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艇停留在一望无际的海中央, 上弦月爬上了高高的云层,海面寂静无声,连海浪都安静了。

  苏清风坐在小桌上, 还在细心的将打碎的贝壳磨得光滑平整, 各色小贝壳大小不一,形状不同。

  她很有耐心的埋头处理, 磨得平整的贝壳,涂染上画漆的深蓝, 上面撒了一点从傅忻然那里讨来的眼影。

  眼影里含有可以反光的物质,涂在颜料的表层, 她再用镊子夹起,小心的放入树胶里定型。

  这样的工序她重复了好几十次,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越做越觉得有意思, 贝壳上的颜色涂抹均匀了,在树脂的包裹下贴有润泽感。

  她拿起君君的小拖鞋, 再用胶水固定好这些五彩斑斓的贝壳,“真是丑得不忍直视。”苏清风听到声音, 她没转头。

  “孩子喜欢,我就喜欢。”苏清风继续贴另一支拖鞋, 巴掌大点的鞋子,在她手里好似一个特别有趣的玩具。

  “君君的审美, 果然来自于你。”一句不轻不重的吐槽,让苏清风开心的傻笑, 她终于听到了谢蕴安亲口承认君君是她孩子。

  “小孩子喜欢鲜艳的眼色, 和她们眼里布灵布灵的好看, 大人是看不见她们的童真, 只觉得不能理解。”苏清风低声告诉谢蕴安。

  谢蕴安没回答,她只是站在船头,看着苏清风一点一点的完善了君君的小拖鞋。

  还有君君最喜欢的眼镜,身价不菲的墨镜已经变成了布灵布灵的土货了。

  上面还有苏清风亲手磨出来的海星,涂的是黄色,还有粉红色,谢蕴安看了一眼,沉默了。

  苏清风了花了两个小时才完成这项大工作,她宝贝的把眼镜和拖鞋放在桌上,等胶水凝固,她就藏起来,明天给君君一个大惊喜。

  “你还不去睡?”苏清风伸个懒腰,才发现靠在冷色栏杆上看月亮的美人。

  谢蕴安摇摇头,海风撩起她的发丝,沉静悠远的目光看着被乌云遮盖了半边的弯月。

  突然一件衣服搭在肩头,谢蕴安看着自己的热带风的衬衣,熟悉的味道,她抬头看了一眼手搭在栏杆上的苏清风。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看着月亮,辽远空灵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苏清风莫名的感受到了难过。

  她知道这是座头鲸的叫声,她的目光看着远方,谢蕴安也听到了,她直起身体看着海平面。

  一股喷雾冲天飞起,空灵的鲸鱼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苏清风看到了特别难见的座头鲸一家,相互在海面换气。

  大鲸鱼游荡在小鲸鱼的身边,保护着它换气,小鲸鱼尽情的喷洒水柱,鱼尾欢快的摆动。

  悠远的声音让人误以为座头鲸很孤独,但实际孤独的只是听到声音的人。

  座头鲸的只有在失去亲人和与家族走散的时候才特别悲伤。

  其他时候听到的空灵,是因为座头鲸的声带特别小,而它们是通过声呐发出的声音,被海水一传播,就会显得特别空灵。

  孤独不是它,是自己。

  苏清风嘴唇露出一个笑容,她眼睛飞快眨动,谢蕴安转头和苏清风相视。

  皎洁的月光洒在海面上,朦胧昏沉,好似在两人身边围住了一层薄纱。

  苏清风静静的看着她,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靠近过她了,苏清风微微低头,谢蕴安没有移开身体,她只是看着苏清风。

  苏清风低头吻住了,与她咫尺之遥的人。

  谢蕴安感觉到呼吸之间的热气,她没有闭上眼,只是看着苏清风慢慢靠近。

  唇上的另一方小心翼翼贴近,薄唇贴上红唇,没有太多的化学反应,有的只是想念。

  一滴泪落在了谢蕴安的脸上,谢蕴安眼睛微动,她叹息一声,伸手抱住了这个比她小的alpha。

  “我们还能在一起吗?”苏清风泪眼朦胧的看着谢蕴安,谢蕴安没回答,她轻声问了一句,“在酒店的醒来的第二天你去哪了?”

  苏清风听到她的问题,呆住了,她低声道:“我一醒来,你就走了,我接到姐夫的电话,姐姐犯病了,她割腕了,大失血,我穿上裤子就一路跑去了医院。”

  “等姐姐从急救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跑去酒店,酒店说,早就已经退房了,我重新订下房间,走进去只看到干干净净崭新的酒店房间,我续了一个星期的房间。”

  谢蕴安冷漠的听完苏清风的话,她松开手,看了一眼苏清风,转身走了。

  苏清风追上去,想要再说点什么,谢蕴安却不给她靠近的机会了。

  她踟蹰的站在楼梯上,悲伤的看着谢蕴安披着她的衣服消失在转角。

  她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哎!”一声叹息从黑暗的地方响起,烟头的光亮在黑暗中闪过。

  “谁?”苏清风看向舷梯处的阴影,林优吸了一口烟,优雅沧桑的吐出一口烟雾,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苏清风。

  “你都亲上去了,为什么,要说这种犯规的话?”

