到何檀那,这合作还能不能继续了?
再说,让何檀知道他不吃温斯珺做的饭,摆明是他问题更多,吃亏的是他。
孟川穹顿时明白骑虎难下有多痛苦了:“不是,我离开一小会,马上回来,这顿早饭肯定要吃的。”
“我一个人做饭太无趣,有孟先生在旁,能解解乏。”温斯珺勾了下唇角,怎么看都不像真心。
天杀的。
孟川穹在心里骂了一长串的国粹,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惨得是他一个劲叫的肚子。
终于,抵达肠胃能承担的临界点,咕噜声频繁,孟川穹只觉得肚子越来越疼,屁股恨不能分离出去自己找马桶。
这个时候不是忍能解决的,孟川穹丢弃所谓的尊严和脸面,弯着腰夹着腿:“W,我真的不行了,对不起对不起,往后你让我往东我从不回头看西,你让往南,我绝不去北,以你马首是瞻,违背誓约,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做他们这行的,发誓比不过狗撒尿,腿一抬就是一下。
不过温斯珺也没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以孟川穹的身份,能用到的地方还多着,不能把人得罪太彻底,狠狠给过个教训就算了。
他头也没回挥挥手:“我等你回来用早饭。”
身后顿时响起皮鞋奔跑踩地的哒哒哒声,一连串的,跟小马儿奔跑似的。
刚火急火燎窜出门碰上去而复返的薛简青,这女人画着淡妆,身着黄色长裙,美艳不可方物,她见孟川穹一脸急色,伸手欲拦人。
“什么情况,跑哪去?”
“别、别搞,真有急事,你让让,求求你姑奶奶,别添乱,要拉□□里了。”
孟川穹的话跟掉豆子似的砸到薛简青耳朵里,她一脸惊诧,还想拉着人不放:“什么?”
“哎呦。”孟川穹忍不了一点,猛地扒拉开她的手,跟个受惊兔子一样窜没了影子。
“什么啊?”薛简青惊疑不定地往里走,边走边分析孟川穹的表情,待到客厅闻见一阵香辣的火锅味,勾得人馋虫直流口水。
她顺着香味快步进去,最终在厨房看见掌勺大厨。
“你在给孟川穹做饭?”
“这对他来说不是美食。”
温斯珺半侧身,那边还有大半盘没下锅的白米饭,加上流理台摆放的鸡蛋胡萝卜等配菜,薛简青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
“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
“简单的还是会的。”温斯珺说,“在森林里被人找到前还吃过两个半生不熟的鸟蛋,从那之后,跟我姑姑简单学过做饭。”
被丢弃在森林里的时光可以说是他人生里最痛苦、最不堪的回忆。
他现在坦然说出来,侧面证明放下了。
薛简青往流理台边一靠,低头先看见沾着牛奶的玻璃杯,浅红色表示着这杯饮品的不简单。
她眸光微闪,抬眼看他,笑音里带着点试探:“你不会让我和他一样吧?”
“不会,你还没到他那地步。”温斯珺关了灶火,摘掉围裙,“他不会再来了。”
“所以呢?”薛简青看着他将围裙挂起来,洗干净手,竟开始要将流理台上准备好的食材盖保鲜膜放进冰箱里,“哎,你不继续做了?”
温斯珺看了她一眼:“我很有自知之明,做完是浪费食材。”
那么愿意给孟川穹做,就是为报复。
目的太浅显易懂,反倒让薛简青哑口无言,这人有时坏也写在脸上,真是让人不知他是真傻还是扮猪吃老虎。
“算了算了,你别收,放着我来。”
食材弄成那样再收回去也会被保姆拿走扔了。
薛简青没想着节约粮食,只是问:“你吃过了吗?”
“阿姨送来一份三明治和牛奶。”温斯珺回答。
对于一名成年男性来说,那点食物哪里够塞牙缝的啊。
前段时间保姆送来的早餐都是种类繁多,任他挑选,想吃多少吃多少。
今天这苛刻的态度绝不是保姆私下偷偷该的,大抵和何檀有关系,她很难不想到昨晚听见的风声。
“半夜和人促膝长谈了?”
“你听说了?”
“想从你嘴里套话还真不容易。”薛简青真服他半点不说心里话的性子,“是,说何小姐从你这走的时候带着伤,为避免带来恐慌,早早封锁这个消息。”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他的身份和何檀的关系早人尽皆知,哪有人不八卦的。
温斯珺双手抱臂站到一旁,板着脸:“我想你的那些同事对我有很大的意见。”
“也不算啦,他们还没见过你。”薛简青倒油入锅,拉开冰箱取出六个鸡蛋,“你应该见过画杀,他很期待和你见面。”
“因为我让他哥说了真话?”这是温斯珺能想到唯一让画杀期待的理由。
“不是,机场一别,他对你念念不忘。”薛简青回头冲他笑,“真正字面上的念念不忘,他认为你是个很有趣的人,想早点和你熟悉做朋友。”
温斯珺并不理解这些认为他有趣的人怎么想的,放空了会思绪,再回过神,薛简青已经摘下围裙,把分好的三碗饭推到他面前。
三碗热腾腾香喷喷的蛋炒饭,还很贴心放上了下饭的香辣萝卜干,连餐具都备好了。
薛简青洗好手:“吃吧,吃完开个会,再让孟川穹陪你做两天复健,咱们就该回去了。”
这是何檀早安排好的计划表。
即便温斯珺处处想和她作对,但真到这时候,也要听计划行事。
现在他不是警察温斯珺,是何檀手下一名正要经受考验的打手W。
饭吃到一半,换完一身衣服的孟川穹焉头哒脑的回来了,见他俩在吃饭,笑容都扯不出来。
温斯珺报复完便沉默少言,闷头吃饭。
薛简青将人看了一圈:“干嘛又换衣服?”
闻言,温斯珺扒饭的筷子顿了下。
孟川穹一脸被哪壶不开提哪壶伤害到表情,瞪着还很无知的薛简青:“你还没猜我跑的原因?”
“没呢,厨房给你留了碗蛋炒饭,还冒着热气,去吃吧。”薛简青说。
孟川穹悲怆道:“我不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