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钨金?这种金属熔点极高, 如果不引入其他高品质灵火,以地灵火脉的强度怕是要烧个七天七夜才能化开,季师叔怎么一上来就选择了它?”锻堂堂主陈溢表示看不大明白。
尹长老愁容满面:“我怀疑她压根儿就没认出来这是什么, 可能就是找块金属随便玩玩吧。”
“就算是要玩,玩旁边闪闪发光的鎏金衮玉不好吗?又漂亮又好烧!”
季尧将块两指宽的暗钨金从架子上取了下来, 暗钨金个头不大, 但极沉, 她拿到手上都觉得有些吃力,手腕隐隐作痛。取了金属, 她并未去到锻打炉处进行煅烧, 而是走去休息区, 在一张藤椅上坐下了,果真将那块暗钨金放在手心把玩。
众位长老:“……”嗐, 白激动了一场。
另一位太上长老仲长老捂着心口,自我安慰道:“没、没事, 孩子愿意接触炼器也是一件好事,慢慢来, 不着急嘛, 我们要给她足够的成长空间。”
他话音刚落, 画面中的季尧突然在掌心凝出一缕细小的火焰, 只见她用那不仔细看都看不出的火缠绕到暗钨金上,似乎想要凭借这一小小火焰将暗钨金融化。
宁蒙沉痛捂脸:“我怀疑是不是没人教师尊怎么使用地火灵脉?”不然怎么会想到用灵火来进行煅烧这种无用功!
季尧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她在凝练出那一丝灵火时, 便察觉到自己这灵火的特殊之处:从量上来看明显是不够的,但在质上, 却是令人想象不到的精纯, 就像是被提炼过无数次那样,精纯到只剩下最核心的火灵本源了, 威能比一些强大的天地异火、灵火还有过之无不及——从理论上来说,这样的火是能烧万物的。
所以她到锻室来,也是想寻一种熔点高的金属来测试一下灵火的威力。
那缕火焰在季尧的控制下艰难地攀上了漆黑的金属,与暗钨金相比,它是那样的渺小,看上去随时都可能会熄灭。但正是这样颤颤巍巍的火焰,在接触到暗钨金的那一刹那,像是爆发出强大的生机一般,瞬间爆发,火势大涨,不断蔓延开来,最终如同一张血盆大口,将金属整个吞噬而下。
一瞬间爆发开来的火势过于凶猛,有些灼眼,季尧干脆闭上了眼,只用灵识观察火焰中的情况。原本熔点极高的暗钨金在火焰的侵蚀下像是褪去了那层坚硬异常的盔甲,慢慢地被火焰熔蚀,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化为了一滩金属液体,被火焰紧紧包覆,其中的杂质也被烧得一干二净。
季尧没想到还真成了,又惊又喜,但与此同时,她又开始发愁——她压根儿没打算炼器,现在该拿这一滩暗钨金如何是好?难不成就裹着带回去?
情急之下,她四处看了看,见到锻造区有一方水缸,那水缸中的水温度极低,似乎不是普通的水,她想了想,控制着灵识融入暗钨金之中,将之拉扯成了长条形状,随后撤去火焰,将棍子沉入水中,让它极速冷却定型。不多时,一条看上去有些歪歪扭扭的棍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宁蒙看罢,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是震惊于师尊徒手炼金的绝技,而是这丑的令人发指的小金属棍,难不成又是一根山药?师尊这审美水平能不能稍微提高一下?
诸位长老们也再次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尹长老发了话:“咳,小蒙啊,你有空就找一些常见的武器外观图给尧尧看,我们不求她炼出什么精致漂亮的法器,但就算是棍子也要有棍子的样啊,至少得拉直了先!”
“师伯说的有道理,我会尽快安排的。”
锻室内的季尧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心情愉悦,但也不打算多留,心心念念都是晚上的糖醋小排,于是她将这剔除了杂质的暗钨金棍扔进了须弥戒,准备回去吃饭。
只不过她刚一出门,便撞上了几位长老结伴而来。
“真巧啊,你们也是来炼器的?”季尧先是一愣,随后挥手向他们打招呼。
尹长老慈祥地笑笑,说明了来意,只说围观了她熔炼金属的过程,没有提棍子的事,怕打击到她。
“原来是这事啊。”季尧便说了一说自己凝出灵火的全过程,并且当场释放出火焰给他们查看。
几名长老围着灵火看了半晌都没有头绪,这火焰的精纯度高得吓人,焰心的温度比器宗地灵火脉深处核心火焰温度还要高。
最后还是宁蒙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说道:“师尊本来就是罕见的元灵之体加无属性天品灵根,对各种灵力元素的亲和度都是极高的,况且元灵之体能够将无属性的灵力转化为任何一种属性的灵力,这也是师尊凝练出来的火焰品质高的原因之一。而且,在元灵之体的加持下,师尊的身体随时都在自主吸收外界的灵力,但由于体质问题,灵力又不断流失,这种类似于循环的过程就相当于对灵力进行提纯了,留在您体内的灵力不断被提纯、被压缩,如今所剩的灵力纯度极高,即便是凝练出一缕小火焰也能瞬间融化暗钨金之类的金属。”
他这样解释,其他长老也都明白过来了,罢了罢了,天赋和特殊体质所致,他们是没希望凝出这种火了。但很快地他们又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行走的锻打炉吗?
