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了！？”
“那个病原体竟然醒了！？喂…你们见过他醒的样子吗！？”
“废话啊，这里从来都不让进，不是一直说控制得很稳定吗？怎么连枷锁都挣脱了啊，那可是足以遏制一百头衍化怪的数量的枷锁啊！”
“怪物…真的是怪物！”
张亮已经抖得都说不清话，他拿着枪不信邪地又开了几次火，但统统都被延伸出来的黑垢挡了回去。
没有用，武器对于这个怪物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也对啊，要是这样的武器能杀了哨子，那这么多年上面的人也不会这么苦恼，也不会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快！全部撤离！通报，快向彭长官汇报情况！一级警戒！快拉动一级警戒！”
乌泱泱一群人全部往外跑，只留了几个守在门口，狭窄的房间瞬间空了下来，只有江淮一个人，仰着头眼里噙着泪，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江淮…”
哨子的眼神产生了瞬间的黯淡，或许是长久的沉睡让他的意识还陷入混沌之中，他有点分不清虚幻和现实，更有点分不清站在他面前的到底是哪个世界的江淮。
江淮颤抖地攀上他的身体，将他的头整个抱在怀里，抽泣的声音隐隐传来。
“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都怪我，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我不仅让你受了这么罪，我还把你给忘了，我真他妈滚蛋啊！”
哨子感受到从他下巴滑落到脸颊上的温热液体，再看见身上那些残留的黑垢碎片后，神志在一瞬间回拢。
“江淮！？”哨子一把将江淮拉了下来，睁着眼睛仔仔细细第观察着他的脸，“真的是…江淮？”
“是…”
哨子脑袋一阵痛，多年穿梭在不同的星球时空，无数的记忆全部倾倒进来。
“我找到你了…”他把江淮紧紧抱在怀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江淮眼圈红得可怕，紧紧回抱着他光滑紧实的后背，“是，你找到我，不管我在哪里，你每次都能找得到我。”
千飞是他，肖战也是他，他用自己的力量在宇宙中漫无目的地寻找一个微弱的身影，终于被他找到了。
虽然这一切都是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哨子抱着他：“虫洞开了两次，你每次都是以同样的方式离开我，江淮，你真的好狠心啊。”
江淮微惊：“你怎么会？”
哨子把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如果找不到你我会一直找下去，就算是再穿一次虫洞，我也绝对不会把你跟丢。”
就算是复制的世界，哨子的意识仍然也跟随着江淮，重新又经历了一次同样的结局。当江淮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里难过到难以复加。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些，这些都是什么？”江淮不停地扒着他身上那些已经枯竭的黑垢，一边扒还一边不停地在他不着一物的身体上到处检查，“病毒是怎么回事？”
哨子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那都不重要了。”
“好，那我们先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江淮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然后从外面的实验室里找了张白床单先帮哨子遮了一下身体，然后拉着他站起来。
哨子抓着他的手，刚走了一步差点摔在江淮身上，江淮连忙搂着他：“怎么了，没事吧？”
哨子笑了下，精神看起来还是有点虚弱：“没事，好像太多年没走路了，身体都生锈了。”
说完这句话，脑袋一重，直接跌进了江淮怀里，真的又睡了过去。
江淮咬着牙就想把他背起来，但是当他走出实验室的时候又发现他们似乎没有地方可以去，没有武器，没有帮手，身前身后全是警备，就算要逃到某个星球上去，也连最基础的载具都没有，而且他现在跟中控台的系统连接早就切断了。
瞭望窗外的宇宙辽阔，他们根本就逃无可逃。
留守在实验室外的警备队拿枪指着江淮，但是又惧怕伏在他身上的哨子，于是枪口反复地两人之中移转。
后续支援的人的来得很快，领头的果然还是张亮，他像是重拾了信心一样带着多出好几倍的人，拿着科研部门最新研发还没投入实战的武器，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回来。
“我就不信了，作为人类顶端的高纬度生物，我还能被你这个丑不啦叽的怪物给唬住了？”
说完两枪就直接朝哨子打过去，江淮来不及反应，那枪极快，尾部带出来的弹道是猩红色的，打在哨子身上，他很清晰地听见哨子闷哼了一声。
张亮一看真的有用，惊喜地连忙招呼着他带来的那些人纷纷把枪都举了起来，局势发生逆转，刚才那些害怕的人也不害怕了，全都加入了围观江淮的包围圈。