  林优刚刚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她被傅忻然赶出卧室,只能忧伤的下来看座头鲸,正好看到有情人好不容易放开了一点点心结。

  苏清风低头不语,她从林优的裤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两人坐在案板上一起抽烟。

  林优让人值班的人给她送了一瓶酒到船头。

  “谢姐姐刚刚跟你说什么了?”林优替她到了一杯酒手指一推就到了苏清风面前。

  苏清风的食指和拇指扣住厚重的杯子一摇一晃再一口闷下。

  “她问我,我和她第一次在酒店里度过发热期之后,我干什么去了?”

  “那你干什么去了?”

  苏清风抬头觑了她一眼,声音低低的说,“你妈咪发病自杀了,我一醒来连裤子都来不及穿,直接跑去医院了,等我回来,房间里早就没人了,酒店干净到像是没人睡过一样。”

  这一句话让林优安静了。

  一直到手指上夹着的烟烧尽,林优都没有动,好似不知道痛。

  苏清风一口一口的喝酒,好像不喝到天荒地老不停手。

  苏清风没有选择,谢蕴安也没有选择。

  苏清风没有错,谢蕴安也没有错。

  苏清风顾着姐姐丢下了,孤注一掷的谢蕴安。

  谢蕴安带着决绝回国,大杀四方,再不看红尘里的情爱。

  她的心里苏清风是不重要的了,因为她也不是苏清风心里最重要的。

  林优理解谢蕴安的想法,她家里当时一团烂摊子,而谢蕴安那里也是泥沼遍布,稍不注意就是尸骨无存。

  世事就是那么无常,你选不出你想选的,因为老天都没有给过机会。

  林优不敢看苏清风,她很愧疚,她们都愧疚小姨,小姨的付出是整个林家所有人都欠她的,她是两方的纽扣,扣住了妈咪和她。

  她拿起桌上的一瓶酒大口大口的喝,喉咙一动一动,褐色的酒水滑过喉结,很快一瓶酒见底了,她打个饱嗝,眼神都晕开了,水汪汪的。

  “嗝,小姨,我们去找谢姐姐,告诉她,应该告诉她,嗝,是生是死,你都要告诉谢姐姐,你没有想过不负责任,也没有想过丢下她。”

  林优执拗的拉着苏清风的手臂,嘟嘟囔囔的就要去找谢蕴安。

  苏清风坐在椅子上不动,她只喝了几杯酒,谈不上醉,但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不敢去?”林优酡红迷醉的眼睛盯着苏清风,她像小时候一样生气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注视里,委屈倔强的盯着人不撒手。

  这样的结果是什么?

  就是谢蕴安看着两个醉鬼相互扶持站在她门前敲门,谢蕴安看着两人摇摇欲坠皱皱眉,酒精的味道并不好闻。

  她正想去推开苏清风去叫傅忻然来把林优接走,谁知道,林优和苏清风一人拉着她一只手,直接把她拖进房间里了。

  林优还特别贴心的关上了门,踉跄着步伐走到离谢蕴安五步的地方,浓烈的酒味儿,让谢蕴安窒息,太难闻了。

  “你们两个要干嘛!?”谢蕴安忍住火气被林优和苏清风按在椅子上。

  林优摆摆手,她迷濛的眼睛,嘴里迷糊的吼着,“小姨妈你别说话。”

  “小姨?小姨?快……快跪下……认错!”林优戳戳快要睡着的苏清风。

  一楼的小桌上摆了四个空酒瓶,孤零零的被丢在夜色里。

  苏清风舔舔干渴的嘴巴,迷瞪着眼睛,她想喝水,林优一看苏清风正扭头在找什么东西。

  她急了,抬起腿一脚就踢到苏清风腿弯,苏清风原本就摇摇晃晃的,啪的一声跪在地上了。

  这一跪,跪得很实在,砰的一声,听到谢蕴安脸色一变,她着急的站起身,想要看看苏清风怎么样了,却被林优一个指头摁下去了。

  谢蕴安:………就离了个大谱!!!

  她按按额角,拿起手机跟傅忻然打了个电话,林优发现小姨妈不专心,她抢过谢蕴安的手机,啪的一声,扔出去了。

  谢蕴安:………她忍住了……她不和醉鬼计较!

