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元家可是此处?”

  赵哥儿心怦怦跳,急忙迎出去:“是是是。”

  官差朝他躬身:“恭喜方夫郎······”

  官差说了好一会吉祥话,方子晨不负众望,乡试中又摘得榜首,不得不说,又再一次让人大跌眼镜。

  这番人才,将来定是不凡的,官差自是想着讨好。

  赵哥儿高兴,塞了几个‘红包’过去,官差一掂,顿时喜笑颜开。

  放榜隔天,知府做宴,这般时候,一帮官员就开始为家里的闺女哥儿拉郎配了,方子晨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又背着乖仔去了。

  果然,见着他带儿子来,有些人心思通透,没再提,有些不死心的,开口说了两客气话,就想着介绍家里的孩子,然每次到这节骨眼,乖仔开口了。

  “父亲,乖仔想尿尿。”

  “父亲,乖仔想嗯嗯。”

  “父亲,乖仔想要你喂我西饭。”

  “父亲······”

  众官员看着乖仔,直想打他,这孩子真他娘的事多,然看过去,那孩子又朝着他们甜甜的笑,那口气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撒了。

  傍晚方子晨让人把乖仔先送了回来,赵哥儿问你父亲呢?

  乖仔笑呵呵的:“父亲说,有人要送礼,等没有人送鸟,他就回来鸟。”

  赵哥儿:“送礼?”

  乖仔:“系呀,父亲说他系潜力股,大家都想要巴结他呢!巴结自然要送礼呀!这下发大财咯~”

  赵哥儿也笑了起来,拍了拍乖仔:“那你去厨房把麻袋拿出来,等会我们去接你父亲,不然他拿不动。”

  “好~”

  赵哥儿到底是小瞧方子晨了,三百斤的土他是扛不动,但若是换了银子,八百斤他都能不带含糊的一口气举得起来。

  宴席后,方子晨带着赵哥儿入京了。

  林小侠和刘叔一家,赵哥儿没带去,先让他们在源州经营,京城皇权之地,人满为患,不论是租房还是做生意,怕是都要困难些,他想先安顿好了,再让他们过去。

  制冰的方法,还有卤料的方子,赵哥儿都交给了林小侠夫妻。

  有他们在源州,铺子有人操持,银钱方面便无后顾之忧。

  赵哥儿没收拾太多的东西,这次较赶,一路上定是不能怎么休息,当初秦家送的几箱子礼,赵哥儿只挑了几匹布带去,剩下的,打算后头让林小侠带过去。

  从源州到京城,若是不转水路,一路马车过去,要三个多差不多四月。

  到淮源转水路,大概只需两个多月。

  大夏面积辽阔无垠,从南到北几乎横跨整个大夏,有些城镇相近,夜间还能在城里找间客栈住,若是离的远,有时就得宿在外头,马车窄小,方子晨个又高,一觉起来,这里麻哪里痛,这还不是最要紧,晕车更是要人命,吃什么吐什么,一路上尽是遭罪,唐僧取经八十一难,但总加起来,估计都没他这么艰辛。

