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虞啊, ”吴钦把吃空的饭盒往地上一放，摸了两下泛着油光的嘴，搓着手走过来：“小场助刚才也和你说了吧, B组有人卡戏。”
他敏锐的小动物直觉感受到一阵冷意拂过，吴钦缩了缩脖子抬头往四周看了一圈，这才将手里被握地皱皱巴巴的剧本展开：“一会儿帮忙给小朋友们打个样。”
虞柳川拍怕怀中抱着的黎恨风让他坐稳，腾出一只手接过剧本：“我看看。”
“好嘞, 你看好了上场就行。”吴钦挠了挠头，裹紧外套疑惑地走开：“这刚入秋怎么就这么冷？”
虞柳川待吴钦走远继续回到监视器旁窝着后，好心情地颠颠腿上的黎恨风，带着笑故意问道：“问你的，怎么突然降温了？”
黎恨风靠在他身上, 听着他说话时隆隆震动的胸腔音，闻着他在冷风中也是温暖干净的安心味道, 好一阵儿没说话。
良久后他从虞柳川的外套中抬起头来, 松开挂在虞柳川脖子上的手，弹了一下这人正仔细翻看的剧本：“老吴还是那么没眼力见, 又来白嫖。”
这一点十堰可是有话要说, 吴钦和李元是多年好友, 早年间名气不大遇不到好本子和好编剧, 李元就将当时也没什么名气, 原著改编还能一条龙服务的十堰介绍给了他。
黎恨风想起来那痛苦的修修补补三个月，自此和李元绑定不愿和吴钦合作：“我合理怀疑这是李元的阴谋，”他将虞柳川的手腕拽过来轻轻咬了一口, 又用舌头舔舔齿痕安慰：“只坑一个还不够,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最善解人意的导演，太阴险了。”
屏幕前的观众是听得一清二楚, 正戴着耳机接水泡咖啡的粉丝手一抖，热水洒在衣服上都来不及擦，急忙掏出手机发弹幕：
“我放一个大大的问号在这里，这金丝雀在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他在吴导剧组里说吴导没眼力见，还说李元李导阴险”
“omg子，这是能直播放送的吗，何导快来管管你的嘉宾”
“吴导人麻了，不就是让虞影帝帮个小忙，还能磨炼一下演技，至于在背后说人坏话吗”
“前面你那句话把我看麻了，三金影帝还需要演十八线配角来磨炼演技？再说放假有人叫你回去加班，我不信你有好脸色”
“唯粉心好累，嫂子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什么也不做只靠哥哥养着也就算了，不要坏虞哥路人缘行不行。还不如让可姐上位，至少人家富婆姐姐兢兢业业做数据管理粉丝群，从不集资，都是自掏腰包给虞哥应援，好几百个w砸下去，就是来看这些的？”
“六群人表示同意，自从虞哥官宣综艺之后可姐都不在群里冒泡了，应该是被气得不轻，这就是嫂子的手段吗，今天真的见识了”
弹幕乱作一团，没眼力见的吴导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东西，他一路小跑过来捡起尉迟琰的剧本，往已经被观众们烧地通红的锅里倒了满满一桶油：“我忘了问，你前两天卡的戏怎么样了？”
“！”弹幕震惊到说不出话，只能打感叹号来表示自己的心情。
“龟龟，我刚还在嘲别人吃到了假瓜，没想到今天吴导就锤了”
“吴导威武！人在做天在看，背后说人坏话就要被揭底，望周知”
“不愧是虞影帝，不到五秒钟现在广场已经带上话题了，热搜预定”
潜伏在分直播间的流量粉丝狂喜，她们熟练地换上大号去荣俊哲直播间传话报信。此时荣俊哲正下了表演课坐在龙静旁边喝水休息，他看着手机，一时关于影帝卡戏的言论飘满了他的屏幕。
他尽力平复着兴奋的呼吸，在镜头前压住即将上翘的嘴角，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问：“虞哥那边怎么了？”
“演员遇到瓶颈期很正常，虞哥毕竟是影帝，一定是角色太难了，相信虞哥能将自己调整好的。”他轻描淡写地将事态升级，又暗示道：“我还是个新人，担男主的时间也短，还需要更多的戏来磨炼，粉丝们不用担心，。”
说完他便在镜头下将手机按灭放到一边，也不再看，起身拍拍裤子将身旁的龙静拽起来。
“走吧，接着上课。”
019鬼鬼祟祟地躲在龙静随身带着的黑色布包里，好奇地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绣着龙静名字的走线。好丑哦，它想，我用触角绣都比这好看。
它耳朵一动听到荣俊哲要走，正要着急飞起来追上，触角却牵得布包一滑，直直从椅子上掉下去。
荣俊哲听见声音回头看，龙静挣开他的手，跑回去将包捡起来，也不顾黑布上愈发明显的灰尘，紧紧将它抱在怀里。
“地上脏，一个破包掉了就掉了，”他皱着眉头冲龙静招手道：“还不快过来。”
