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时屿已经有些恍惚。
他声音极轻，眉头皱着，带着些许困惑：“……你刚才说什么？”
格雷德蹲下身，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很难了解吗？就像是吟游诗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自诩浪漫的烂俗诗歌，尊贵的光明神教皇爱上了低贱的黑暗异端，情深不渝，无法自拔，最后落得一个魔力尽失，树倒猢狲散得凄惨下场。”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柯蒂斯那样得人物居然会栽在你身上。”
好吧，仔细想想，这一切其实有迹可循。
格雷德伸手捏住时屿得下颌。
这位模样俊美的青年已经开始失神，带着一丝痛苦，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事情。
格雷德松开手，若有所思道：
“其实和上任教皇比起来，柯蒂斯已经仁慈英明的多，他并非是一个独裁专制又残暴的统治者，或许从知道自己的力量并非永恒的那一刻起，他就对你们这些异端产生了怜悯之情呢？”
不然的话……
格雷德声音含着笑意：“不然的话，就算你长了一张美若天仙的脸，他也不可能直接一见钟情吧？”
说到这，时屿的唇瓣已经被他自己咬出了血。
格雷德装模作样地嘘了几声。
他又看了时屿一会，随后无趣地移开视线，走到山洞中那座最为巨大的神像面前，脸上露出虔诚而又癫狂的神色，深深地膜拜下去。
时屿并没有关注格雷德的去向，他的耳边已经出现了空鸣声，脑袋有些眩晕。
刚才所得知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料。
手上和脚腕上的镣铐似乎正在吸食他的魔力，火烧一样的疼，但时屿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关注这些了。
他开始仔细回忆自己和柯蒂斯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好像一直以来，柯蒂斯都是那副高高在上无所谓的态度，对他就像是随手留下一命的小宠一样，虽然并不放在心上，但因为某种怜悯，最终还是选择好好照顾下去。
那这样的态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好像是艾伯特的那场生日宴会开始有苗头的，那个虚无缥缈的轻吻，就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让他们的一切都变得不可言说起来。
再到后来，柯蒂斯那无下限的包容和宠爱，若是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几乎是把心意摆在明面上了。
奈何两人深陷局中，一个不知如何开口，一个生性多疑看不透也猜不透。
直到三年前的导火索，引申至今年的出逃。
越是回忆，时屿心中就越是空荡痛苦。
那里原本什么都没有，现在却像是被一柄铁锤在死命敲打，痛不欲生。
时屿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眸光变的坚定起来。
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葬送在今日。
格雷德是个疯子，他早该想到的，普通的帝国民众，怎么会精通黑暗神的传说和力量到那种程度？
时屿动了动自己的四肢，因为那些镣铐，动作间发出了细微的叮当声响。
他惊的立刻屏住呼吸。
果然，格雷德的声音在不远处传了过来：“别挣扎了，这锁链是专门用来吸食你魔力的，你没感觉到吗？你身体里的力量已经越来越稀少了。再说了，这锁链是我三年前就打造好了的，用的是现今大陆最为坚硬的材料，想要打破，你确实是得费一番功夫。”
“不过，等到那个时候，你大概全身的魔力都已经被吸食殆尽了吧？哈哈哈。”
格雷德放肆地笑了起来，他给神像前方上了香，劣质的香味很快传到了时屿这边。
他面无表情，只有在闻到那劣质香的时候，才会露出些许嫌恶的神色。
看来硬拼是挣脱不了的。
时屿盯着自己身上的镣铐看了一会，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他闭上眼睛，开始静心感受自己体内的魔力。
果不其然，他们就像是被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吸扯着，就算再怎么想留下来，最终还是会被无情地拖出体外。
时屿打定主意，必须延缓体内魔力流失的速度。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当他被格雷德拖进魔法传送阵的时候，柯蒂斯就在门外。
他们这么大的动静，柯蒂斯不可能没有察觉。
也许很快，柯蒂斯就会带着圣骑士找过来……吧？
这是场豪赌。
柯蒂斯的身体状况也并不理想，时屿不能保证他可以及时赶到。
但可悲的是，这好像是他唯一能够寄予希望的人了。
一想到对方的名字，时屿就会产生心绞痛，时刻提醒着他因为一念偏差从而造成的错误。
如果他没有出逃，那一切是不是就会……
时屿眉头紧锁，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把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起来，用来抵御镣铐对他魔力的蚕食。
那原本快的不可思议的吸食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时屿不敢掉以轻心，他更加用心地开始抵御镣铐。
所以他也并没有发现，原本同样饱受折磨的大橘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盛满了叫人看不懂的情绪。
橘猫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朝着时屿所在的方向，发出痛苦的轻声嚎叫。
一只猫走起路来是没有声音的，所以，在格雷德正在潜心拜神的时候，大橘就一步步走到时屿的身边，将尾巴搭在了时屿的大腿上。
这很快就把时屿惊醒，他看向大橘。
这只橘猫看起来非常疲惫，四肢都比较瘫软。
透过那双漆黑的眼睛，时屿似乎读懂了什么。
大橘依恋地蹭了蹭时屿的大腿，随后，身体开始逐渐消散。
时屿瞳孔骤缩，他差点就要直接叫出声来。
好在大橘立刻朝着他摇了摇头。
这只从来吃了就睡的橘猫现在格外通人心性，不管是从前的粉毛猪状态，还是现在的橘猫体态，它唯一不变的就是对时屿非同一般的依恋和忠心。
而它甚至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字。
大橘消散的速度很慢，它是一只由死物变成的魔宠，它的生命是由时屿赐予，此刻也应当归还。
随着大橘身体的消散，时屿体内的力量渐渐充盈，甚至快要超过那不断吸食魔力的镣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