  赵哥儿看他瘫在车里,脸色苍白无力,心中惧怕,提心吊胆,总怕他凉在路上。

  十月底,终于到了横镇,方子晨同两行商一起,雇了一镖局十二人,让他们护送到淮州。

  他最是抠门,突然这般,赵哥儿还有愣,一问才晓得,横镇通往淮州的路上,并不怎么太平。

  赵哥儿对路线及各地形势并不清楚,路线都是方子晨规划的。

  有方子晨在,他是啥都不用担心。

  方子晨很健谈,跟着那两走商的谈的很来,不过自隔天见着乖仔大汗淋漓的跑在马车后头,那两行商就不太搭理方子晨了。

  这就是一人面兽心的东西。

  对方态度突然转变,看他宛如看着一衣冠禽兽,方子晨纳闷的同时,也不鸟他们了。

  这次途中,遭遇了两次打劫,不过对方人少,同镖局人干了一架,大刀刚铿铿两下,对方喝了一声‘点子硬,兄弟们,撤。’然后又窜林子里去了。

  玩儿似的。

  到了淮州,方子晨提着大包小包,嘴里还叼着一包袱,赵哥儿牵着两个孩子跟在后头,一行四人皆是风尘仆仆。

  船上行人不多,一富商打扮的老爷惊讶的看着方子晨。

  这人气盛强盛威严,想来家里应是有金矿,手上带那扳指,方子晨只扫一眼,就感觉眼要瞎了。

  黄金搁太阳底下,反射的光都不带这么耀眼。

  这人出门在外,这般打扮,是怕人不晓得他有钱?

  还是故意炫富拉仇恨的?

  他满脸惊讶,方子晨也没觉得奇怪,路上常有人这般看他。

  赵哥儿只要了一大间船舱,出门在外,他不放心小风一个人睡。

  淮州水路直达京城,方子晨不晕船,天天的带着赵哥和两孩子在船板上溜达,两手背在身后,仿佛在巡视自家的产业。

  十五是在路上过的,这会虽已十月多,但月亮依旧圆。

  方子晨诗性大发,当即来了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乖仔仰着头,轻扯他衣服。

  “父亲,这系西莫意思?”

  方子晨道:“我的床前有位叫明月的姑娘已脱光,她的皮肤白嫩得就像地上的白霜,抬起头望着这位已经脱光光的明月姑娘,低下头不禁地想起夫人远在故乡,这首诗反应了一个正常男人,独自在外为官,寻花问柳时的矛盾。”

  乖仔拧起眉:“系这样吗?父亲,你不要觉得乖仔小,你就老驴乖仔啊!这样系不对滴。”

  赵哥儿拍了方子晨一下:“听见没有,好好教儿子。”

  上次中秋,方子晨刚吟过这首诗,当时根本就不是这样解释的,什么意思赵哥儿都还记得。

  好好的诗,夫君竟是这般瞎扯,简直该打。

  方子晨也觉得自己侮辱了李白,这种行为到底是不对,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正经的跟乖仔解释起来。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旁人有人插话,是前儿上船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富商:“这位公子当真是文采过人,只随口一吟,便是出口成章。”

  方子晨:“······”

  真是折煞我也。

  方子晨大言不惭:“这不是我吟的,我本事比这人还差一点点。”

  “哦,那我倒是从未听说过。”富商说。

  没听说过很正常。

  听说过就不正常了。

  李白又不是大夏的。

  富商看着方子晨,突然说:“你长得好像我的一位故人。”

  方子晨听见这话就笑了。

  “好土的搭讪方式啊!”

  富商:“······真的。”

  方子晨挑着眉:“我是长了一张大众脸吗?这年头难道是丑的各有特色,帅的千遍一律?”

  富商:“······”

  虽是被怼了两句,但话夹子算是打开了,知道方子晨是去赶考的,富商好像变得很高兴:“嗯!科举好啊!以后出来做了官,为国为民。”

  方子晨赞同的道:“是啊是啊,我这样的人才,不为民做些奉献,就该埋没了,不过,我听说探花是一甲里的颜值担当。”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有些愁苦,说:“也不知道当今圣上为人如何,我怕他昏庸,以貌取人,不给我当状元。”

  富商脸色有些怪异:“应是不会,这状元,自来都是能者当之,不过,你倒是自信啊!”

  方子晨牛逼哄哄:“有实力,当然自信了。”

  富商见识颇广,方子晨同他很是能聊,天南地北的,都能侃上一句,富商都惊叹与他的见识,这人瞧着年纪不大,但似乎已走过大江南北,领略过各地人情,也时常说些发人深省,引人深思的话儿。

  富商总爱拉着他唠嗑,觉得与方子晨交谈,有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况且船上就那么大,有个人陪着说话,倒是畅快些。

  赵哥儿每当这时候,便会领两个孩子坐在船板上看风景,富商每次看向乖仔,神色总是有些诧异,又有些惊怪。

  同人接触得多了,方子晨才晓得这人为何出门还敢一身绫罗绸缎,价值不菲的扳指和玉佩也不藏着,感情先头见着那十几个一看就像练过的,他以为是镖局的人,竟是这人的护卫。

  这都不是最遭方子晨眼红的点,船上提供的吃食粗糙得紧,一日三餐来回都是那么几样,对方却是自带厨娘,一带还是三个。

  妈的!

