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潮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遥遥”,他下意识呢喃出声,身边却无人应答。

  一点落寞染上心头。他睁开眼,缓缓从意识中苏醒,四周的摆件有序又熟悉,不知何时,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但他的记忆却断在了仓库某个黑暗的房间,是遥遥带他回来的吗?

  目光下垂,他瞥见床头柜上的一张纸条:

  [安安好好休息,我要去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明天帮我请个假,我可能回不来。不用担心我。方遥留。]

  楚潮安垂眸,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许久,他才从床上起来,接听了一直响在房间里的电话。

  “您的那幅画……”

  “我知道了。”

  楚潮安挂断电话,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衣笼上后就出了门。

  另一边,方遥刚刚打车回到方家。他站在大宅院门口,望着熟悉又陌生的住宅,与记忆里被岁月雕磨得颓圮的建筑轮廓重叠,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大……大少爷。”

  清晨,正在清理家具的保姆看清来人,看着这张多年未见的面孔,她愣了许久,记得上次见面时还是在老爷的葬礼上,那时的方遥也就十来岁出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同父异母的弟弟嚎啕大哭,而他只泛红了眼眶,直到葬礼结束连一滴泪也未成落过。

  但是了解他的人会知道,他和真情实感的方子清不同,他是带着恨意出席葬礼,为了早已离去的母亲而红了眼眶。

  方遥一直以来都恨着方家,恨方振年的另寻新欢,恨余箐的刻意插足,也恨方子清的一家美满,以及方家其他人的见风使舵。但这辈子他想要挣扎一下了,不再一头撞死在南墙里了。

  该恨的恨,但有些人方遥还是很感激的,例如他大伯二叔,或者眼前这个妇女。他乖巧地唤了声“王妈”,这个从他母亲还在世时就一直陪伴他们母子俩的人。

  “方子清在楼上吗?”

  王妈点了点头:“他昨天被几个陌生人送回来,受了点伤,吴管家叫家庭医生给他看了看,说是让他多休息。”顿了顿,又忍不住担忧地问,“小遥,你最近……没什么事情吧?”

  方遥笑眸弯了弯,“我没事啦,那我先去楼上找一下方子清了。”

  “咚咚——”

  方遥敲响方子清的房门,“方子清,你醒了没,醒了就开门。”

  少顷,一个穿着白熊睡衣的少年揉着眼推开了房门,应该是刚醒,说话的声音带着些混沌,他看清来人,才低低地喊了句,“哥哥。”

  方子清见方遥杵在门边,疑惑地问了句,“哥哥,你不进来吗?”

  方遥只比方子清大一岁,两人身高相仿,虽说是同一个父亲,但不比父亲方XX严肃的面孔,两个儿子都随了母亲,生得美又柔,简直像是从两幅画里走出来的。

  “你把那些钱拿去做什么了?”方遥开门见山,玻璃似的眼珠褪去往日的软溺,此刻带着些针似的锋芒。

  方子清一听,顿时哭丧着一张脸,边抽噎着边说:“哥哥,你要为我做主啊,都怪……”

  他顿了顿,方遥拧了眉追问,“把话一次性说完。”

  被凶了之后的方子清哭得更大声了,虽说还有好几天才成年,但此刻这副模样简直像个几岁小孩,换作旁人,可能真会觉得是他是被人骗钱了,但方遥神色不变地盯着这张梨花带雨的面孔,眼皮跳了一下,“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还装什么?”

  方子清眼眶挤满了泪,拖着哭腔道:“我没有,都怪陶滔那个人,他说要带我赚大钱,我想着方家最近经济不太好,就想出一份力,结果没想到被骗了。”

  说起这个名字,方遥终于想起来昨天那个黑口罩他在哪里过了,那个人就是陶滔,难怪对楚潮安那么上心,这样一想,就都能解释清楚了。

  “你是同性恋啊?”方遥忽然想起魏闻说过的话,于是开口问了句。

  方子清一愣,湿透的双眼狗狗似睁大:“谁、谁说的?你去见了陶滔?”