“张亮你别太过分！”江淮红着眼，用尽全力撑起哨子的身体，回身怒视他，“你要是再敢动他，我就要了你的命。”
“穷途末路，你能拿我怎么样？”
说完无数的枪口对准了他，在无数赤红色的光道即将击中他的同时，身后的哨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睁开了眼睛，反手搂住江淮的腰，把他整个人圈在自己怀中。
“呃啊啊——”
这条走廊上的灯光突然开始急剧地闪烁，铺天盖地的黑垢如同树枝猛烈地伸张出来，瞬息间从墙壁上，天花板上凝结成锋利的尖锥，把最前排的人通通贯穿，悬挂在空气中。
但是速度依旧没有那些枪快，江淮中了几枪，浑身冒着血躺在哨子怀里。
哨子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摸了一下他惨白的脸，却在下一刻被江淮重新呕出来的血沾湿了整个手掌。
瞳孔在地震，脑袋里的嗡鸣声从微弱变成尖叫。
江淮张了张嘴，好像在说：“别管我，快走。”
哨子的瞳孔在此刻猛烈收缩，找了十一年，终于才回到自己身边的爱人又以一种马上要离开的样子躺在怀里。
极度的怨恨汇聚成凶狠，他紧紧搂住江淮的身体悍然回头看着张亮，眼神中满目的杀意都快要从无数的尖锥上溢出来。
“我要杀了你们……”哨子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站了起来。
张亮被他巨大的压迫感震惊得明显慌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到武器对他是有作用的于是又重新强撑起了精神。
“别慌！他们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攻击！攻击！”
无数的攻击声再次响起，这次对准了哨子，哨子冷笑一声，抬起手控制着那些黑垢，漫天的黑垢再次生长，整个走廊几乎被黑暗笼罩，一部分作为屏障，一部分化作更加锋利的尖锥朝那些人飞去。
江淮猛地呛了口血，挣扎着从地上撑起半边身体：“哨子——”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金色的弧形屏障挡在了两军之间，那是属于高阶权力者才拥有专属防护道具，战火消散的同时，彭洋洋就这么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够了。”彭洋洋横眉冷对看向张亮，再次重复道，“到此为止了。”
张亮随即大喊：“彭长官，这个怪物他——！”
“闭嘴！”彭洋洋抬起手就把他按在墙壁上，“是谁给你的权利当场处理他们，我可是直接到了江淮越狱的通报啊。”
张亮愣了下，然后解释道：“是局长他……”
“局长有命令我会亲自执行，但是你越权了。”
哨子怒气未消，控制着黑垢再次准备攻击，江淮却从后面猛地抱住他的身体，哨子微怔，回头看他：“江淮……？”
江淮又呛出一口血，捂着伤口的地方虚弱地冲他摇了摇头。
彭洋洋接着对张亮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带上所有人给我滚！”
所有人相互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张亮身上，张亮的脸色一白，把枪收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说了声：“是。”
然后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去做备案，这里暂时先交给彭长官处理。”
意味不明地瞪了一眼江淮，就带着所有人离开。
等现在已经基本上没有外人，江淮才缓缓地抬起脸，咬牙切齿地冲彭洋洋吼道：“彭洋洋，你他妈终于装不下去了？”
演，接着演，这么好的演技当副职才真是委屈他了。
彭洋洋愁眉深重，从袖口里拿出了一瓶涤灵剂扔了过去，然后背着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是真没想到你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这你让我怎么收场？”
哨子夺过药剂瓶，皱着眉警惕地盯着彭洋洋，江淮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这就是我之前给你用的药，给我吧。”
涤灵剂这种东西是江淮用得最多的道具之一，完事后哨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真的在愈合，心里才慢慢放松了下来，然后按照江淮的意思把他扶了起来。
彭洋洋本想去接一把，却莫名地被哨子犀利的眼神劝退，只能站在一旁硬着头皮问：“没事吧？”
江淮破口大骂：“没事个屁！老子都快死了你才冒出来，你早干嘛去了！”
肚子破了知道饱了，猪上树了知道找了，这他吗杀千刀的彭洋洋，老子都打成筛子了现在知道出来救人了。
“你故意放我出来的吧？”
“是啊。”
“0384是你帮我重置连接的吧？”
“不然呢？”
江淮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真是影帝啊，其实你找到我建在银护队基地地下的舱体时，就已经看过我的日记了吧？”
