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小孩没见过他这样莽的人,忽地鸟兽皆散,看了眼贺逐山后,又朝四面八方跑开。

  敬苍林逾静长腿长手,这些短胳膊短腿的小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两个人一抓一个准,不一会儿棉线上就缀满了娃娃。

  只差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娃娃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弃抵抗般朝林逾静伸出双手,奶声奶气的说:“你吃我吧。”

  林逾静先是一愣,连忙摆手解释:“我们没这癖好,也不吃小孩……”

  吃小孩?!

  敬苍心头一惊,突然想到了夫人和少爷的药盅里格外小的指骨。

  再回头一看手里这些小孩……

  草,这些应该全是被他们吃过的小孩。

  林逾静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难看,拿着棉线无从下手。

  “绑上吧。”贺逐山的声音很平淡。他拿起林逾静手里的棉线,一气呵成的绑上小孩,小孩变成了人偶,不再说话。

  “抓完了,走吧。”贺逐山没什么表情的把人偶递给敬苍。

  敬苍看着贺逐山怔了怔,感觉这人好像是个放神殿上泥塑。

  “邪神呢?”林逾静问。

  “这不是真身。”贺逐山推开门,一股冷风涌进来吹散了浓重的血腥味,“魂不在这个房间。”

  敬苍回头看眼邪神,那双眼睛露出了贼亮的光,推测到说:“真身有可能在那间恶臭的房间。”

  天空已经微微泛白,最东边也升起了炊烟。

  贺逐山说:“走吧,天快亮了。”

  瞎子和孙铭两个在床上窝了一宿。孙铭一直很担心敬苍,瞎子一直再骂孙铭拖油瓶。

  孙铭很不服气,但他确实啥也不会。他被瞎子整得破防,焉头巴脑的抱着四个娃娃。

  “哥们儿。”瞎子忽然出声。

  孙铭以为他又要发起新的一轮冲锋,埋着头不吭声。

  瞎子继续说:“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杀气。”

  孙铭抬起头,看了眼背后的窗户,默默换了个姿势,让背部紧紧的靠着墙,说:“有股铁锈味。”

  瞎子被气得一笑:“神他妈铁锈味,这是血腥味……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可能,有瘟神哪那么……”瞎子支开窗户,头刚伸一般,声音就变了调,“草草草……”

  瞎子急速缩回头,手忙脚乱的去锁窗户:“完了完了……他妈的两个血尸……”

  “草草草……”瞎子声音发抖,连拉带拽的把孙铭拖进了床底,“咱俩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孙铭大脑一片空白,感觉快要喘不过气,但脚步声越来越近,瞎子连忙捂住了孙铭的嘴。

  听声音明显不只两个血尸,那脚步声几乎就贴在墙壁,咚咚咚的一下下踩着孙铭的心脏,孙铭不可遏止的全身发软,脑子里面全是僵尸片,害怕得快要哭了。

  血尸还挺有礼貌的敲了敲门:“开门。”

  这不是林逾静的声音?!

  孙铭瞪大眼睛看向瞎子,瞎子用气声说:“嘘,障眼法!”

  “林更深,你他妈死了啊!”林逾静暴躁的骂道。

  瞎子拼命摇着头,死死的咬着牙。

  “他俩没事吧?”林逾静迷惑的问,敬苍生怕孙铭被带走,连忙抬脚踹开了门。

  刚一进门就看见孙铭露在外面的一只脚,帕金森似的发着抖。

  “我草,你俩躲床底做什么?”林逾静问。

  敬苍走过去,一把将孙铭拖了出来。孙铭哇的怪叫了一声,都不像是人能发出了的声音,吓得敬苍赶紧松了手。

  “啊啊啊啊啊啊血尸……”床底下爆发出凄惨的嚎叫,听声音非瞎子莫属,林逾静被震得耳鸣,直接往瞎子头上甩了一巴掌。

  “你他妈鬼喊鬼叫什么啊?!”

  瞎子一下就懵了,张着嘴看着浑身是血的林逾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血……血、血尸?!”

  刚在人脸房淋了一身血的敬苍和林逾静:“……”

  敬苍无奈抹了抹血,把软得跟面条似的孙铭捞到床上:“至于这么怕吗?”

  孙铭好像只剩下一具躯壳,两个眼珠空洞的转了一下:“吓得我……看见太奶了。”

  “你俩怎么一身血?”瞎子问。

  林逾静复述了一遍情况。

  “你们赶紧擦擦,太恶心了。”瞎子说。

  敬苍看向贺逐山,贺逐山没事人一样,从头到脚都是干净的。贺逐山掏出一包小小的湿巾,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真的爱莫能助。

  敬苍刚想摩挲下巴,余光瞥了眼血迹,又把手拿开了。

  现在这个情况算是帮府上解决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顺便去厨房烧个热水洗澡不过分吧,再顺便看看夫人和少爷的补药更加不过分吧。

  敬苍这样计划着,把一串娃娃递给了孙铭。

  “怎么又是小姑娘啊?”孙铭看着那一溜烟长头发的小女孩问,“怎么全是小姑娘,没一个小男孩?”

  孙铭这么一说倒是提醒的众人,林逾静面露难色说:“这些可能都是被夫人他们吃掉的小孩……”

  孙铭:“?!”

  为什么被夫人和少爷吃掉的人全是小姑娘?

