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野的认知里，顾九不是个有钱人。
他住在老旧的小院子，用的家具也都是上了年纪的，甚至一个人的时候菜都不吃，啃两个馒头就能算一顿。所以就算知道田娟家里豪华，原野都没有想到顾九身上。
毕竟他们母子的感情实在不算怎么好。
顾九那几年的工资买一辆越野代步后估计也剩不下多少了。
想到这儿，原野有些紧张。
“这些钱哪来的？”原野小声问，“你没收贿赂吧？”
“你这个职位应该没有什么人贿赂你……是那些毒贩？他们拉你入伙了？”
“怎么会，不要乱想。”顾九被他的碎碎念逗笑，“是退伍的补贴。我拿去和朋友开了公司，每个月的分成都在这张卡里。不多，养……养我们足够了。”
原野凭借自己的经验在心里盘算一番，怀疑他看错了价签上的数字。“你是不是眼花少看了几个零？”
他眉头紧皱，为了不让别人听到声音，尽量离顾九近，身体几乎贴在了他的身上。“补贴能有多少？你攒钱不容易，别逞能啊。”
“被嘲笑一下算什么，没事的，丢脸就丢脸。脸这种东西，就是用来丢的。”
原野给顾九分享自己的心得，他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让顾九心疼，拿出手机调到银行页面，递到原野面前。
“什么？让我看——”原野接过来，看清楚页面上的一串数字后震惊的说不出话。
个十百千万……八位数？这么多钱？
什么补贴，不是，开的是什么公司啊？这么赚钱？
顾九说的补贴让他以为最多只有几十万，结果一串零数下来，这张卡里有上千万！再添上一些就上亿了！
而现在这张含有巨资的卡被随随便便放在他手里，即将去买这些他恨不得供起来的物件！
原野眨巴眨巴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飞速把烫手的银行卡塞回到顾九手里。
“那也别花这个钱。你给自己买。”原野向正拿鞋盒过来的店员招手，“那个——别给我找了，麻烦给这位先生……”
原野话没说完，突然感觉身边人的手臂用力，把他因为坐直而远离凳子的身体拉回来一些。
趁着原野恍惚，顾九接过他的话：“给这位先生换成活泼一些的风格，他不喜欢拘束。”
店员看看他们两个，点点头笑着去搭配了。
原野又恼又恨地看向顾九。他根本用不到穿那么贵的，好不好的他又穿不明白。这些衣服和网店上那些不都是一块布两个袖子，花那大几十万干什么，纯纯是浪费钱！
顾九揉了下他的头发，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样说道：“不浪费。”
“去试试，如果喜欢我们就买下来。”
“不要故意说谎。”
他没有告诉原野，不只是为他花钱，当原野穿上他花钱购买的衣服；吃上他亲手做的饭菜；住在他铺整出的房间里，他就会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满足。
就像看见自家的猫安慰地睡在你精心挑选的猫窝里一样。
原野被推进更衣室，换上店员搭配好的一身出来，仿佛变了一个人。衣饰将他的神采增了几分，衬得他瓷白的皮肤在灯下像发着光一样，吸引着别人的目光。
尽管他很不想承认，但一分钱一分货这句话还是有它的道理的。如果说换上这身衣服前原野是课堂上让人频频回头偷看的校草，那换了衣服后他就是在机场偶遇遭人围观的明星。
人靠衣装马靠鞍，就连原野自己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也不由得被惊艳几分。
顾九的视线从始至终没离开过面前的少年，店员的眼睛亮成了灯泡，夸赞不要钱的一句接着一句。
“很好看。”顾九对向他看过来的原野笑着道，再对旁边的店员说，“这一身我们要了。”
“这一身——全部吗？”店员有些惊讶，这一身全下来足够买下一套房了。
“全部。”顾九点头，“再搭配几套。”
看顾九还要买，原野赶紧制止他，顾九只好收起换装的心思，让店员给试穿好的那一套结账。
原野想换回穿来的一身，叫丽丽的店员很有眼色的拿来包装袋，先他一步将那一身叠好装进袋里，心情愉悦地到收银台结账。
这下没法换了。
原野无奈的穿着新衣服和顾九往外走。他们在店内位置最深的休息间，走到收银台要穿过几个不同的展厅。
“我好像穿了一套房在身上。”原野嘀咕着，“这下完蛋了，这么多钱，还不起了。”
“那就不还。”
“现在是这么说了，等回头分了找我要，我拿什么还你。”
“那就一直在一起。”
顾九的话每一句都无比认真，原野脸有些红，抿唇沉默不知道说什么。
很快两人来到前厅，离门口很近的休息厅内，那女人还没走，拿过来还没试穿的、试穿后没来得及拿走的衣饰堆成了一座小山，三四个店员手忙脚乱地为她一人服务着。
