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来家的大铁锅不太方便煎一个鸡蛋, 所以路婳浓直接省事的给米来打了一个荷包蛋。
荷包蛋是个技术活，想要它完整漂亮的成为一个圆形很需要厨师的功底。
所以米来碗里的是蛋花，整个飞了边子。
路婳浓坐在她对面, 神情紧张的动了动喉头。
米来顶着新晋厨师热切的目光，吃了碗里的第一口。
能把方便面做难吃比做好荷包蛋更难。
路婳浓果然是个优秀的人, 她做方便面都难吃。
米来对路婳浓笑了笑，嘴里夸着：“好吃。”
“真的？”
“好吃。”
路婳浓坐到米来身边, 抢了她的筷子她的食儿，自己吃了两口后也点头, “确实好吃。”
米来惊讶的看向她。
米来重新接过筷子，小心的觑路婳浓的神色，状似不经意的问她：“你爸妈给你煮过方便面吗？”
“煮过, 你不知道，他们煮的有多难吃。”路婳浓想了想，一脸难受的表情看向米来：“幸亏我不像他们。”
米来笑着附和, “幸亏你不像他们，以后我给你做饭。”
“不用, ”路婳浓坐在炕沿儿颇有志气的回她：“我觉得我也有点儿天赋，多练练就好了，像刷题一样熟能生巧。”
米来含泪吃了一口这饱含爱意的面。
吃着吃着也就慢慢见了碗底。
路婳浓轻推了她一下, “刚吃完两个大鸡腿儿，还是别吃了。”
米来如释重负还要假惺惺的推脱一下：“太好吃了，让我吃完吧？”
路婳浓想了一下，点头，“也行吧。”
米来对路婳浓笑, 恨不得当场咬了自己的舌头。
路婳浓疑惑地看向她：“你干嘛？笑的这么瘆人。”
“高兴的。”米来说。
三下五除二的吃干净碗里的面, 米来拿着碗去洗。
路婳浓帮她收拾好了洗浴用品, 用一个绿色的塑料筐装。
米来接过低头看了一下，“还有发膜？我们家啥时候有的这东西？”她随手翻了翻，“还有面膜？这是啥？这又是啥啊？”她指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问。
路婳浓脸贴着米来的手臂轻轻柔柔的回她：“我要用的。”
米来家里只有一个十块钱买的「太阳能」浴霸，就是一个超大的黑色胶皮状的容器，底下抽根儿塑料管子，管子上接调整水势大小的塑料淋浴头。
把那容器放在一个化肥袋子和木棍儿支起的简易浴室上，太阳把容器里的水晒得烫烫的，就能美美洗澡。
夏天能用，早春和晚秋就有点儿勉强，冬天前后是完全用不了，会把人活活冻死。
家里的太阳能用不了，米来和奶奶一般都去门口那家大众浴池。
一个人四块钱，不限时。
但米来从来没和路婳浓一起洗过澡啊。
她光是想想就有些脚发软，头皮麻。
路婳浓光溜溜的站到自己身前，啧啧，不能想。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米来两眼一闭，大手一挥，“不行，我自己去。”
路婳浓穿好了衣服推她，“反对无效。”
拉开浴池门之前，米来转头：“那你自己开单间吧。”
路婳浓点头，“别浪费钱了，单间儿能洗俩人，一起吧。”
路婳浓交钱的时候，米来总觉得自己被她套路了。
一楼，单间。
米来从没奢侈进过的地方。
门口有个窄条衣柜用来装换洗衣服，进去之后并排有两个淋浴头，靠墙放了一个白色浴缸。
米来抓耳挠腮的看路婳浓，“有必要这么省钱吗？”
路婳浓环视了一圈儿，问她：“不满意？不比你们家那小棚强多了？”
米来坐在软凳上，皱着眉仰头看路婳浓。
路婳浓脱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挂进衣柜里以后，提醒她：“两个小时，超时要加钱的。”
米来无奈的歪头笑了一下。
她站起身，痛快脱了脏的够呛的外衣外裤。
当路婳浓开始脱内衣的时候，米来狠狠一个转身。
把路婳浓吓了一跳，她笑着去扳米来的肩膀：“怕什么啊？给我转过来。”
米来立刻仰起头，手堵在鼻尖儿去推路婳浓。
嘴上还在给自己找补：“最近替奶奶上火，经常流鼻血。”
路婳浓立刻拉米来去淋雨下用凉水冲了鼻子。
水浇了她满头，她护着头上沾着药的伤口，路婳浓用手带着水帮她洗了洗鼻子。
等那骇人的红消失的时候，路婳浓看她。
仰着脸问：“害羞？还是怕做坏事？”
米来五官皱在一起，手挡着脸，快把自己憋死的时候，她探出头，“你把浴缸那塑料膜铺上，你进去洗。”
路婳浓摇头：“淋浴洗完一起泡呗？”
米来恨不得把手里的浴球塞进路婳浓的嘴里。
她坚持背对着路婳浓洗，路婳浓也没闹她。
只是洗到一半儿的时候，后边儿弱弱的传来一声：“能不能帮我搓背？我够不到。”
米来像捏着什么生化武器似的接过路婳浓的澡巾，小手指翘着只搭一个指头尖儿在她的背上。
搓什么搓？
她一动，路婳浓就笑。
最后她放下手里的澡巾，不干了。
路婳浓突然猝不及防的转过身，米来立刻用手挡在脸前。
没声音，偷偷开了一个指缝，路婳浓正自己揉着自己的不可言说。
米来红着耳朵讪讪的放下自己的手。
问她：“你一定要这样，是吧？”
路婳浓挑眉，“对。”
浴室壁湿沥沥着正朝下滑着水珠儿。
