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夜晚，泼墨如黑的夜笼在头顶，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方遥、楚潮安以及其他同学聚集在了一个建筑楼前，四周喧杂，只有两侧的路灯投来下一团昏黄的光，将所有的人脸照得发亮。
“今晚要参加鬼夜活动的同学先来这边把名字签了，然后再扫二维码进入我们建的一个群。”人群最前方，建筑入口处摆着一个小桌子，几个青年、姑娘在一旁维持纪律。
一个看似主办人的高瘦青年喊道：“我们在建筑里放了一些卡片，一共有十套，每套十张，搜集齐了就可以走出鬼屋，我们会有丰厚的奖励。”
“当然，就算没有卡片但是在今晚十二点之前走出了鬼屋，我们也会给予参与奖的。”
方遥下意识看了眼手机，现在九点半，他们有两个半的小时。
“走吧。”楚潮安替方遥一起签了名字后，又拉他进了一个群，此刻群里已经有了五六十个人，截止人数是一百人。
方遥刚走进建筑里，一阵刺骨寒风迎面扑来，他停下脚步，抬眼望着前方黑漆漆的走廊，头顶时而闪烁的灯光将气氛衬得些许可怖。
“这栋楼以前是生物实验楼，后来改成了美术大楼，但里面有些房间里的标本还没来得及拿走，可能有些房间会有些吓人。”楚潮安走到方遥身边，“但放心，没有真的鬼。”
“……”方遥淡抿了下唇，脸部的表情有些失语，“你不也是艺术部的吗？怎么不去当工作人员。”
楚潮安跟说寻常话一样道：“陪你。”
“哦，那还差不多。”方遥闷声道。
两人开始迈步往前走，走廊两边的房间都关了门，方遥试过，有的能推开，有的是上了锁的，见此楚潮安不例外地说：“这里面应该是美术室，有部重要的艺术作品，为了防止被毁坏，他们在布置场景的时候就锁好了，群里也有说明的。”
方遥闻言，将手从拧不开的门把手上缩回，“话说不是有一百个人吗？怎么到现在为止我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可能他们进来时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也可能他们走得快。”
楚潮安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方遥留神看了眼，应该也是参与者，但互相不认识，就没搭声，都默然走着自己的路。
很快，擦肩而过的几个参与者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一楼好像什么都没有。”方遥停在楼梯口，转头看了眼楚潮安，“我们上楼吧。”
“好。”
走到二楼是，明显能听到几道声音，然而不等欢喜跃上心头，方遥神色有些僵硬，因为这声音不像是人发出来的，至少不是自然所为，听起来倒像是用指甲在纸板上使劲刮过，发出阵阵刺耳鸣音。
紧接着，几道尖叫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大约持续了五六秒，声音就彻底消失了，转瞬间四周只剩下一片死寂。
方遥看向走廊的目光倏地一紧，有些仓皇地转过身，却发现原本该站到身后的楚潮安不见了，只有沿着楼梯口升上来的呼啸风声。
有的人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方遥莫名想起这句话，下意识捏紧拳头，心里骂道：这个不靠谱的楚潮安，居然敢玩偷偷消失这一套，说不定现在正藏在哪个地方，然后装鬼吓人。
手机屏幕不断闪烁，映出少年精致的下颌线，他低头看了眼，是好些人找到了卡片的分享照，但奇怪的是没人说“有鬼”这件事。
不过倒是有些人也听到了尖叫，在消息栏发：
[机智的萌萌：刚刚是谁在叫啊，好像是楼下发出来的。]
[张三：不知道，我也听见了。]
[高数生死版：是不是有工作人员在装鬼吓人哦，虽然我没见过。]
方遥戳了下楚潮安的聊天框，打字发送：
[你的遥遥：我知道你在偷偷装鬼了，搞快出来，不然我们的友情小船就翻了。]
但对面一直没回复，方遥想了一会儿，从衣兜里掏出几颗下午买的奶糖，剥开包装纸往嘴里塞，甜味在口腔里漫溢，他心满意足地舒展因紧张而紧皱的眉头。
还是吃颗糖压压惊吧。
楚潮安还没颗糖管用呢，不管他了。
方遥独自往走廊深处走，他谨慎地盯着两侧紧闭的房间，生怕一个不注意里面冒出个NPC。
距离刚才的尖叫已经过了好些时间了，这之后方遥就再也没听到过别的声音了，可他看了时间，才刚刚十点钟，这活动给的时间是十二点，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结束了。
而他加的活动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全体禁言了，除了工作人员偶尔友情提示一下楼内卡片的位置。
明明是夏天，但不知道为什么，方遥莫名觉得四周的温度越来越低了，以至于最后实在忍不住他索性找了个角落蹲下。
[你的遥遥：小航，今晚的鬼屋活动你参加了吗？]
方遥见楚潮安仍旧不回消息，气急败坏地找了另一个看起来更靠谱的人。
对方回复很快：
[许子航：我在我在，我刚刚在入口看到你和另一个人一起进去了，我本来想追上去，但好像走错了方向，一直没看见你。]