  这话默认为直接承认了,方遥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打开手机把余烈发过的两张两人先后出入同一家酒店的照片给他看,漫不经心道:“别给我说是巧合。”

  方子清看见照片,猛地后退几步,“不是的,我和他什么都没做。”

  方遥带着疑惑语气“哦”了声,又掀起眼皮看了眼对方一脸慌张的模样,“我又不关心你俩这事,那么慌张干什么?我只想知道你那钱究竟拿去干什么了?”

  “是……是陶滔拿我的钱去……去赌了,然后……”方子清嗫嚅着说。

  方遥大概明白了,只是有点好笑地勾了下唇角,“所以后来欠下的钱还直接写到方家的账单上了?那你俩关系可真不是一般好啊。”

  说实话,他根本不怀疑方子清跟陶滔有什么关系,这俩看起来明显都是一脸受样,看来魏闻说的果然是实话,这傻逼弟弟想通过陶滔接近魏闻,结果没想到被骗了。

  可是……这陶滔作为和他一样落水的白痴,有那么多的心眼或诡计吗?

  忽地,方遥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魏闻,想起上辈子的种种事情,他皱了下眉,忽地手中的手机响了下。

  方遥滑开屏幕,是昨天加的陶滔的上家发来的短信。

  [八千万债主:今天有空吗?]

  这人的头像是全黑的,连昵称也只有一个小点。昨天在仓库的房间里刚加上的时候方遥还以为输错了号码,但戴着黑帽子黑口罩的陶滔凑过来看了眼,说“对的,你把他加上后你们就可以走了,然后方家的债你按照他的指示来就行”。

  方遥沉默了下,接着敲键盘:

  [你的遥遥:魏闻?]

  [八千万债主:怎么认出来的?]

  [你的遥遥:是你在设局?]

  [八千万债主:没有啊,你可能不知道,我对我的情人一向很大方,方子清输了钱向陶滔借,然后陶滔就找了我。]

  [你的遥遥:既然这么大方,还让他们还干什么?]

  [八千万债主:可是借钱的是方子清啊,我又不喜欢他。]

  [八千万债主:我也没想过方子清会把借款直接划到方家账上,不过也对,毕竟他未成年,只能这么做了。]

  方遥抿了抿唇,这人果真是老谋深算啊,只是这辈子没想到碰面会那么快,他也忽视了对方对自己的想法会来得这么突然。

  [你的遥遥:你想以此威胁我当你情人?有没有想过我对方家并不是那么在意,大不了把方家跟方子清一起丢给你。]

  [八千万债主:怎么把我想的这么坏?我都没让你还钱了,而且我这是在帮你,我没猜错过几天方子清就正式继承方家了,难道你不想要方家了吗?]

  [你的遥遥:你想说什么?]

  [八千万债主:过来面谈。]

  接着,魏闻发了一个地址过来,并附带:下午五点钟到这里来。

  [你的遥遥:哦。]

  “怎么了哥哥?谁给你发消息?”方子清突然出声。

  方遥收回搁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钱我替你还,方家给我。”

  方子清一怔,有些为难地说:“可是,可是……”

  不等对方纠结完,方遥又道,“或者,这笔钱还不上等媒体曝光,然后方家彻底覆没。”

  “当然,就算那个时候我也还有楚潮安,可是你呢?”

  方子清哑然,看似同意地低下了头。

  方遥不再理会,接着转身离去。

  就在他和王妈告别的不就,一道巨大声响在楼上爆发,这时吴管家也过来了,“怎么了?”

  王妈摇了摇头,只道:“刚刚大少爷回来过一趟。”

  话落,吴管家只看着王妈,中年人有些沧桑的面孔带着些心疼,“你的伤怎么样了?”

  王妈任男人抬起手臂挽起长袖检查了一番,那里有一道被刀划了很长的痕迹,已经缝了针,但在皮肤上依旧有些难看,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哎,只要大少爷没受伤就好。对了,我跟你说,大少爷长得可是越来越好了。”

  “雪芝,我带你离开这里吧。”吴管家微露深情地说。

  王雪芝摇了摇头,“不行,我答应过她,要让小遥完好无损地继承方家,她的心血。”

  作者有话要说:

  逻辑什么的不要太在意啦,都是为感情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