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x市x县万树村一村民在深山中偶然发现一具腐烂男尸,相关部门进行了DNA对比,确定此人系x县高架桥车祸案中离奇失踪的男孩孙树果,后续调查本台将持续跟进……”

  敬苍和龙一站在广场大屏前,敬苍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你和孙树果确实是同一个人,当年高架桥车祸后,你被当地特别部门带走了,期间出现了出现了记忆紊乱,所以不记得之前的事。”龙一说。

  “那我的父母呢?”敬苍问。

  “你的父母当场死亡了。”

  敬苍寡淡的看了眼龙一,说:“我知道了,你走吧。”

  龙一点了点头:“行,你的父母还在等你。”

  敬苍看着龙一的背影,冷嗤了一声。

  这个龙一满嘴的漏洞。

  那场车祸发生时,特别部门为什么会在场,又为什么能当场带走他。

  特别部门里面有些人被利益遮眼,心黑手黑。敬苍不是没听到过有人会用生辰八字契合的活人献祭来破除煞气的事。炸开山洞,挖个大坑,下根深桩,总会死几个人,难道都是偶然吗?有的人心里再清楚不过是不是偶然。

  敬苍父母的死很难不是一场预谋。

  敬苍抬头看了眼天空,黑云压城,阴风骤起。

  敬苍穿过人群,走进了特别作战队的通灵室,里面烟雾缭绕,三炷长香插在香炉中缓缓燃烧,台案上供奉着祖师爷,台下放着一个白瓷小缸,里面燃烧着写好的表文。

  一个老脸老皮的男人用眼尾睨了他一眼,说到:“来了。”

  敬苍的养父母睁开了眼,视线却没有焦点。老人一手三指托起一个瓷杯,一手在瓷杯中画了道符,随后将杯子中的液体全部泼到了养父母脚前,这时养父母的视线才锁定到敬苍身上。

  老人摇摇晃晃的走了,房中独留两人一魂。

  “爸,妈。”敬苍喊到。

  两人微微点头。敬乾穿着一件白衬衣,即便是夏天也将纽扣系到了顶,脸上没太多表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李坤穿着黑色长裙,没有其他修饰,脸色同样平淡。

  “敬苍,你在任务里这么多天有找到让那批科学家苏醒的方法吗?”敬乾公事公办的问。

  “没有。”敬苍如实回答。

  “那关于不死者计划,你有找到什么关键信息吗?”李坤问。

  “没有。”敬苍说。

  敬乾和李坤同时沉默了下来。

  敬苍静静的站在他们面前,他俩似乎没人注意到敬苍身后的椅子,因为谁都没让他坐下。

  “敬苍,不要让你的死亡变得毫无价值。”敬乾声音低哑严肃,“你的死亡是为了给国家和人民带来利益,可是你这么多天一事无成,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李坤蹙着眉,满眼失望。

  “当初我们主动把你送进特战队不是为了让你白白死亡!”敬乾一掌拍在桌上,声音刺耳。

  “难道不是吗?”敬苍平静的反问。

  敬乾和李坤凝固在了太师椅上,一直绷着的表情逐渐出现裂缝,露出了愤怒与屈辱。

  敬苍抬头看了眼台案上的神像,祖师爷垂着眸,眼中似乎充满悲悯。

  “我还有事,先走了。”

  敬苍走出门外,花坛边窜出了个男人,男人浑身是血,胳膊断了一截,横截面血肉模糊。

  “哥们儿,好久不见,你最近干啥去了?”男人跟在敬苍身后絮叨着,“你最近不在这儿,也没人能看到我,我自己一个人怪无聊的。”

  男人是之前这个岔路口出车祸死掉的人,变成了地缚灵,一直被困在了岔路口。他每天都在这里游荡,直到有一天遇到了刚来这里的敬苍。

  那会儿敬苍还不知道自己能看到鬼魂,他以为见到的都是人,所以当他指着空气说“那个叔叔手断了”时,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惊恐。

  敬苍小时候经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班上同学以为他是个神经病,全都很害怕他。敬苍不理解那些小孩为什么不和他玩,他跑去问老师。

  一个女老师不相信他能看到鬼魂,敬苍就告诉女老师她椅子后面趴着一个肚子烂掉的老婆婆,女老师尖叫着把他赶出去了。

  敬苍又去找一个脾气很好的男老师,他告诉男老师的肩膀上趴着他照片里那个女人,男老师脸色煞白的把敬苍赶走了。

  后来那些大人也很害怕和厌恶敬苍,一看到他就会把他推开,还把他一个人安排在教室最靠角落的位置。连着他的养父母也是,他们对敬苍总是很疏离陌生,明明两个人在好好说话,可一看到敬苍就立马闭上嘴不出声。

  后来敬苍大一点懂事了才明白自己是一个怪物。他学会了如何伪装成一个正常人,不看不听不说话,总是独来独往。

  “你怎么不说话?”地缚灵问,“这就我俩,没别的人……”

  敬苍目不斜视的走着路,完全把地缚灵当空气。

  “真没人,别装了,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

  敬苍这才停下了脚步,注视着前方。

  地缚灵绕着他转了几圈,从头到脚打量着,看到地面时忽然愣住了:“我草,你影子被谁吃了?影子呢?”