  可是电话拨通了,傅忻然在睡梦里被吵醒,她接起电话,“谢姐姐?你有事吗?谢姐姐?……”

  傅忻然叫了好几声,都没听到回答,她以为是谢蕴安不小心碰到了,便挂断电话。

  但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在床上纠结了十分钟,还是起来敲响了谢蕴安的门。

  “安安,我错了,我没有……嗝~~不负责任……我一醒来就接到电话,姐姐自杀了,呜呜呜呜,我就一个姐姐,她死了我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就是孤儿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苏清风最终还是记起了林优教她的方法,她不管不顾的抱紧谢蕴安的小腿,嘴里一个劲儿的嚎。

  谢蕴安抽抽嘴角,小腿被紧紧锁住,她是动不了了,转头看看内室,君君还好没被这两个醉鬼吵醒。

  林优杵在一边,跟苏清风加伴奏,嘴里嘟囔着谁都听不懂的话。

  苏清风继续说道,她回到酒店没看到她,跑去了谢蕴安合作的公司没找到她,跟她打电话,却一直打不通。

  没两天M国公司出问题了,她又开始没日没夜的解决信息泄密的事情。

  她好几次跟谢蕴安打电话都没有打通,最后她就不敢了,因为她知道自己被拉黑了,但每个节日她都跟谢蕴安发过信息,只是从来没有接到回复。

  在之后,她就听到了,谢蕴安订婚了,结婚了,之后她不敢在关注谢蕴安的消息了,她怕自己没有愈合的心,继续流血。

  谢蕴安低头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苏清风,当然打不通,当天下午三点她就把苏清风的电话拉黑,注销了那个手机号,一身战意的回国了。

  她第一次避战,没有好结果,但她谢蕴安绝不怯战。

  砰,第二声倒地声,是林优坚持不住了倒下睡着了。

  苏清风解释得断断续续,最后抱着谢蕴安的大腿睡着了。

  谢蕴安神色不明的看着苏清风,她弯下腰手指拎住苏清风滚烫的耳尖,“你不是说,绝不靠近我吗?”

  苏清风舔舔嘴,她一歪头倒在谢蕴安的手上,睡得很香。

  君君揉揉眼打开内室的门,“妈妈,好吵。”

  她张开手想要谢蕴安抱抱的时候,才发现妈妈的怀里已经没位置了。

  “姨姨?”君君推推苏清风沉重的脑袋,苏清风蹭蹭谢蕴安的腿,换个方向呼呼大睡。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谢蕴安一猜就是傅忻然,“去开门。”君君听着妈妈的吩咐,颠颠的跑去打开门。

  “谢……”傅忻然看着地上躺着的林优和紧紧抱住谢蕴安小腿的小姨,她揉揉眼睛,以为自己没睡醒。

  谢蕴安摆摆手,她指着地上的两人,“十分钟前,这两人跑到我卧室,乱七八糟的解释,她是林优踢倒的,你看这个姿势标准吗?林优教的。”

  傅忻然听着谢蕴安玩笑般的调侃,脸都红到滴血了,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已经开始打呼噜的林优。

  “谢谢真抱歉,她们在外面等座头鲸,应该是无聊,喝醉了。”傅忻然干巴巴的解释一声,她觉得好丢脸,好想转头就走,好社死。

  “君君你先去睡觉,好吗?不然长不高了。”谢蕴安摸摸君君的头哄着她。

  君君腆腆小肚子,她小声的问:“妈妈,我可以和苏姨姨一起睡吗?”

  谢蕴安:………她看了一眼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手指一指,君君低落的回房间了。

  傅忻然:小姨的女儿倒是向着她,她很理解谢蕴安的心梗。

  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结果向着还没怎么见过的妈妈!是人都很生气,谢蕴安用力揪揪苏清风的耳垂。

  像是泄愤一样,傅忻然没有立场阻止,她看了一眼睡得昏天黑地的林优,这样可怎么拉回去啊!!

  “真的是一天到晚就出馊主意!”傅忻然踢了林优一脚,去找林致来帮忙,她不好意思找船员,林优的面子好歹还是要维护住。

  “谢姐姐麻烦您等一会儿了。”傅忻然去敲林致的门了,林致来到谢蕴安房间里时,简直无了个大语。

  尤其是小姨子还紧紧的抱着谢蕴安的腿,小声的抽泣,哭得好不伤心,“呜呜……我错了学姐,你原谅我好不好,下次我不和别人打架了。”

  谢蕴安听到苏清风声音,手指一顿,她唯一一次很生气是苏清风和她的追求者打架,把对面的人打断了三根肋骨,她自己也手臂骨折。

  也是那一次她错过了省级篮球比赛,这次的篮球比赛很重要,苏清风为此准备了半年。

  谢蕴安因为她的冲动很生气,整整一个月也没和她说话。只是冷冰冰的照顾她,苏清风天天低声下气的道歉,做梦都在跟她道歉。

  谢蕴安揉揉她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让林致把人带走,她腿都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我要睡觉了。

  谢姐姐她们很复杂,还好我的伏笔都有,呼。感谢在2022-03-21 22:16:17~2022-03-22 00:4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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