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帝昊的坚持, 顾萌还是认祖归宗了,改名季承璎。认祖大典那日,四方来贺, 玉恒子乘机当众宣布退位,战天宫宫主之位由承璎继承。
玉恒子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打得在场所有人措手不及, 不说承璎, 就连季尧都不乐意了, 她正准备上前理论,却听得玉恒子冷笑着说:“战天宫本是因季家而建, 若不愿承璎接手, 那就季尧来吧, 国师继位也行,再不济还有季禹和帝昊, 你们季家总得出个人吧?”
季尧上前的脚步顿时止住了,果断转身, 一把扑进牧离怀中,“嘤, 我眼睛疼, 好像又要瞎了, 瞎子不配当宫主!”
牧离拍拍她的背, 安抚道:“没事,有我在。”
帝昊瞬间会意, 也重重咳了几下,原本挺拔的身形佝偻了下来, 作出老态龙钟之态, “咳,老夫年老体衰, 而战天宫家大业大,对管理一事有心无力啊,这种事还是得年轻人来干才行!”
玉恒子扫视一圈,没有发现季禹的身影,恍然想起季禹还在昆山当冰雕呢,于是将目光投向了正襟危坐的国师。
对季尧和帝昊彻底失望的承璎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国师身上,她蹬蹬跑到国师面前,拉着后者的衣角撒娇:“母亲,帮帮我。”
她声音柔弱,目光楚楚,任谁看了都会起怜悯之心,尤其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叫国师母亲,让一旁的季尧看了都觉得自己不配当娘。
然而国师只是瞥她一眼,将手化作龙爪,淡定地在石头上磨起了狰狞的指甲,“不帮,帮了你我自己就得搭进去,划不来。”
承璎:“……”
于是,战天宫宫主之位落在了季承璎身上。
顾渊凝当日也在场,旁观了这一切,暗恨得直咬牙——萌萌自小在无厌宫长大,要继承也该继承魔教教主之位,什么时候轮得到战天宫来抢人了?
她对此表示不服,回魔教的第二日就昭告天下,将魔教教主之位让给承璎。
与战天宫的铁板一块不同,魔教之中觊觎教主之位的不少,这消息一出,她那一群女儿就不答应了,纷纷奋起反抗,意图分裂魔教,最后还是顾休之出面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顾渊凝当场气得离家出走,来到飞花门小住。
顾萌不愿去东泽境,玉恒子为了迁就她,特地将器宗旁边的飞花门收入麾下,将之作为战天宫在南灵境的一个重要据点,国师和顾渊凝也时常过来小住。
说是离家出走,然而顾渊凝只在飞花门住了三天,便与牧离悄悄潜入了鬼族,去到位于鬼族的一个天级秘境,寻找修复魂魄的方法。
牧离走后,季尧过上了游手好闲的日子,无所事事之下整日鼓捣美食,关键她还乐于四处分享,器宗弟子大受荼毒,叫苦不迭。为了不吃她做的食物,器宗兴起了辟谷之风,葛长老辟谷丹销量大增,阿成饭堂生意萧条,夫妻俩日渐不合。
在第三次炸了厨房后,宁蒙终于师出有名,以破坏公物的名义将季尧轰下了山,去到灵剑城主持新一届招新,整个器宗都为之松了一口气。
……
再次来到灵剑城,季尧望着青黑色的古老城墙上,心头浮现出一抹感慨,在这里,她首次以器宗老祖的身份露面,这个身份也伴随她至今。
她抱着狗子、骑着毛驴缴费进了城,如同第一次来时那般。
狗子不是真狗子,毛驴却是真毛驴,是从千岁峰山脚下的农户租来的。
一想到小绿,季尧心底就发怵。
两年前小绿只身入了龙族墓地,就此杳无音信。直到数月之后,季尧终于意识到好像很久没见到小绿了,问了一圈才知道小绿当初并没有从传送阵出来,且那处传送阵随着府邸的重建已经被撤除了,龙族墓地的出口也被封了。
小绿就这么被遗忘在了龙族墓地。
季尧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小绿出来之后自己被口水淹没的场景。
说起口水,近来她倒是没少被蚩炎喷。牧离为破阵亲手毁掉了蚩炎,但神剑到底是神剑,被毁了之后又化作了无上剑胚,大约是剑灵的灵识受到了损伤,又退回到千年前的性子,时不时跳出来对着她喷上几口侮辱性极强的剑气。
器宗作为炼器大宗,自然是不忍看到老祖被一柄剑胚如此欺负,于是从长老到弟子轮流上阵,试图将剑胚炼化,然而他们想尽办法也没能重铸神剑。
最后还是季尧看不下去了,提议道:“当年蚩炎也是如此桀骜不驯,还是我用了心头血祭剑才让它彻底消停下来,若真想炼化,要不要用点我的心头血试试?”
