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宇赢指了一下自己的手机, 李强手抵在他的肩膀上推他:“你先上车吧。”

  他三步两回头的看李强,到了车门那儿还是一咬牙上了车。

  米来从后排探出头问他:“咋?你爸不让?”

  白宇赢郁闷的点头:“你说我要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成天被这么管也就算了, 我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这么管意义在哪?”

  周州没接话, 忍俊不禁的坐在那低头玩儿游戏。

  路婳浓扯了一把米来,米来又坐了回去。

  她就着远光灯的亮儿眯眼去看李强, 他原还笔直的站着打电话,然后就把手机换了个手, 蹲在马路牙子边,随手捡了根儿树枝不知道在地上画着什么。

  米来笑了,她给路婳浓指:“你看, 我无聊的时候就那样。”

  路婳浓探头看了一眼,“你没发现你长得也像他吗?”

  “我?像他?”米来挑眉看路婳浓,“我哪点儿像他?你看他那吊眼梢子, 一看就是那种勾引女大学生的混ꔷ蛋中年浪荡子。”

  路婳浓笑着看米来埋汰李强。

  等米来说完了,路婳浓问她:“你觉得舅舅长的不好看吗?”

  米来严谨的想了一下, “作为三十多岁的大叔来说,能看。小卡尺,小皮夹克, 整天一脸凶相,恶狠狠的,小姑娘肯定喜欢这种。”

  路婳浓点头:“嗯,我还挺喜欢的。”

  米来瞪大了眼睛,抓着她的手腕问她:“你疯了吗?他都三十多了。”

  路婳浓看她那样, 顺着她的话逗她:“我知道啊, 他不是现在没女朋友吗?”

  “没女朋友也不行啊, ”米来诧异到不能自己,她探了个手去摸路婳浓的额头:“你难不成想当我舅妈?”

  白宇赢正郁闷着呢,听米来这话还是忍不住转头回了她一句,“大米,你行行好,正常一点儿行不行?”

  米来狠狠拍了一下白宇赢的头枕,“我怎么不正常了?你这话说的。不正常的是路婳浓才对吧,扯不扯?”

  周州偏头看了一眼路婳浓,又把视线放回到手机屏幕:“大米,下学期分文理了,你选啥?”

  米来死盯着路婳浓淡定的脸,一字一字的往外蹦:“选文,路老师说了,我脑子不聪明,读不了理。”

  路婳浓翘起一边唇角看向米来:“这么听话啊?”还带着满脸的得意。

  米来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车里重新归于平静。

  路婳浓扯着米来的头,把她的头按到了自己腿上,“躺一会儿,乖。”

  米来别别扭扭的朝她撇嘴。

  路婳浓看见了,俯下身唇抵在她的耳廓处,似有似无的朝她小声说话:“怎么?不服啊?”

  痒的受不了,米来手捂着自己发红发烫的耳朵,消停了。

  讲了半个小时的电话,李强终于起身。

  他几步走到车旁,拉起拉门,伸手把手机递还给了白宇赢。

  白宇赢接过来紧张地问他:“舅,我爸咋说?”

  “你舅舅出马,就没有不成的事 ,懂吗?”李强手撑着车门,下巴还对着白宇赢扬了一下。

  白宇赢张大了嘴,“真的?”

  “那还有假?”李强关上车门,走去了驾驶室。

  手摸上方向盘之后,才转头对白宇赢说:“你现在可能觉得你爸很烦,等你以后结了婚成了家有了女儿,你就会希望全天下的爸爸都像你爸那样了。”

  “什么意思?”白宇赢追问。

  “你爸说,怕你学坏,怕你祸害人家小姑娘。说不能只让有女儿的爸爸提心吊胆,有儿子的更得上心,从源头上解决问题。”说到源头,李强还特意伸手握了个拳。

  “我去,你们家老白这格局大呀。”周州拍白宇赢的肩膀。

  白宇赢抠了抠手机的边缘撇嘴,“他又没和我说,我哪知道。”

  李强随手拧开车里的电台,电台里正放着民谣。

  歌词里说姑娘和小伙子没钱的时候相爱,有钱了倒物是人非。

  “孩儿们,咱们先去修车行接上小智,我让他回去洗澡换衣服了,然后咱们去郊区我朋友新开的一家户外主题民宿,今晚烤全羊,有篝火。”

  白宇赢兴奋的拍座椅:“舅,是不是那种好多陌生人一起围在篝火旁边唱歌跳舞那种?”

  “诶,对,还是咱们白少爷懂行。”李强笑着答。

  车停在修车行,米来从路婳浓腿上起身。

  小智换了白衬衫,穿了淡蓝色的牛仔裤,头上标志性的黄毛一点儿没剩,被剪成了一个纯黑的碎盖儿,看打扮终于符合他的年纪了。

  他刚要上车,被李强一把扯了下来。

  李强走进修车行,随手把他洗脸用的金属脸盆扔在了地上。

  米来扒着车窗看,然后转头问路婳浓:“他干啥呢?”

  “去去晦气。”路婳浓说。

  李强随手扯了两张报纸,伸手揉吧揉吧就扔进了那脸盆里。

  他蹲在脸盆身边,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报纸。

  等火焰燃起来的时候,他看向小智,“迈过去。”

  小智一脸为难,“强哥,这火还挺高呢。”

  李强笑,他抓着小智的肩膀,一把把他从火盆那边拽了过来。

  “你看,这不好好的吗?也没烧着你啊。”

  小智回头看了眼那火盆,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牛仔裤裤脚。

  这还没完,李强把火盆用脚踩灭,又进屋拿了把鸡毛掸子,一边打小智,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等他终于结束了这神秘的仪式,米来都困的打了个哈欠,又被路婳浓重新按在腿上。

  前半段路,还是宽广的柏油马路,过了一个什么村子,路就开始变得崎岖不平,路两边还没路灯。

  米来舒服的躺在路婳浓腿上问李强:“强仔,你是要把我们卖到深山老林里吗?”