  “我不造哇。”林逾静说。

  “是那个病秧子少爷的药引子吗?”瞎子问,“之前有听说过那小孩当药引的。”

  孙铭:“???”

  敬苍也听说过这种毫无人性的药引子,在古代重男轻女,所以药引子基本上都是女婴,这似乎也能解释得过去。

  “但是她们所有人长得都好像,就好像是亲姐妹。”孙铭又说。

  林逾静惊愕的拿起了两个娃娃,错愕得面色发白:“你别说,还真是长得差不多……”

  “这他妈什么情况?就光吃一家人的?!”瞎子错愕的问,“为什么啊?”

  一团团疑云笼罩在头顶,只能寄希望于夫人能够允许他们进入厨房。

  如果不允许那就只能强进了。

  当敬苍和林逾静浑身是血出现在老夫人面前时,老夫人活像见鬼一般,哆哆嗦嗦的缩在肥大的黑袍中,两只白手紧紧攥着佛珠。

  “这都是昨晚抓到的。”敬苍说。

  老夫人阴恻恻的打量着每一个娃娃,嘴里不停的念道着什么,看完最后一个时,忽地刷拉一声,地面上蹦起几个佛珠,她双手攥着断裂的绳子愣了愣,随后脸色变得极其惊惧。

  “没抓完,没抓完。”

  “还有?”敬苍拧起了眉。

  瞎子嫌恶的低声骂了一句:“他们这是害了多少人?”

  “还有最后一个!最后一个,今天晚上必须抓到。”老夫人的肩膀隐隐战栗,脸上有害怕又有阴毒,“时间不多了,今晚要抓到,弄死她,林儿的病已经好了,必须抓到她……”

  “最后一个是什么样的?”敬苍问。

  “是个贱人……”老夫人恶狠狠的剜了一眼那串娃娃,“她想害我的林儿……你们要彻底治好我儿的病!快点治好我儿的病!”

  老夫人像是受到了刺激,整个人疯疯癫癫的战栗着,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

  “少爷的病能治好。”林逾静说,“我们也想去看看他的情况,但是现在一身血,怕冲撞了少爷,让他旧病复发。”

  “不行!你们去洗干净,洗干净再给我儿治病。”夫人说。

  “哦对了。”敬苍突然说,“我们还要借厨房给少爷熬药。”

  “厨房……”夫人喃喃低语,几个人心一块提了起来,生怕夫人清醒过来。

  “厨房……”夫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们的药真的能治好我儿?”

  “肯定啊。”瞎子不耐烦的说,“昨天你不看到效果了吗。你不愿意那就把药拿给下人熬,反正出什么岔子我们不负责,你儿子是死是活我们也管不着。”

  夫人用力捏着仅剩下的佛珠,下定决心似的说:“我儿的病必须好,他必须活下来。我让仆人带你们去。”

  越靠近厨房,那股土泥鳅的味道越明显,来往的仆人身上也带着浓重的味道,不是长期熏陶都达不到这种效果。

  一推开门,只见一坨乌黑的东西直冲面门,啪嗒一下砸掉了瞎子的墨镜。

  早就预料到他会鬼喊鬼叫的林逾静捂住了他的嘴,才让耳膜避免一场折磨。

  “不好意思。”一个厨师样的人赶忙跑过来,一手提着把看到,一手提着一只无头王八。

  王八颈子滴沥着暗红的血滴,像一颗颗熟透的樱桃,它没了头却还没死干净,四肢不断在空中刨着,看样子是痛苦极了。

  而打中瞎子的那团乌黑正是王八三角形的脑袋,两只眼睛黑豆一般直勾勾看着瞎子。

  “你你你干嘛呢……”瞎子正想阴阳怪气,结果瞥了眼锃亮砍刀,顿时就痿了。

  “哎哟,把这茬忘记了。”厨师满手是血,随意往围裙上抹了一把,转身撬开了一个半人高的大缸子。

  “我草!”

  一个土泥鳅的腥臭味“砰”的一下爆发出来,同时还携带着浓郁的酒气,孙铭现在感觉自己正在和喝醉酒的老爷亲密拥抱,难受得如同嗓子里长了一撮毛。

  厨师倒提着王八,大手捏着王八脖子用力一挤,一股暗红色的血直接从喉管里彪溅出来,咕噜噜的在缸子里冲起一层泡泡。

  敬苍木着脸走过去看了眼,只能看到是一缸血糊糊的东西。厨师憨厚的笑了笑,转从木桶里捞起一只王八,手起刀落,又是一只无头王八。

  “道长要尝尝味道吗?”厨师问。

  敬苍指了指贺逐山,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他想尝尝。”

  贺逐山:“?”

  贺逐山即便是被坑了,也没有暴跳如雷,反倒是笑盈盈的接过厨师递来的长柄勺子。

  “你俩不去洗澡么?”贺逐山一边用勺子轻轻舀起一层底部沉淀物,一边问敬苍。

  敬苍没明白什么叫“你俩”。

  林逾静冷讥到:“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传统方式洗澡。”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逾静特别不爽贺逐山,但却不知道原因。而贺逐山则脾气很好的不和她计较。

  毕竟祖宗还是要宽容对待曾曾曾孙女吧。

  “曾孙女,你过来看看里面泡的什么。”贺逐山把一勺酸臭的东西直直递到林逾静面前。

  林逾静被臭得连退两步,差点一脚踩王八头上。

  贺逐山笑了笑:“曾孙……用户,你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收藏,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