  有钱真的好!

  等他也有钱了,带他二十个。

  临近京城,气候越是冷,一南一北相差甚大,前年冬日在源州,屋里一直烧着碳火,也没感觉怎么冷,在小河村的时候就冷了,那风刮着人的时候,仿佛都带了刀子,早上起来,菜叶上也有一层薄薄的白霜,穿再多的衣服,都感觉是冷的,可这会,方子晨又想窜回小河村了,小河村虽是冷,但起码没到死人的地步,可是这儿都下雪了。

  娘啊!他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到了北方,真他娘的是要见鬼。

  进入京城地界后,气温骤降,方子晨躺床上缩着身子瑟瑟发抖,昨儿夜里他还能抱着赵哥儿取取暖,这会三人跑外头看雪去了,就他一个人,躲被子里,怎么都不觉得暖和。

  方子晨正想着起来再加层被子,赵哥儿仓皇失措跑进船舱里来:“夫君夫君,出事了。”

  “怎么了?”

  “你儿子见鬼了。”赵哥儿说。

  方子晨:“······”

  方子晨慌慌张张跑到船板上的时候,就见着乖仔狗一样吐着舌头,大眼睛泪汪汪的。

  小风在一旁着急的围着他走来走去。

  船栏上竖着两铁杆,上头结了一层冰,乖仔小舌头这会死死黏在上面,收不回来了,见了方子晨,他是呜呜叫,虽是听得不清晰,但方子晨读懂了。

  “父亲,救命哟,救命哟,乖仔要完蛋咯~”

  那富商听着了动静,也带人过来看,见着乖仔这么个模样,直接笑了。

  乖仔又朝他使劲踢着小短腿,想要踹他。

  富商同他接触过,晓得这娃娃除了爱胡言乱语,还最是要面子,当下就不敢再笑了。

  赵哥儿推了方子晨一下:“夫君你别笑了,怎么办啊!快想想办法。”

  方子晨笑得肚子疼,回了船舱倒了点水,慢慢淋在乖仔舌头和冰块粘接的部位上,过了片刻,冰才终于化了。

  乖仔摸了摸自己被冻麻的舌头,瞧着方才舔过的地方,是心有余悸。

  “父亲,这雪西莫会咬人舌头啊!太恐怖鸟。”

  方子晨拍他头:“谁让你去舔它。”

  “乖仔就想看看它系西莫味滴,有没有雪糕好西,乖仔下次不敢惹。”乖仔说。

  赵哥儿无语,往他屁股揍了两下。

  乖仔捂着屁股,啥话也不敢说了。

  一家四口,除了方子晨,其他三人似乎是铁打的皮,都不怕冷,整天的在船板上玩雪,玩得不亦乐乎。

  这会还是好,到了十一月那会就更冷了,那时候河面结冰,船只都走不了。

  赵哥儿暗暗庆幸当初出发的快。

  十月二十三号,终于抵达京城。

  前几天赵哥儿就一直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一动,被子里就灌进了风。

  方子晨摁着他,不让他动:“这么高兴?”

  “嗯!”赵哥儿揽住他的腰,在方子晨下巴上啄了一下:“要见到爹娘了,我高兴。”

  “还记得你家在哪吗?”方子晨问。

  “记得。”赵哥儿说:“赵府,很好找的,我父亲在朝里当官。”

  方子晨撑起上身,吃惊了:“啊?那之前你怎么没说过呢?”

  赵哥儿疑惑道:“我没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