被人算计着的虞柳川正无知无觉地和吴导说话，他戳戳黎恨风给吴钦看：“小帮手已经帮我盘开了，综艺结束后可以顺下来。”
“行，”吴钦拍拍他的肩膀：“和你俩合作就是放心，这份剧本看好了没？”
虞柳川点点头，他一只手抱着黎恨风，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轻声问道：“去看我拍戏？”
“说的像我没见过一样，”黎恨风将手放到他张开的掌心里，长腿跨过地上散落的道具。
“毕竟他们不知道你是我在片场拐来的，”虞柳川牵着他跟在吴钦身后走，晃晃两人交握的手：“大作家。”
黎恨风想到与二十岁的虞柳川初见那日，他正和李元蹲在选角室里，隔着单向玻璃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室外正紧张准备试镜的演员们。
“大作家有没有看好的演员？”李元点了根烟用指尖夹着，他也不抽，就盯着缭绕而上的青灰色烟雾看。
“还没。”黎恨风嫌弃地挥开烟雾挪到另一边，他站起来凑近玻璃向外看，近到眼睛一眨，长长的睫毛贴在单向玻璃上。
“我的男主角要勇敢张狂、热血年少，永远生机勃勃。”和我是两个极端，他看着玻璃外或站或坐的众生相，心中毫无触动。
“哪有人永远年轻。”李元不屑一顾，他弹弹燃了一半的烟灰：“十年前的我倒是挺狂的，现在只能摸着自己的秃头，在和投资商喝酒打屁的时候吹嘘往昔峥嵘。”
“我的男主角要温柔强大，”黎恨风将手按在冰凉的玻璃板上，突然一个身影跑来，他小心抱着一沓剧本和人物小传，在看清时间没有迟到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这才气喘吁吁地扶住磨砂玻璃板。
掌心相合。
极近的距离让黎恨风看清这人剧本上用黑白印刷打印出来的名字，他在李元的不解的目光中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的男主角要戴着钻石耳钉。”
黎恨风脑海中青涩的虞柳川与此刻在导演监视镜中的虞柳川渐渐重合，七年的时间没有在他脸上刻下什么痕迹，他的鼻子依旧挺翘，他的眼角没有细纹，他的唇边依旧时常带着笑意，他刚从耳骨上摘下的钻石耳钉依旧熠熠生辉。
虞柳川简单穿上配角的服化后走入镜头，在监视器下他的气质瞬间改变，从温润强大的影帝变成明日就要第一次拿着兵器上战场的小兵。
“阿娘，我好害怕。”他将自己可可怜怜地缩在养着战马的稻草堆里，颤颤巍巍地从脏兮兮的领口掏出已经被磨得泛白的红线。
那时候的人穷，红线上拴着的不是金玉，而是缺了一个豁口的铜钱。
虞柳川看着摄影棚中的人造月光，眼睛一动便要落下泪，但这滴泪就垫在眼底。他将铜钱放在口中用牙狠劲咬着，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来：“村头征兵的人说尉迟将军手下的兵待遇好，阿娘把压轿子的银簪子当了才托人把我送到这里。”
他吸着哭出来的鼻涕，又从地上抓了一把干枯的稻草擦眼泪，这动作看得围观的人眼睛发疼：“我得好好打仗，给阿娘挣个诰命回去。”
寥寥几幕，情绪饱满深沉。
“卡！”吴钦探出头喊道，他挥手叫来原本饰演者小兵的演员指着虞柳川看，显然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
“太敬业了，铜钱说咬就咬，稻草说擦就擦...这就是影帝吗...这也太牛了”第一次看到片场实拍的观众们被震惊到。
“看虞哥的电影是就是这么震撼，他真的做到了极致，质感好牛”
“前面的被打脸了吧，谁说的虞影帝有瓶颈赶紧出来道歉，我接受不了这种表现力都能被嘲”
“串子们快道歉哈，虞哥看剧本的时间满打满算才五分钟，别拿你们要表演老师一字一字教干啥都要替身的哥哥来越级碰瓷”
“小配角而已，吹什么吹，你哥演不好直接可以把影帝奖杯没收了”
“我知道你急了，但是你别急，等到你哥演正主的时候再见分晓，赶紧祈祷别拖剧组后腿吧”
黎恨风看着虚拟屏幕上划过的一条条恶意弹幕，019刚刚回到手环中将荣俊哲那边的状况尽数告知，他点了点头，走到虞柳川面前，抬手将他发间的茅草摘掉。
“019，兑换一瓶治愈眼药水。”黎恨风假装从外套衣兜内拿出药水，虞柳川乖乖蹲下身子仰头。
“宝宝眼睛不舒服吗？”他闭眼感受着药水滴在眼中的清凉微痛，伸手四处摸索黎恨风的动向，直到握住这人的手臂才安分：“怎么还随身带着滴眼液。”
“给你买的。”黎恨风见他不老实，药水都从眼角落到地上，再次伸手撑开他的眼皮。
冰凉的滴眼液混到温热的眼球黏膜中，冷得虞柳川一抖，激出刚刚蕴在眼底还未流出的眼泪。
“啾。”黎恨风亲在他薄薄的眼皮上，舌头划过微红眼尾，吮吸着他滚烫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