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遥从一片黑暗里醒来。

  难闻的气味飘进鼻尖,他干咳几声,在光线晦暗里睁开了眼。

  这是一个小房间,应该是废弃了很久了,墙壁泛黄有蜕皮的痕迹,地面被污垢填满,角落里布满厚重的蜘蛛网。

  房间里唯一可见的光是在墙顶上一个半敞开的窗户,由于位置太高,方遥只能透过缝隙看见黑暗无边的天空,以及一抹月亮的影子。

  ——他昏迷了很久。

  方遥也算是经历过好些“灾难”的人了,所以此刻并没有表现得很害怕。

  在一番观察后,方遥扶着墙借力站起来。

  躺得太久了,腿竟有些麻了。

  方遥咬了咬牙,紧接着朝门的方向走去。

  那道门是木制的。他走到门边试着拧了一下把手,没推开,于是他又用手猛得推了几下。

  一道铁链碰撞晃荡的声响隔着门传递过来。

  看来门的那边上了锁。

  方遥沉默了一下,心知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便在房间里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做了下来。

  他并不知道是谁绑架了自己。

  他自认并没有和什么人结过仇,距离上一次被关禁闭还是因为魏闻。

  当时他说要分手,结果被这个占有欲强的家伙关起来了。

  不过,魏闻关他也是跟囚金丝雀一样,不会选择这么一个破地方。

  方遥想不到是谁,只好原地等待绑架犯的到来。

  大概过去了半个小时,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方遥掀起眼皮往门口叮,在看见进来的人之后瞳孔微微放大。

  “方子清?”

  来人正是他的弟弟,这是个有些出人意料的结果,但仔细想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们关系本就不大好,更何况方家还落在了他手里。

  “哥哥,好久不见。”

  灯光映出方子清清秀又带着难以察觉锋利的脸,方子清朝方遥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他的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在雇主进门后就守在了门外。

  “为什么?就因为我拿了方家?”方遥平静地看着走过来的人。

  方子清“呵呵”冷笑几声:“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你明明知道我喜欢魏闻,你却还是偷走了他!”

  方遥被情绪高涨的方子清突然向后推了一把,他猝不及防地向墙上栽,脑壳硬生生磕在坚硬的墙面上。

  他“嘶”得一声,整个人倒在地面上。

  方子清上前踢了一下方遥,发现这人一动不动,皱着眉:“你、你再装什么?”

  他就不信磕这么一下会把人磕死。

  “他的脑袋好像在流血。”门边又插来一个声音,方子清回头看,发现是带着黑帽黑口罩的陶滔。

  陶滔看了眼地上的人,说:“他可能真的会死。”

  说完这句话,陶滔想到自己和方遥的第一句见面,是在片场。

  当时他发现方遥是情敌后十分气愤,刚好听到剧组的人正在往他们这边走,于是他心生一计,毫不犹豫跳进河里,试图扮演电视剧里的绿茶白莲,来博取其他人的同情。

  ——“这个人也太坏了吧,把小桃子推到河里,还好桃子会游泳,不然指定出大问题。”

  甚至在跳海的一刻,他连剧本都想好了。

  可谁知这人跟个傻子似的也跳了进来,关键是还不会游泳。

  后来,他的计划自然没有得逞。

  看着心急如焚、不带一丝犹豫就直奔营救少年,对抱在怀里的人如视珍宝,可临走前看他的眼神几乎化为实质的刀片,冰冷至极。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怎么也不能取代这个叫“方遥”的人在楚潮安的心里地位。

  想到这,陶滔眼神黯了下来。

  而方子清被陶滔的话激得也自发恐惧起来,正想蹲下来再看一眼地上的人时,“死掉”的人又开始动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方遥从地上艰难地起身,身体在房间里有些摇摇欲坠。

  方子清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时皱了皱眉。

  只见方遥有些惨白地扯出一个笑来,嘴里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

  他想起来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死的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雷电死的——