  敬苍无语的睨了眼地缚灵,说:“我死了。”

  地缚灵瞪圆了眼睛,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不是健健康康的,为啥突然死了?”地缚灵的嘴跟个喷射器一样,“你全身上下整整齐齐的,怎么死的?被谁谋杀啦?!谁啊,下次他从这儿路过时我把他抓住,折磨死他。”

  “自杀。”

  敬苍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走出了地缚灵的界限,地缚灵滞留在界限中,不解的目送着敬苍。

  敬苍和龙一碰头后,被龙一带往了另一个地方。

  敬苍站在一座佛寺前,寺庙色彩艳丽,气势恢宏。入门便看到一座巨大的金佛,亮得敬苍忍不住眯眼,佛台上供奉着几块牌位,上面写着几位大人物的名字,旁边燃着几盏莲花灯。四周檀香袅绕,三个和尚跪坐在蒲团上念经,念珠被拨弄的清脆作响。

  龙一带着敬苍进入了寺中,弯弯绕绕后到了一家医院。敬苍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环境,这里表面清净,实则挤满了“人”。

  有的眼睛下面掉在碗口大的血色肿瘤,眼白里也布满血丝;有的全身上下血肉模糊,宛如一堆烂肉;有的身上密密麻麻站着小手指粗的小疙瘩,像是炸鳞的死鱼,每个鳞片下都是寄生虫和脓液。

  敬苍全都当作没看见,跟着龙一进入电梯,龙一摁了顶楼。

  “总理先生进行了一场手术,恢复得很好,他现在很健康。”龙一说。

  敬苍点点头,电梯门打开了。

  总理的病房门口站着一个小男孩,正扒着门口朝里望。他一看敬苍和龙一来了,眼神慌张,赶忙跑开了。

  敬苍见到了总理。

  一个眼袋浮肿,脸颊下垂的男人,但他身上透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合的活泼精神状态。

  “特战队的同志,辛苦了,很高兴能见到你。”男人和蔼的笑着说。

  敬苍兴致不高,只点点头到:“您好。”

  “同志,怎么称呼?”男人热切的问。

  “敬苍。”

  “敬苍同志,我代表国家全部人民向你表示由衷的感谢,感谢你的无私奉献和牺牲。不死者计划是我们国家建国以来的重大战略计划,如果能够实现,那么整个人类社会都将迈入新的纪元……”总理越说语速越快,脸颊上浮现了兴奋的浅红。

  敬苍对总理的屁话感到心烦,如无其事的将目光落在了窗外的景色。

  窗外风声压抑,应该会有一场暴雨,但是敬苍没带伞。

  “人类的生存与死亡是我们的研究的终极课题……”

  闭上你的嘴吧。敬苍在心里不耐烦的骂了一句。

  “一切为了国家利益,一切为了人民利益,即便死亡也在所不惜。”

  那你现在就把输液管拔了,从医院滚出去。

  “敬苍同志,我希望利用你的死亡为我们换来新的光明,未来还需要你继续奋斗。”这位精力过剩的总理终于结束了他的狗屁讲话。

  敬苍微微颔首到:“好的。”

  “总理,您先好好休息,我们就不再打扰。”龙一说。

  敬苍立马逃离的病房,他怕继续和这个总理待下去会忍不住掐死他。

  那个小男孩埋着头蹲在角落,没有注意到敬苍。敬苍瞥了一眼,正打算离开时却顿住了脚步。

  他猛地回头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大腿上青筋狰狞,完全是应激才会有的状态,而他的腰侧赫然有一道淡红色的伤口。

  如果没猜错……

  “怎么了?”龙一回过头问。

  敬苍收回了视线:“没怎么。”

  “走吧,我不是收魂师,外出时间有限,需要先回去。”龙一说。

  “嗯。”

  龙一:“……”

  敬苍看着清冷,好像不太想和他一起回冥府。

  龙一也不能强迫人,只好招了招手说:“走了,下次见。”

  “7月23日,广电总局宣布游戏《亡灵系统》即将在各平台下架。《亡灵系统》是全息体验类游戏,游戏氛围悬疑恐怖,广受各类玩家喜爱。该游戏自五月起,便遭受大量家长举报和投诉,家长称该游戏会影响青少年脑波状态,让青少年沉溺虚拟,产生飞行,修仙等幻觉。”

  “5月20日凌晨,X市大学生孙某投河自尽。根据舍友描述,孙某在自杀前沉迷游戏《亡灵系统》,后期言语癫狂,行为诡异,甚至在宿舍中念经画符……”

  “妈的,这雨怎么说下就下。”

  “这个鬼天气,雨怎么下这么大!”

  “我草,赶紧跑,感觉要涨水了!”

  一个个人面色忧愁,步履匆匆的在广场上跑着,嘴里无一例外的咒骂着天气,像一团无序的蚂蚁。

  贺逐山一手撑着一柄黑伞,步履款款的从广场大屏前经过。

  大雨倾盆而下,水汽渺然,黑燕与大水蚁在雨中角逐。雨珠宣泄似的砸在伞面上,噼里啪啦,贺逐山的心情意外的愉悦。

  他悠然自得的淌着水,心想如果没有伞,他不会跑,一定会选择在雨中漫步。

  就像前面这位。

  水汽朦胧,看不真切,贺逐山只觉得前面这人的身影有些飘忽,有些眼熟。

  贺逐山有些好奇,跟了一段距离后,那人忽然稳住身形,应该是发现了他。

  那人回过头,两人隔着雨幕遥遥相望,同时一怔。

  敬苍怎么在这儿?

  贺逐山确信敬苍也认出了他,因为敬苍二话不说就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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