女人在视野角落看到顾九的身影，端起杯子沾了沾嘴唇，等他们走到能听见说话声的位置时，放下杯子状似随意的阴阳怪气。
“有些能力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就像这买东西，买得起就是买得起，买不起就是买不起。打肿脸充的，只能是假胖子。”
“您说的对。”出了一脑门汗的店员用手背抹了把汗，终于看到了点结束的希望。
她都这么说了，就该付款了吧？试了这么多，肯定能买很多件，这个月的提成有着落了。
和店员猜测的一样，女人注意到顾九他们走进，终于要结束这场试衣大会，抬手指了下挂在正前方的一件休闲衬衫。“把这件包起来。”
店员心中一喜，应声要去拿衬衫，旁边另一个店员问挑出来的另外几件：“这些您觉得怎么样？看您也喜欢这几件。”
女人斜了眼说话的店员，不耐地在衣饰堆里点了个纱巾，“这个也包了吧，其他的我不喜欢。”
店员讷讷地将纱巾包起来，心里不忿。这么长的服务时间，忙来忙去给女人试衣服，结果最后的提成还没有她在外接待散客拿的多。
女人拿起保镖怀里的提包，从卡包里几张银行卡中挑出一张，“这张卡里钱不多，也就八十万，但买这几件够了。拿这张吧。”
顾九身材高大，把走在后面的原野挡的严严实实，让别人没看到换了一身装扮的原野。等原野暴露在众人视线下的时候，女人正用手指夹着银行卡。
她正想再多说几句，让那两个乡巴佬见识见识自己的财力，一抬眼看见了原野。
这店里的东西她不说了如指掌，也是十分熟悉的。不用看别具一格的logo，只看原野身上衣饰的款式，风格，就知道是这家店的商品。
女人说不出话，举着的手慢慢放下。围在她身边的店员此时也明白了什么，本来因为没拿到提成精神萎靡，此时看见手拿一沓发票走过来的丽丽，心情更加憋闷。
口口声声说人家穷，结果人家非常痛快买了从内到外一整套，整整八件单品。自己试这试那，看哪个都说喜欢，最后买两个小件都支支吾吾。
几个店员用眼神传递不满，空气安静得很，原野看着女人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经过她面前时特意停了下来，半转身让她清楚的看见自己衣服上的细节。
“您的品味高，帮我看看这一身怎么样，还能看得过去吧？”
原野语气堪称谦逊有礼，所有人都在看着，女人脸上挂不住，从鼻孔里哼出两声来，磕磕绊绊挤出一个好。
丽丽把票据和银行卡交到顾九手上，最上面一张卡反射着灯光，彰显着持卡人银行VVIP的至尊身份。
女人虽然嚣张，但还是识货的，此时脸上变了颜色，眼神从银行卡挪到顾九身上，再在顾九和原野身上来回游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后退一步冷笑了一声，嫌恶地道，“我说是什么呢。”
“原来是靠长相傍上金主了。为了钱连尊严都不要，恶心的同性恋！”
女人成功让店内陷入寂静，静的仿佛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离得最近的店员丽丽见事不妙想缓和气氛，在脑子里飞速思索要怎么说才能安抚原野他们。
原野在原地愣住，心中慌乱，不敢看周围人的反应，店门正要走进来的客人好奇的视线让他心里更加慌乱，仿佛两个人的秘密被扔在大庭广众之下，他都能听见啪的那道落地声。
没等他做什么，下一瞬，熟悉的身影挡在他面前，语气冰冷，“话不能乱说。”
一瞬间，原野心里安定了。怕男人动手，他握住顾九的手安抚他没事。
如果此时只是他自己，原野可能什么都不会做，甚至会在平复下自己后笑着凑上去，说我就是同性恋能怎么样。
但现在他身边还站着顾九，那可是一个打十个都不落下风的人。
原野扯了扯顾九，往外站一步出声：“你上过小学吗？私立的？国外的？”
“不重要，在学前班你的老师就应该教过你尊重他人。什么？你没学过？哦对，你是有钱人，可以随便嘲讽普通人来着。”
“你父母给你生的这张嘴就是用来做这个的？真是廉价，就算再昂贵的首饰带在身上也没办法挡住你的廉价。”
原野吐字清晰语速又快，一连串说下来女人刚想反击一条，原野已经说到下一个问题了。
“说同性恋恶心？恕我直言，因为有些钱就嚣张，看不起普通人的，在我看来也非常恶心。”
“最后，看不惯你爹就别长眼睛。不会闭眼就闭嘴，你爹爱喜欢谁喜欢谁。这个恶心那个恶心的，同性恋怎么了，你爹还要当着你面亲呢！”
原野动作飞快，一丝技巧也没有，说完话就仰头在顾九唇角的位置啄了一下。这一切近距离发生在女人面前，她避无可避，全看在了眼里。
女人的表情活像吃下一只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