她神情随意,说话时嘴里还含着糖,有些囫囵不清,但众人却听得很明白,纷纷表示不敢,恳请老祖保重身体。
……
器宗有着帝昊和季尧两名化境强者,护国殿下也嫁鸡随鸡入住器宗,而国师、魔教教主、战天宫宫主时不时过来小住,器宗俨然成了修炼圣地。
器宗声名鹊起,不少人慕名而来,参加招新的人数创下了历史新高,灵剑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季尧骑着毛驴愣是行了两个时辰才到达灵剑堂。
因着有宁蒙的吩咐,周鸣一早就候在了灵剑堂门口,如今的他已经升为了灵剑城城主,掌控城中各项事务。
“周鸣见过季师祖。”周鸣急忙迎了上来,他身后的一众弟子也纷纷躬身行礼,想要多瞻仰老祖风采。
不过说实在的,老祖看上去跟普通修士没什么区别,周身灵力波动浅淡,修为似乎比他们这些小弟子还要低,手上还拿着串糖葫芦,正吃得津津有味。
老祖态度亲和,入住普通厢房也没意见,晚上还和他们一起到饭堂吃饭,没有半点化境修士的架子。
“老祖,您真的是化境强者吗?”
季尧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当然,不然怎么能当上器宗老祖呢?”
“那您今年高寿了?”
“六岁!”
整个饭堂的弟子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以至于第二天的秘境试炼时大家都不敢正视她,就怕一不小心露出异样的目光,伤了老祖的心。
翌日,季尧如同当年那样坐在了主位上,正百无聊赖地等着试炼结束。她的心情有点沉重,上一次招新持续了十天,这次看人数,少说也得招个月余,若每日都这般坐着,岂不是太过无聊?
于是,她压低了声音对周鸣商量道:“周城主,我眼伤初愈,受不得强光,要不这样,我每隔一日过来一次,你看行不行?”
周鸣狐疑看她,老祖当年眼瞎都能在这待上一天,如今眼睛好了怎么还矫情起来了?他没有立即应下,而是说道:“正好灵剑城近日新进了几件遮光的法器,我马上吩咐人送过来,保证季师祖不会受到半点强光的照射。”
季尧撇撇嘴,委屈极了。
周鸣故意撇开眼不去看她,免得自己一时心软不小心答应了。据宗门传来的消息,季师祖近来热衷下厨,整日泡在厨房不肯出来,做出了一道又一道惊世骇俗的菜肴,他定不能给师祖闲暇的机会,免得她老人家祸害了灵剑堂。
季尧委屈巴巴地在看台上坐了三天,实在是受不了了,便主动提出去验灵堂帮忙做资质检测。
周鸣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提议可行,师祖化境灵识,一扫便知报名者的灵根和资质,比法器检测要准确。
得了周鸣的首肯,季尧便去了验灵堂帮忙。
这次主持验灵的是风扶,与季尧算得上相熟,数年不见,她已经成了灵剑城的执事,再干上几年就能调回宗门了。
季尧在风扶的安排下开始了验灵,第一个进来的是一名九岁的小男孩,她不过随意一眼,便清楚地报出:“骨龄九,中品水灵根。”
为了印证老祖所说,风扶还特地找来法器测了一下,发现情况完全吻合,不禁大喜:老祖大公无私,检测速度比法器检测快多了,关键是每次启动法器还会消耗灵石,眼下连灵石都可以省了,而老祖只需要一日三餐到位就行!
风扶因节省了一大笔开销而沾沾自喜,不曾想到了最后一日,在验灵开始前老祖把她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在验灵堂坐镇三十二日,共计检测五千一百四十四人,灵识消耗巨大,早已心力交瘁。为了抚平我受伤的心灵,请你按照法器检测同等人数所消耗的灵石等额支付于我。”
她又摸出一枚玉简递给风扶,“这上面详细记载了这段时日的验灵信息,包括姓名、骨龄、灵根以及验灵时辰,你给对对,一共是二千五百七十二枚灵石。”
风扶哑然,她没想到老祖居然还有这么一手,竟然连零头都不肯抹去,说好的大公无私呢?
“……这样,您先把今日的工作完成了,到时候一并给您算灵石。”
听得她愿意付钱,季尧心中大慰,干活都有劲了,效率比前些日子还要高。
招新最后一日报名人数相当有限,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只剩最后一个报名者了。
“甲区九十九号。”
喊号的小弟子刚报完,一道修长窈窕的青色身影应声推门而入,欣然朝着季尧所在的方向走去。
在小弟子看来,这女子好看是好看,但她的年龄显然已经超过了报名条件的上限,定是个关系户。不过他并不担心,老祖铁面无私,只要是在老祖手下验灵的,条件不达标一律不通过,算算已经有三十几个关系户折在老祖手下了。
季尧的灵识还沉浸玉简中勾勾画画,计算着最后的价钱,听到有人走进,也没抬头,只习惯性地分出一抹灵识扫去。
雷火天品双灵根,嗯,资质相当可以,骨龄……咦,骨龄竟然探不出?
她下意识地抬头,便对上一双璀璨的眸子,只一眼,那双原本淡漠的眸子里瞬间就浸满了柔意,“请问验灵是在这里吗?”
季尧端着架子,轻哼一声:“不好意思,我们只招十二岁以下的,你年纪超了一千多岁。”
那人笑了笑,双手撑在桌上,微微倾身,凑到季尧面前,问道:“贿赂老祖走后门也不行吗?”
季尧:“……那得看你拿什么贿赂了。”用美色贿赂也不是不行。
那人眼底的笑意已经快藏不住了,她从须弥戒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食盒,揭开来,从中取出一枚普普通通的山药糕,小心地喂到季尧嘴里。
吃到久违的点心,季尧很快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对着那人说:“好的,你被破格录取了,以后就跟着我,天天好吃好喝伺候我。”
小弟子震惊了:嘶,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老祖就这么被一块山药糕给贿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