彭洋洋有多聪明江淮不是不知道，说什么当时根本没打开过文件完全就是扯淡，目的就是为了不引起上面那些老头子的注意。
彭洋洋点点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索性就把话说明白了：“其实一切都是在你原定的计划之中，你猜到局长他们不会对你藏起来的东西善罢甘休，我只不过在中途反水了而已。”
江淮根本就不信，嗤笑了声：“中途反水？如果真的是这样，当年也就没必要为了保我的命，还布了这么大一个局，甚至暗地里把0384都救了，又煞费苦心露出这么多破绽让我去救哨子。”
“其实我一开始就对局长的说辞抱有疑惑，当年你从任务里回来后对所有人都闭口不谈，我心里就加重了疑心，直到你叮嘱我一定要保住哨子的命，所以我就特意把你的任务数据全部都保存下来，按照你的轨迹亲自走了好几趟才找到你藏起来的地下舱。”彭洋洋看了一眼哨子，“当然，你们俩之间的事情我也都很清楚。”
江淮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莫名其妙地红了一下，拉着哨子的胳膊不着痕迹地咳了声。
哨子这时候冷静了下来，反手把江淮的手握在了手心里，听见彭洋洋的话也意识到对方不是敌人，态度明显有了好转。
“他是谁？”
“行了，这东西容易伤人，把他缩回去吧。”江淮指了指那些快扎到彭洋洋的黑垢尖锥，对哨子说，“他是我朋友。”
哨子点点头，正要乖乖抬手。
彭洋洋连忙拦住：“先别，这么多年，虽然在你身上做了不少实验很抱歉，但我也是研究过的，这些物质不仅可以抵挡攻击，还可以遮蔽视线，张亮肯定没走远，要掩护你们逃走，我现在还不能暴露。”
江淮一听在哨子身上做实验的果然是他，心里气个半死：“话说回来，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实验，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彭洋洋看了哨子一眼，后者只是眉眼温柔地一直注视着江淮，根本一刻都不愿意挪开眼，他就知道这人肯定什么都没跟江淮说。
他只能自己说：“之前也跟你说过，哨子追着你找到空间站的，他在穿越虫洞的时候接触到很多暗物质，身体产生了异变，当时经过我们的研究，发现跟那些衍化怪的异变基因类似，但由于是第一次出现在人类身上，所以局长就决定把他留下来当作实验标本进行研究。”
“但没想到他的身体结构十分特殊，这种异变的基因开始超出我们的掌控疯狂分裂生长，不仅如此，就连禁锢他的枷锁也遭到了侵蚀，这些黑色垢状物就是因此代谢出来的产物，可以跟随他的意志生长变化。也是是因为他原本就强大的精神力和对你的执念吧，他的意识竟然可以通过这些东西蔓延到线路中，最后直接演变成完全不用借据任何载体入侵到系统，好几次险些让中枢瘫痪。”
江淮一愣，抓着哨子的手紧了又紧。
“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找到我？”
哨子安慰他：“我说过，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彭洋洋抱着手，忍不住朝久别重逢地两人泼冷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别高兴得太早。”
“什么？”
“这些代谢物会损耗他的生命力，这样下去他可活不了多久。”
江淮紧张地看向哨子。
哨子摇摇头说：“没事，以后都不会了。”
彭洋洋一把将江淮拽起来：“那也再用最后一次吧。”
“所有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故意把你们放走我肯定也跑不了，但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我也看不惯那些老头子的做法，所以就想成全你们，你们赶紧走吧。”
江淮愣了愣：“走？”
“是，找个你喜欢的星球，接着打渔去，不管怎么样，活着就行。”
活着就还有再见的机会。
“怎么去？我现在已经……”
“我刚说完你就忘了？”彭洋洋抬起手，一个熟悉的戒指盒出现在掌心中，他皱着眉，别过脸往江淮的怀里一塞，然后把他俩推到旁边的主控台边，“虽然这么说不合适，但是你身边站着这个就是全空间站最大的载体工具。”
江淮心领神会：“那你怎么办，跟我们一起？”
彭洋洋脸一沉，“我在这里还有别的事没完成，况且我还不想当电灯泡。”
江淮笑骂了一句，最终还是露出感激的笑容：“好兄弟，谢了。”
宇宙中遥遥几个纪元，只有彭洋洋从一开始就陪在他身边，就算自己出了事也想尽办法救他和哨子的命，这份恩情恐怕一生都还不完。
他这一笑，彭洋洋倒不好意思了，他转身就走，背着挥了挥手：“让0384给你们引路吧。”
哨子牵起江淮的手，两人一起站在主控台前的传送器上，那双眼睛温柔和煦，就像那日在平台角落中偷得半日欢愉的夕阳，江淮感觉自己似乎好多年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这双眼，没忍住捏着他的下巴，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走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