水蒸气上来，使整间浴室都显得雾蒙蒙的。
米来伸出手把自己的头发一起撩到头顶。
拽着路婳浓的手腕把她推进浴缸，路婳浓罕见的听话。
大家都是赤ꔷ条条的。
路婳浓认真看米来，她人一长条，干瘦又有腹肌，只是身上布着大大小小碍人眼的青痕。
肋骨下有一整块儿淤痕透着骇人的紫。
她不想问。
只是眼睛里仿佛扎了睫毛。
她眨了眨，米来的手摸过来。
米来被热水蒸的红了脸，她沙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路婳浓摇头，“眼睫毛好像进眼睛里了，刚揉出来了。”
米来点头，手臂伴着水声，轻轻帮她揉。
路婳浓脱了力，只是手还坚持搭在米来的肩颈上。
直到指甲狠狠抠进米来的皮肤，揽米来的后颈靠近自己。
她们花了三十块，订了一间定时两小时的浴池单间。
在那里第一次体验究极的快乐。
从浴池出来时，路婳浓整个人挂在米来肩上，她很小声的问：“这样算吗？”
“不算。”米来肯定的说。
“这样就很累了。”路婳浓轻轻叹了口气。
米来笑着在路婳浓面前蹲下身子，路婳浓也不客气，像个大树袋熊似的攀上她的背。
想到浴池里等大人出来的小孩儿手里都拿着雪糕，小脸儿红扑扑的低头玩儿手机。
路婳浓委屈：“我也想要雪糕。”
米来背着她又折返回浴室，给路婳浓挑了一个最贵的。
路婳浓在她的背上打她的手，“不要这个，太贵了，我要小布丁。”
浴池老板娘笑呵呵的关了冰柜门，“诶呀，这个好吃，小布丁都是糖水兑的，这都是纯奶做的。”
最后米来揪着那纯奶做的雪糕袋儿去柜台结账，一根儿雪糕十八。
出了门，路婳浓咬了一口，又垂下手往米来嘴前伸。
因为掌握不好位置，米来躲了几下还是被戳到了鼻子。
她笑着回手狠狠拍了下路婳浓的屁ꔷ股。
“你自己吃。别动了，像个大毛毛虫。”
路婳浓吃的香，还特意吧唧了两声。
“这贵的就是不一样哈？纯奶做的。人家一忽悠你，你就上套。”
米来笑。
没多远，就到了家。
路婳浓上炕之后，正好吃完最后一口。
她问米来：“晚上我能睡这儿吗？想让你抱着我睡。”
米来摇头：“我有晚班儿今天，歇好了我送你回家。”
路婳浓立刻不干了，她跪在炕沿儿，伸出手指狠戳米来的脸，“你，你用网上的话，就是，穿上裤子不认人了。”
米来任她戳，只是手紧紧护在她腰后。
“我怎么不认人？你不是路婳浓吗？好好的学霸，一天净想些有的没的。”
“什么叫有的没的啊？那人家谈恋爱的都，过，你懂吧？”
这个奇妙的迟顿，米来不懂也得懂。
她搂着路婳浓，脸埋在她的小腹前，“我听到我姑娘和我说话了。”
路婳浓笑着搂她的头。
问：“和你说什么了？”
“说赶紧送妈妈回家，妈妈今天累到了，需要好好休息。”米来仰起头，盯路婳浓被蒸腾红润的脸蛋儿。
路婳浓含羞带怯的瞪她，又坐在炕沿儿，颐指气使的指着地上的鞋，招呼米来帮她穿。
穿又穿不对。
必须是先穿右边，再穿左边。
从出租车出来时，路婳浓硬是拽米来下了车。
米来现在是路婳浓说啥就是啥，随她摆弄。
她指自己家的方向，对米来说：“要不我直接出柜好了。”
把米来吓得心狠狠一沉，“你忘了飞扬哥了？”
路婳浓摇头，“我哥参加社区志愿者活动呢，认识了个小哥哥最近频繁来我家，我觉得他们不对劲儿。”
“他们不对劲儿，你还敢凑热闹？”米来揉她的手。
路婳浓手凉脚凉，经常揉一揉，通了气血后会好一点儿。
“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实在不行，我也去跳楼。”路婳浓赌气的说。
米来揉她的头发，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好言好语的劝她：“你再等一等，等我能独当一面了，我亲自去你们家负荆请罪，你千万不要坏了我的计划啊。”
路婳浓立刻挣开她，兴奋的问：“真的啊？你真这么想的？”
米来沉吟了一下，继续洗脑，“等你清北毕业，咱们在b城买个带落地窗的高层，再养两条小狗陪你。”
路婳浓立刻捂住脸，蹲下身。
呜呜的哭。
把米来吓了个够呛。
她也跟着蹲下身，手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去抚她半干的长发。
“怎么了？和我说。”
路婳浓仰起脸，长吁了一口气，“今晚的月色还行。”
米来推她：“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记得埋汰人？我错了，我不是给你讲了稻子什么庄稼物的吗？”
路婳浓摇头，“那我还想听点儿别的。”
米来抬起头，深蓝色的天空，点缀着闪烁的万星。
周围寂静，万物安宁，只有活动水系哗啦啦流动的白噪音。
她憋了半天，说：“我爱你。”
“爱谁？”路婳浓问。
“爱你。”
“那你叫我的名字。”
“路婳浓。”
路婳浓满足的眯起眼，借着米来托她的力，站起身。
走进小区之前，她回头：“星宿不变，万古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