  或许是早年的感情缺乏让他选择在大学阶段放纵自我,于是结交很多男友。

  或许分手是有点快、有点离奇。

  但他向来把感情割断很干净,并且他很清楚表明他与恋爱对象在一些时间相处后并不般配,所以走得利索。

  而不至于变成像他父亲那样的人,一边吊着妻子的感情又一边欺骗第三者,也就是方子清的母亲,单雪。

  在很长一段时间,方遥都以为单雪是个实实在在的小三,破坏了他父母的感情。

  直到一场车祸降临,单雪当场死亡,而方振年苟延残喘了些许日子。

  在冰冷的病房里,方遥沉默地看着病床上神采不再的男人。

  方振年也许是知道自己快死了,良心在临死前受到谴责,于是把所有真相和盘托出——

  少年时期的方振年只是个空有一腔抱负的穷小子,和初恋许文瑶在高中相遇。

  那时他们一个是理科第一,一个是文科第一,在年级上小有名气。

  但和方振年寒窗苦读不一样,温瑶是书香世家,是个名副其实的温婉小姐。

  在无数次旗下演讲、图书馆邂逅、放学后晚霞里的匆匆一影……他们开始产生交际。

  许文瑶并没有嫌弃方振年孤苦伶仃的背景,相反很欣赏他的才华,怕他被湮没,还多次资助他。

  方振年人生当中第一次被人关爱,何况对方国色天香,恰如莲之出淤泥而不染、只可远观。

  和许文瑶的其他追求者一样,他很快迷恋上对方。

  但和其他失败的追求者不一样的是,他追到了许文瑶——在她的十八岁生日那天,用无数封情书与手工折纸打动了她。

  那天也是他第一次亲吻他喜欢的姑娘,在晚自习后空荡的校园里,只有月亮见证他们纯粹又热烈的爱。

  在共同努力下,两人又一起升入最好的大学。

  他们两个都学了金融,打算以后从商。

  可天不尽人意,许文瑶的家人并不同意自己的宝贝女儿和这个穷小子在一起。

  然而许文瑶爱方振年已经到了死心塌地的程度,在一番争吵下,选择和方振年私奔。

  两人逃到另外一个城市,白手起家方氏集团,用才华与汗泪在夙夜匪懈后终于把集团发扬光大。

  可是后来,功成名就的方振年变心了。

  一边享受着落魄千金的爱意,一边拨撩着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收银员小妹的心,也就是第二任妻子单雪,方子清的母亲。

  单雪是个孤儿,身世倒和方振年很像。

  但她十分单纯,后来被方振年一番花言巧语骗上了床。

  然后她怀孕了。

  那时他并不知道方振年有妻子,知道时也早已成了对方的笼中雀,何况肚中的孩子彻底桎梏了她。

  ……

  在许文瑶绝症离世后,单雪尝试过补偿方遥,但都被回拒了。

  但和单瑶柔弱的善意相对比的是,方子清的嚣张跋扈。

  要不是看在他母亲的医药费是单瑶支付的,方遥会选择在单瑶死后直接暴揍一顿方子清。

  而不是依旧在外流浪,让方子清继续住着大别墅,当着悠哉的小少爷。

  可方子清的恶劣本性简直遗传了父亲方振年,得不到的便选择强制占有,或者直接摧毁。

  所有事情方遥此刻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他应该早点发现方子清喜欢魏闻,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偏执狂吸引变态。

  上辈子,方遥被日复一日地囚禁在魏闻住宅时,当他有幸偷跑出去后,在被魏闻手下的人追捕时,方子清不偏不倚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当时他说:“哥哥,我可以帮你。”

  当了很久金丝雀的方遥犯了蠢,没怀疑方子清的目的性,而是跟他回了家。

  回家那天是暴雨夜,方遥在浴室里一遍又一边洗净身上的痕迹。

  虽然魏闻并没有和他做到最后,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厌恶。

  毕竟他以为他们之间早该结束的。

  窗外电闪雷鸣,刺目的雷光划破方遥的眼眶,突然间,他发现全身有电流漫过。

  下一秒,心脏骤停。

  因为窗外的雷,以及倒地后脑袋硬生生磕在了地板上,他错以为自己是被雷劈死的。

  现在才发现,他只是触电了。

  浴室不会莫名触电,真凶只有一个。

  ……

  ……

  昏暗的房间里,方遥再次睁看眼时,眼底近乎绝情。

  “所以你现在又想杀死我?”

  没有情绪的声音传入方子清脑海里,他微微不解,疑惑了一秒对方话里的“又”字,但何况他恢复表情,只当他的哥哥是疯了。

  “是啊,只要你死了,方家和魏哥哥就都是我的了。”方子清天真又恶毒地说道。

  方遥在方子清开口时皱了皱眉。

  魏哥哥?

  看来这俩人有故事啊。

  不过,他可没空磕这俩都不是东西的东西。

  方遥看似平静地说:“就凭门口那两人。”

  虽然说得风轻云淡,但方遥心里清楚,现在他不过是一条砧板上的鱼。

  现在多说几句话只不过是缓兵之计。

  但愿有人来救他。

  方子清调皮地眨了眨眼,有些真诚地说:“哥哥,你说怎么那么多人都喜欢围着你转。”

  “你猜,他们是喜欢你的脸,还是喜欢你的身体呢?”

  话音刚落,接话的却是陶滔,他蹙了下眉:“你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是哪个骑士来拯救遥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