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放心,等我们穿过这片树林,前面就是霸刀山庄的地界,离厌不会轻易地找到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一起过我们想过的日子了。”

  江淮睁开眼睛,不同于海边常年咸酸的空气,树林间清幽的风舒适地刮着他的眼皮。

  一抬眼,眼前衣饰质素的男人正一脸情真意切地望向他,小心翼翼地为他拨开了前面浓密的丛林。

  识海中系统引导的声音也随即出现在耳边。

  【时空监察官江淮,这是你复职后首个剧情拨正任务,我是你的指引系统编号0920,下面为你传输任务详情,执行员系统指南面板已就位你随时可以唤出,请你仔细阅读剧本,修正违规结局。】

  来到这个小世界之前江淮原本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棘手的推进错误,竟然让联邦局想起了他这个被多年放逐在外的停职者,直到看完剧本才明白,他复职的原因恐怕是因为没人肯接这个离谱到家的任务。

  原剧情中凤鸣山庄的少谷主江淮自幼天赋灵骨,近身五尺内辨邪气,指尖一滴血可救危命,有朝一日凤鸣山庄破,他带着唯一幸存的弟弟下山以靠卖血维持生计。

  世交剑宗之子郝子禹和江淮青梅足马,江淮一直倾心于他,但郝子禹喜欢的却是江淮的弟弟江渝,家门破后,江淮在街头买血换钱,江渝却在房中与郝子禹共翻云雨。

  某日被江淮撞破之后,江淮伤心欲绝出门寻死,遇到了荻花洲主离厌,离厌阴狠强欲,整日将他禁锢在荻花洲内挑断了他的手脚经脉,还日日强行玷污凌辱。

  原本剧情很快应该进入下一个高潮节点,但那个原执行员周宁,竟然在离厌终日的变态折磨下,好死不死地喜欢上了离厌身边的一个对他抱有同情的亲随!还预谋一起杀了离厌,然后一举占领荻花洲主的地位想在这个时空中生存下去!

  剧情的前情简要像电流一样传输到江淮的脑子里,他强忍着抽搐的嘴角,喟然而叹地闭了闭眼。

  虽然周宁的行为符合人之常情,但就这种汇集了恶俗、变态及狗血于一身的狗屎剧情,他似乎忘记了一个专业执行官的职业操守。

  作为宇宙中的高纬度生物群体,对时空世界来说,他们就像是一个旅行者,一旦跟这里的土著产生情感交付,注定改变原定结局,这样一来系统数据会因偏移原有轨道而溃于崩坏。

  江淮还记得在入职的时候,联邦局几经严苛的培训犹如洗脑般深深地刻在脑子里。

  遵从剧情发展,那是不可撼动的铁律。

  【看来不管在那个时代,总有喜欢违反规矩的人存在。】

  【听到你这么说0920表示很欣慰,根据你以往的数据的优秀表现,相信这一次你依然可以完美地完成任务。】

  江淮皱着眉,重新审视了一下目前的状况,看着眼前男人眉眼中深藏的算计之色,在识海中跟0920确认现在的进度。

  【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经跟这个叫陆洲的人从荻花洲逃了出来,准备到霸道山庄去共谋何如干掉离厌的大计是吧?】

  【是的,虽然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但他从现在开始却直接影响着剧情线的发展。】

  “淮儿,你怎么不说话?这本书是哪儿来的?”

  可能是江淮一直没有作出反应,在陆洲的眼里觉得他有些反常,手里又突然多了一本泛黄无名的古书,于是走上前来握住了他瘦削的手腕企图想把他往怀里揽。

  江淮合上拟态成一本古书的系统面板,快速收于身后隐去。

  这一牵动才惊觉身体上的异常,他淡漠地垂眸,青蓝色布衣破旧又褪色,袖口滑落,饱经沧桑且骨瘦行销的身体让他眉头紧锁。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那几条狰狞可怖的鞭伤,除此之外身体各处累积的伤痕也在叫嚣作痛。

  “你说话啊,你怎么了?淮儿淮儿?”

  陆洲见他神色有异,紧张地将他搂得更紧了些,殊不知这几声满怀爱意的‘淮儿’落在江淮耳中让他的脑袋嗡嗡作痛。

  江淮强忍着恶心往后撤了一步,本有心想让对方闭嘴,但一张口,喉间一热,一股腥锈的液体顺着嘴角淌了出来。

  他胸口猛地一痛,跪跌在地上。

  “淮儿!你怎么了!?”

  又是这声爱的呼唤,如同火上浇油般,让正准备找系统理论这副壳子残次的江淮倏地抬眼,向来寡淡平静的眼神中闪过寒光一粟,但很快被他隐藏下去。

  他扶着陆洲的胳膊,稳了稳身形,做出一副摇摆不定的样子,艰难地喘着气。

  “我这副身体已经不行了,你自己走吧。”

  陆洲连忙半蹲在他身侧,紧张地去替他顺气,说道:“那怎么行?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江淮摇摇头,露出一个痛苦但温柔不堪的微笑。

  “离厌…应该已经发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陆洲微微一愣,漆黑的眸子在眼中转了半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然后猛地将他搂紧,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淮儿,我绝对不会扔下你的,你再坚持一下,等我们到了霸刀山庄,楚庄主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看在你父亲的情分上他一定会治好你,然后帮你讨伐离厌!”

  江淮本意是想找个理由先把这个碍事的男人撇掉,可听到这里,他大概明白了,霸刀山庄庄主曾与‘江淮’的父亲有旧交,要想攻破荻花洲,他们应该原本就是打算利遖颩喥徦用霸刀山庄的实力,可若是陆洲不带着江淮一起去,只怕他们不会给这个面子。

  无关紧要是吗……

  陆洲将江淮搂在怀里小心地安抚,温声细语地说:“别担心,只要等我们除掉了离厌,你帮我坐上荻花洲主的位置,我一定会让他尝遍你因他所受过所有的痛苦,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安心地过神仙日子……”

  江淮闻言苍白一笑,颤声道:“好,那你扶我起来。”

  陆洲连忙点头,动作小心又略带雀跃地将他扶起来,本以为怀中孱弱娇柔的少年站起来后会感动地像往日那般眼含热泪地抱住他附声许诺。

  可是江淮并没有那么做。

  他抬了抬手,浮光掠影间,陆洲周身一僵,一口比江淮方才吐出来的,更加汹涌的血被他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陆洲颤栗着往后退了几步,反应了好久才难以置信地看向胸口,喷涌的鲜血侵染了整片衣襟,红艳艳的一片十分夺目。

  再低头,江淮抬着手平静且淡定地从他的身体抽出一柄他从没见过,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铁叉。

  锈迹斑斑,叉头的尖勾却泛着泠冽的寒光。

  那是一把被日夜打磨,江淮用了十一年的鱼叉,曾让无数条鱼都惨死在它的叉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