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儿干什么!?”

  江淮气急败坏地将鱼叉往他脖子上又推了两分,低吼质问道:“我告诉过你让好好待在荻花洲的吧?你为什么不听话?”

  那鱼叉上弯刃又寒又利,看得千飞连连冒冷汗,整个后背被迫紧贴在墙壁上。

  他胡乱咽了口唾沫,小声解释道:“我…我担心你……”

  “你担心我什么?我是不是说过管好你自己,别多管闲事?”江淮气得跳脚,剧情推进好不容易正常起来,这个‘变数’跑过来,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千飞很委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会相信,只能口不择言地结巴:“我我…我不想干什么啊,我就想来看看你……被我伤得重不重……”

  之前意外给江淮的那一掌,令他在无郁宫中坐立不安,脑子里一直回闪着两人肌肤相亲的那一幕,江淮躺在自己身下,发如泼墨,白肌胜雪,眼神清冷柔美,凄凄动人,连那抹属于江渝的清幽无论如何都在鼻尖挥散不去。

  他又就像是被种了什么蛊,心潮澎湃。

  明知江淮有交代他不能离开荻花洲,但是他怎么都压制不住心头的悸动,上一秒还在劝诫自己要冷静,下一秒不知怎么脚已经踏上了剑宗的山门……

  千飞怯怯地垂目看着他,声音弱如蚊呐:“我怕我打得太重,我怕你过得不好,又被那对狗男男欺负……”

  江淮一愣,动作停顿了两秒,然后收了手,不容置疑地睨着他。

  “我伤得不重,也过得很好,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

  “我不走了!”

  千飞难得一见地硬气,让江淮都有点吃惊,但也只有片刻,他立马又把鱼叉重新提了上去,把那张假皮划出了个口子。

  “你不走?好,那我现在捅死你!”江淮恶狠狠地瞪道。

  谁料一向贪生怕死,被他吓虎拿捏惯了的千飞,索性将身体一松,半挂在墙上,此刻竟然摆出一幅死皮赖脸的无赖模样,

  “那你捅死我好了,反正我要是死了,阁楼里那位也醒不过来,你以后再想让‘离厌’做点什么,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江淮哪会真的想捅他,他身子松下来的同时,江淮怕叉尖真的伤到他,当即往后撤回了一段。

  千飞见状更张狂了,眼中明晃晃的全是得意。

  江淮没奈何地看着这人一脸不要脸的样子,心里就像气球泄了气,什么时候这猢狲也学会拿捏起别人的短处了?

  唉声叹气地把鱼叉一收,没好气地看着他。

  “在这儿也行……但你要听话……”

  千飞笑得神采奕奕,“只要让我留在这儿,我什么话都听。”

  现在江淮倒是真的有点想捅死他了。

  “那你说说,为什么想留在这儿?”江淮把腿盘在塌上。

  千飞走过来不客气地坐在旁边,愤愤不平道:“我刚上来就听那些剑宗弟子在议论,说郝子禹救你回来只是为了要你的血去救江渝,然后就会把你丢出去。我想着你之前说你恨他们,绝对不会轻易献出血,但是现在……”

  “所以你以为他们会像离厌一样,逼迫我,禁锢我,折磨我,甚至杀了我?”

  千飞忧心地看着,点了点头。

  “你别怕,要是他们逼你,我一定会帮你的。”

  江淮平淡地垂了垂眼,“我没有怕。”

  他根本就不怕,因为他知道郝子禹现在根本不会想杀了他,因为他身上还有江渝没有得到的东西。

  但千飞不明白,他还以为江淮是在回应他,于是高兴地又挪近了几分。

  “那就好,我这次带的白皮不少,你想在这儿待多久都行,但是一旦有危险一定要马上跟我走!”

  “马上跟你走?”江淮立马翻了脸,咬牙切齿地睨了他一眼,“你别蹬鼻子上脸,别分不清大小王,我说能走才能走!”

  “是是是!你是老大,你说能走我们再走!”

  看着千飞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江淮火冒三丈地踹了他一脚。

  “老实点滚出去!”就把他赶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李心奉命来取血,江淮把早就准备好的瓷瓶双手递了上去。

  “昨晚休息得好吗?”

  李心将瓷瓶收进袖中,关切地问。

  江淮点点头,但脸色不佳。

  “多谢挂心,至少比在无郁宫睡得要踏实一些。”

  李心看着他发青的脸色,强忍着想为他探拭一下额头的冲动,在袖中将掌心握紧。

  “今后你就在剑宗好好休息,没有人会打扰你,你若是……想见少宗主,我会尽力帮你说话。”

  江淮闻言,眉间有些焦急苦恼之色。

  “我昨天听其他弟子议论,说子禹他会在取完我的血之后……”

  “你别听他们胡说,少宗主虽爱护渝少爷,但也不是薄情寡恩之人。”

  “那就好,烦你多帮我照顾他们。”

  李心想到昨晚他跟自己说过关于郝子禹和江渝的事情,郑重地朝他一揖手,感慨道:“江公子不计前嫌,仗义援手,李某心悦诚服。”

  “言重了。”

  “好好休息。”说完掩上门,带着血去了凤鸣阁。

  凤鸣阁内,郝子禹将江淮的血滴入汤药之中喂给了江渝,不出半柱香的时间,江渝憔悴的脸色已然恢复了一些血气。

  郝子禹大喜,连忙唤来了侯侍在一旁的大夫,“再给渝少爷把脉!”