[你的遥遥：我是往左边走的，现在在二楼，但我和同伴走丢了。]
[许子航：啊？我是往右边走的，那我现在过来找你吧。]
[你的遥遥：嗯嗯//]
[许子航：对了学长你别害怕，这里有工作人员在装鬼吓人，我刚刚遇见了一个，然后他给了我一张卡片，说让我别在群里说。]
原来如此，难怪没人讨论。
等待的过程中，四周不断传来诡异的声音，幽灵般地飘进耳里，方遥瞬间将自己蜷缩起来，小鹌鹑似地缩着脑袋，透窗而入的些许月光落在他身前的一块空地上，与四周深沉的暗显得格格不入。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得差点驱使方遥睡着，他竭力地掀开眼皮，同时发誓：以后再跟楚潮安出来他就是猪。
“学长，学长，你在哪儿？”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方遥悬在刀刃上的心终于回复了原始心跳，他艰难地伸出手，或许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嗓音有些嘶哑：“我在这里！”
许子航看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隐隐约约长出来一道黑影，他先是一惊，看清那是半截手后才稳了呼吸，在听到角落里的声音后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方遥还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有些气喘吁吁的人，他恰巧站在月光里的空地处，致使那张有些红润的脸清晰地呈现在视线里，他额角挂着些许汗珠，粗喘着气道：“对不起啊学长，我来的路上遇到的事情，所以有些晚了。”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了，方遥摇了摇头，“没事，你来了就行，我手机没电了。”
话落，方遥试着站起来，结果发现因为蹲久了有点大脑缺氧，他头晕目眩，踉跄几步，身体不由得向后倒去，好在许子航反应迅速将他抱住，脸色却比几秒前还更红了。
许子航抓住他的胳膊，方遥后脑勺抵在一个胸膛上，他毫无意识地蹭了蹭，脸庞处沾上的呼吸有些灼热，气氛稍微沉寂几秒，他慢慢回神，站直了身体，勾着猫儿似的嗓音软软说了句，“谢谢，刚刚头有点晕。”
“没、没事。”许子航顿时感到舌干口燥，心脏里一颗心狂跳不止。
方遥不甚注意，只当对方因为天热而导致一些列反应，于是开口询问：“要不我们先回去了吧，这活动我感觉不是很好玩。”
原以为会顺从意愿的许子航却突然拒绝道：“不、不行。”
看对方有些过烈的反应，方遥终于开始怀疑起来，但转头他又把这抹疑虑在心底抹消。
也对，自己让他过来肯定耽误了不少时间，他大概是喜欢这活动的，但还没来得及好好体验，是自己有点自私了。
也罢，小学弟怎么也比楚潮安靠谱。
方遥回想起上辈子和小学弟的相处，心里到底是有些愧疚的，毕竟他渣了对方，先提出的分手，就连分手也不是当面的，一条几秒钟语音就彻底断了联系。和后来谈上的苏易辰如出一辙。
那就当补偿了。
毕竟他这辈子打算好好做个人了。
“那我们去三楼吧，这层楼好像也没什么可玩的。”
见方遥没说离开了，许子航才悄然松了口气，顿时化作乖狗狗似的朝身边人点了点头。
“对了学长，我们等一会去个地方吧。”许子航站在楼梯口指着某个方向说，“我刚刚过来找你的时候发现那边有个很好玩的地方。”
“可以。”方遥漫不经心回，下一秒他就看到一个鬼影似的东西从眼前晃过，一下子闪进了一个半敞开的房间里。
方遥拉了拉身边人的衣服，“刚刚那里好像有个东西飘过去了。”
许子航也看见了，因为那个鬼影进的地方就是他刚刚指的，但他没说明，而是接了另一个话题，“我还差一张卡片了，那我们去找他要吧。”
说话语气极其轻松，就像是在小卖部买东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般。
方遥跟在许子航后面，少顷，他们一起推开了那道半敞开的门，里面的灯是声控的，而令人意外的是里面的空间居然比想象中要大很多，像一个小型体育馆，但实际上是美术室，一些画作还安静地张贴在墙壁上。
“人呢？”许子航挠了下头，两只黑色的眼睛在偌大空间里来回搜寻。
美术室的窗帘没拉，方遥透过窗玻璃望着外边，今夜的景色似乎格外美丽，罕见的星星竟也出现在了大城市的天空上方，他神游般地走到窗边驻足，目光所及之处，是璀璨的繁星与万家灯火交相辉映，如同一条绚烂的银河流动在眼底。
对面那间大厦，似乎就是他们的出租屋。
原来这栋楼在学校后门的方向。
方遥站在那里，月光勾勒出他昳丽的侧脸，漂亮的眼珠一直盯着远方大厦里的某个楼层，眼底似有一团人影晃过。少顷，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不见了。
他转了转身，发现许子航没影了。
“许子航？”方遥试着叫唤了一声，却没人答应。
他拧了下眉，这些人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喜欢玩消失。
惆怅之际，实验室的门突然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