“尧尧啊,以后我熔炼金属时能不能请你帮忙?”尹长老搓了搓手,两眼火热地望着季尧。
季尧也不推迟,十分配合地说:“只要价格谈拢了,我都可以的。”
尹长老:“……”行吧,孩子缺钱这事他是知道的,完全可以理解。
应付完了几位长老,季尧迎着寒风匆匆回到千岁峰,进门便见有了客人。
季禹今天深受刺激没来蹭饭,来的是一直住在山下镇子的冯先生。
“冯先生好,又来给牧离送话本呀?”之前碰到过几次,每次都说给牧离送话本,所以她下意识地以为今日也是如此。
冯先生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客气问了好,又与牧离说了几句话,忧心忡忡地走了。
经过半年的苦读与钻研,冯先生的话本创作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一个月前他开始提笔创作,终于在五日前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话本《霸道徒孙俏师祖》,宗门题材,一宗老祖与新入门弟子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还有个人傻钱多的反派,完全是按照殿下的口味来写的。
今日他特地来听反馈,谁知殿下毫不留情地表达了不满。
“剧情方面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人设不大好,与我预期的相去甚远。这本暂且就这样吧,下次的人设要改,老祖要霸气、强势,小弟子则显得柔弱,最好是能激起读者保护欲的那种。”
冯先生当时看向牧离的目光就变了,变得一言难尽。
他错了,他们都错了,这么多年来整个昭宁公主府的人都以为殿下是上面的那个,没想到季姑娘才是。
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冯先生心中苦闷,想要借酒浇愁,离开千岁峰后便去了饭堂,听说饭堂近来新推出了一款灵果酒,味美香醇,后劲十足,是山下镇子里卖的那些凡酒不能比的。
这时正值饭点,饭堂里人来人往的,冯先生一个陌生面孔倒引来了不少器宗弟子的注意。他没有过多在意,失魂落魄地去了打酒的窗口:“半斤灵果酒,打包带走。”说完,他就开始掏灵石准备付钱。
“不必,这酒就当老夫请你喝的。”
冯先生循着这道苍老的声音看去,便见穿着一身饭堂弟子白蓝制式衣裳的老者。他原本木然的眼珠子转了转,定在了七屠老人身上:哦,半年过去了这大魔头还没转正啊。
七屠老人也觉得憋屈,他的厨艺、刀功明明已经进步了许多,无奈每次考核那个叫阿成的女人都能挑出明显的差错,他偏偏说不出反驳的理由,这让他完全看不到转正的希望。
萌萌那边又死活不肯离开器宗,说是在器宗的这段日子里,让她感受到了教书育人的乐趣,想要长久地在这个行当里发光发热,比起回魔教继承家业有意义多了。
他信了她个大头鬼!死小孩还不是为了那个姓陶的小修士!
话说顾萌在器宗执教的半年里,阵道课堂出席率能达到两成都算是好的了,考核成绩也屡创新低,且那些不长眼的小弟子,动不动就去宗主和孟长老面前投诉,以至于顾萌每月月俸都扣了个七七八八。
要不是器宗包吃包住,还有她娘定期派人送来生活费,她早就沦落到睡大街了。
近来魔教内忧外患,鬼族时不时的骚扰暂且不论,如今教主一心扑在季尧的神魂身上,就连上个月顾萌的生活费都忘了给……家中另外几位姑娘见教主不理大事,都有些蠢蠢欲动,明争暗斗不断。虽说她们平日里争得那叫一个头破血流,关键时刻还是一致对外的,而那个“外”就是顾萌。
是以七屠老人不放心让顾萌一个人待在器宗,不得不憋屈地留下来。
冯先生与七屠老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两人对望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看见了各自难以言喻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