  “是。”

  柳大夫恭恭敬敬地从药箱中那处腕枕,细细地研摸着脉象,不多时便喜笑颜开。

  “这血引子果真是灵药!渝少爷的脉象已经好转,只需继续服用,不出一个月,便能与普通人一般。”

  郝子禹欣慰不已,江渝的眼中也十分欣喜,他们紧握彼此的手,深情对视。

  “太好了,小渝,很快你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子禹哥哥……”

  只有李心注意到了柳大夫脸上那抹转瞬而逝的异样,提醒郝子禹说道:“少宗主,柳大夫似乎还有话没说完,不妨请他说下去。”

  郝子禹闻言松开了手,转身看朝其看去,“先生还有话没说吗?”

  柳大夫小心地看了床榻上的江渝一眼,默默接收到了对方递过来的一个极其隐晦的眼色。

  支支吾吾道:“渝少爷痊愈后,虽和普通人一般可以正常生活,但是此前因心脉受损极重,不能过于辛苦劳累,老夫曾把脉得知,渝少爷是练过武功的,体内有真气脉络,所以……”

  郝子禹的脸色随即阴极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小渝今后不能再练功了?”

  “是……”

  郝子禹一挥袖袍,气恼道:“这怎么行?!家父虽常年云游在外,但我剑宗与凤鸣山庄是故交,等小渝治好了病,我为他重建凤鸣山庄后,他可是要座任庄主的,不能修炼武功,如何服众?!”

  江渝被他高昂的声音吓得微微一颤,弱弱地拉了拉衣袖,带着微弱的哭腔,小声抽泣着。

  “子禹哥哥……我可能是福薄,注定辜负父亲生前对我的宠爱,他濒死之际还护着我,告诫我要为凤鸣山庄讨回公道,重建声势,可我却做不到了……”

  郝子禹握着他的手,神色坚毅地看向柳大夫。

  “先生可有办法?”

  “这……”

  “先生有话不妨直言,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必全力去做。”

  “若…若是能找到产出这血引子的灵体,刨其灵脉,植入给渝少爷,这灵脉便会在体内慢慢生成灵骨,到那时渝少爷不仅练功会日益精进,作为灵体将百毒不侵,即便再重的伤势也可痊愈。只是被挖出灵脉那人……”

  “会怎么样!?”

  李心瞳孔一震,还未等郝子禹开口,当即便焦灼地喊了出来。

  柳大夫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将会变成比寻常人还不如的废人,不过半月便会枯竭而死。”

  郝子禹久久未言,但眼中的光一点点变得暗淡,他拧紧眉心,挣扎着思考着什么。

  “少宗主!……”

  李心正要开口劝说,却被江渝虚弱地打断。

  “子禹哥哥……”他眼含秋水,凝泪于睫。

  郝子禹连忙收起眼神,转而将他扶起身抱在怀里。

  “子禹哥哥,看来我与哥哥的血脉缘份太浅,上天容不下我们两个人……”

  此话一出,李心难以置信地猛然抬头看去。

  “渝少爷,你……”

  江渝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只跟郝子禹说道:“我知道李道长一向乐善好意,只是此时事关家父临终重托,虽然哥哥比我更适合在凤鸣山庄重建后担任庄主,但他如今屈身于离厌那魔头,被江湖中人物议沸腾,我此时若不能接下这个担子,来日我下了地府,如何跟家父交代……子禹哥哥,你觉得呢?”

  登时,李心心中猛然泛出一阵恶心,他原本还对江淮昨夜跟自己说的话存有疑虑,如今听见这个身娇体柔的少年所言,只觉得此人口蜜腹剑,同时对江淮怜悯又深了一层。

  郝子禹原本也在犹豫,但听了江渝的话,又想到当年听江渝所哭诉江淮苛待他的种种,认定了江淮是个恶毒心歹之人。

  “你放心,我断不会因为江淮那种人,让你不能完成江伯父的夙愿。”

  “大师兄!江公子他并非……”李心急了,连称呼也变得冒失。

  郝子禹横眉一竖,厉声打断道:“李心!别失了分寸!退下!”

  江渝的眼底暗暗得意,李心看了个清楚,他死死咬着牙,不再坑一声,快步走出了凤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