  李强伴着民谣声应她:“对,小路还能卖贵点儿,她好看。剩下的你们也不咋值钱,就当赠品了。”

  米来不服:“我也好看。”

  李强转头,没看到她的头,又转回去:“你好看在哪儿了,你那吊眼梢子跟个小狐狸精似的。”

  路婳浓一个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米来皱眉看她。

  路婳浓带着笑意低头用口型问她:“你看什么?”

  米来没吱声,内心感叹基因的强大。

  零零碎碎加起来,这车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

  天儿早就黑透了。

  所有人都下车之后,路婳浓去后备箱拿出轮椅,李强半抱半扶的帮米来坐上了轮椅。

  入目最吸人眼球的是最中间燃着的篝火,篝火上真的架了一个钢制的烤架,架子上正转着一只羊。

  篝火后面是一栋极具现代感的建筑,从上到下三层楼都是亮堂的超大落地窗。

  里面的灯光透出来,让米来恍然觉得自己正身处未来。

  右手边又是一大片的白色帐篷,帐篷区外面挂了木板子,周围用无数的小灯泡圈起来。帐篷里面住了人,帐篷外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

  脚下的路两边铺了灯带,顺着光源就能走到那栋建筑前。

  李强把手里的轮椅把交给了路婳浓,自己则是站在原地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挂掉没一会儿,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的特日系的中年大叔就迎了过来。

  “强子,怎么没早打电话?我好在这提前等着啊。”他一边给前面的人让路,一边将手伸向李强。

  李强笑着伸出手握了握,“金老板这生意做大了,我哪儿敢托大啊。”

  金浩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建筑,又拍了下李强的手臂:“咱们哥儿俩谁跟谁,你还扯那虚的。来,这边房间都留好了,要是有对帐篷感兴趣的,我让人帮你们现扎两顶也行。”

  米来弱弱的在轮椅上举手:“那个,我想住帐篷,我还没住过帐篷呢。”

  金浩回身,朝她笑着点头:“这个就是咱外甥女儿吧?和你舅长的真像。可以,还有别的人想住帐篷吗?”

  米来又偷偷去扯路婳浓的袖子,路婳浓弯下腰告诉她:“你住帐篷,我就和你一起。”

  她又抬眼看向周州,周州朝她摆手:“我住不惯睡袋,第二天起来腰疼。”

  李强扯白宇赢,白宇赢抬手指了指那建筑:“我想睡房间。”

  “行,那我和小白一间房,周州自己一间,小路和米来住帐篷,小智和金老板学搭帐篷自己搞定自己。”

  “好嘞,你们先进屋歇歇,我先找人给小美女们扎帐篷,篝火聚会儿大概二十分钟就开始了。”金浩一笑,山羊胡就跟着动,看着特别像动漫里的人物。

  李强朝他点头:“麻烦金老板了,下次进城我请你吃饭啊。”

  金浩嘿嘿笑,“那还能跑了你的。”

  在周州的单人房间里呆了一会儿,米来自己推着轮椅去了落地窗那儿看脚下的人群聚集在篝火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道理,她懂。

  此刻她觉得幸福,但不知道两年以后毕业,大家都各奔东西了,她又该从哪里获得幸福。

  路婳浓站在她身后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弯下腰,没扎起来的头发就跟着滑落在肩头。

  她问米来:“你不开心了?”

  米来摇头,“就是太开心了,觉得有些像空虚的梦境,等美梦一醒,就该操心接下来没有跳高的废物人生了。”

  路婳浓蹲在她身边,手攥着她的手,摩挲着没说话。

  李强在外面敲门:“姑娘们,帐篷搭好了,底下篝火也快开始了。”

  米来松开路婳浓的手,自己转着轮椅出了门,路婳浓不远不近的走在她身后。

  李强看见了,手正好搭在米来的轮椅把上。

  米来问他:“你还有这种文艺范儿的朋友呢?”

  李强轻哼:“你瞧不起谁呢?我还有在国外读博士回来当大学教授的朋友呢。”

  “男的女的?”米来转头问他。

  李强手动把她的脑袋转了回去,“和你有关系吗?臭小鬼。”

  到了楼下,几人在人堆儿里找了个空的位置盘腿儿坐在草坪上。

  米来不用,因为她有自己的专人专座。

  身边的人正零零散散的聊着生活里的琐事,还有一些社会性新闻。

  “听说了吗?前几天那个面包车当街抢人跑了的那俩,被抓回来了。”

  “诶呦,今天我还特意和法院的朋友打听了一下那个帮忙的修车小工,老天有眼,好在无罪。”

  米来偏头看了眼沉默看着火的小智。

  “还听说有个高中生,体育天才,被歹徒硬生生的砸断了腿儿。”

  “这么严重呢?”旁边的人可惜的「啧」了两声,“这世道,也没法儿说。”

  米来愣愣的看了眼自己没断的腿,路婳浓在她身边轻轻拍她的背。

  站在篝火中心往羊身上撒孜然辣椒面的金浩听见了对话,直起身指了下轮椅上的米来,“那个就是你们说的高中生,坐她身边儿那个就是修车小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