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在她唇上轻轻一点。

  强烈的危机感与粉身碎骨感蓦然充斥在李言兮身体里,身体内流窜着几乎要把她撕成两半的疼痛。

  她猛地将宋若推开。

  宋若怔在原地,垂眸看她,看着竟有几分委屈,就像一只拉耸着耳朵的狼。

  身体里的疼痛平息了,李言兮本欲解释些什么,想了想,最终却道:“纨绔子弟遇上的可不都是温和的姑娘,你去调戏他人,定会遇上这种姑娘。”

  现在这条狼不仅委屈还很疑惑。

  宋若在她面前坐下,将额间的面具往下滑,“皇兄禁了我半年的足。”

  “我要趁机去三十六城看一看。”

  秋风刮过,栽在石桌旁边的桂树掉了一片叶子,落在宋若肩头。

  院子里虫鸣微弱了一瞬,李言兮看着她,温声道:“要去多久?”

  宋若道:“若是快的话,能赶得回来过年。”

  李言兮垂下眼,撑着石桌将她肩上的叶片拂下。

  半响,才道:“那若是慢呢?”

  “若是慢的话,明年二月回京。”

  李言兮瞧着她:“何时去?”

  宋若应道:“明日清晨,白龙寺。”

  这时,春桃站在廊口,手中捧着一壶桃花酿,小声往这边喊了一嗓子:“要酒吗?”

  李言兮抿了抿唇,“不用了,长公主这就会走。”

  宋若垂眼:“我想多待一会。”

  李言兮起身赶客:“夜深了,长公主还是走吧。”

  宋若定定看了她半响,“你在生气吗?”

  李言兮一顿,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好像已经习惯宋若站在她身边了。

  她应该同宋若说早点回来,一路平安,可是她好像有点控制不了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

  宋若去巡视三十六城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事,一切都是预知。

  亡国那日,三十六城的首领都是敌国的人,没有十几年的潜伏是不可能有如此缜密的细作网的。

  她总觉得宋若此行,怕是凶多吉少。

  虽说最迟是在二月回来,可若是再迟一点呢。

  若是她在十七岁生辰那天,待在了三十六城之一,重蹈了上辈子的覆辙,被毒傻怎么办?

  一切的担心都是无端猜测,可偏偏却让她惶惶不安。

  明明自小到大在所有人面前她都是最懂事的,温婉有礼,可是一遇上宋若,她就会任性。

  宋若走后,李言兮在石桌旁坐了许久,久到伞灯里面的烛火快燃尽了。

  想清楚后这才猝然起身。

  她唤来春桃:“今日父亲去了哪边?”

  春桃答道:“小姐,听底下丫鬟说是去了蓉烟那。”

  李言兮往院门那看了一眼,“我们去牡丹阁。”

  春桃跑去内室拿来了绰子,给她披上:“小姐,最近夜里风大,恐会着凉。”

  两人走到了牡丹阁门前,两位小厮昏昏欲睡,惊醒后慌忙行李:“参见二小姐。”

  春桃横道:“让开,小姐有急事要见十夫人。你们又不是不知我们小姐同十夫人要好。”

  两个小厮见着这架势,犹豫片刻,还是放他们进去了。

  牡丹阁内的烛火已经熄了,李言兮让春桃在前院候着。

  下等丫鬟有专门睡觉的地方,只有贴身丫鬟才同主子住在院子里。

  牡丹阁很黑,只有藉着月光才能看清院里的路。

  她顺着石子路找到了内室,一声sheng吟从中传来,将李言兮惊在原地。

  女子的chuan息声交缠在一起,dong情又暧昧。

  一声又一声传进李言兮的耳中,让她僵硬在原地。

  在原地吹了一会冷风后,李言兮僵硬地转身,却因恍神不慎踢到了路旁的空花瓶,发出一声响。

  屋里的喘息声忽然停了。

  烛火亮起,门被推开,离嫣虚虚披着一件绰子,站在门口,看着她。

  见到离嫣的那一刻,李言兮所有不自在散开,迅速敛好情绪。

  “大半夜的你来我的院子做什么?”离嫣的眼角还带着媚意。

  李言兮温声开口:“有事相求。”

  牡丹站在了离嫣身旁,替她拢了拢绰子。

  离嫣撩了一下眼皮,有些意外地望着她,“也好,这样就两不相欠了。”

  “说吧,什么忙让你半夜来这。”

  李言兮道:“麻烦让父亲罚我去白龙寺抄经。”

  不知道牡丹做了什么,离嫣红着脸,侧头训了她一句:“我剁了你的爪子。”

  又转头看向李言兮,声音娇媚:“何时?”

  李言兮温和一笑:“明早。”

  牡丹阁出事了,李承铉拢好衣裳匆匆赶了过来,推门而入的时候,见到满地的鲜血。

  他沉着脸,后面跟着一众小厮,“怎么回事!”

  离嫣坐在地上抽泣,手上划出了一道伤痕,牡丹浑身是血,一旁站着拿着碎瓷片的李言兮。

  春桃哭着抱着李言兮,喊道:“老爷,小姐她被好像中邪了,拿着瓷片扎人。”

  李承铉让两位小厮上前桎梏住了李言兮,取走了她手中的瓷片。

  又急着上前搀扶住离嫣,关心地看了看她的伤,“快传太医!”

  接着沉声朝春桃呵斥:“中邪了?中什么邪了?”

  小厮将李言兮打晕,春桃哭着道:“奴婢也不知,就忽然魇住了。”

  太医将离嫣包扎好后,离嫣哭着靠在李承铉肩上,“老爷,我没事,不要担心我,只是兮儿染上祟气,要及时祛邪才行,听说西郊有个白龙寺,里面的法僧最擅长这个。”

  第二日,李承铉冷眼看着李言兮上了马车。

  “要是没完全祛了邪气,就别回来了。”

  这正合她的意,李言兮行了个礼就上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她和春桃来到了白龙寺,此时晨光熹微,寺前种的应季的花开得很盛。

  葱兰清新,凌霄艳丽,沿路的桃树结出了小果子。

  马车走后,李言兮带着春桃上前敲响了寺庙的门,一个小和尚探出头来。

  他曾见过李言兮,在为密司局选新人时,于是便道:“小施主来这么早所谓何事?”

  李言兮将春桃推到他面前,“这是我家小姐,她中了邪,想在贵寺沾沾佛光,去祟气,行囊包袱已经带好了,可能得在贵寺住上一段时间。”

  小和尚将寺门打开,“我这就带你们去找方丈。”

  几人沿着寺庙内的石板路最终来到佛堂里,里面有许多人在念经打坐。

  春桃同他们说要住下来祛邪,被领去厢房时时,李言兮便留下,同方丈说话。

  她弯了弯唇,温和道:“敢问方丈,殿下今日何时出发,何时来这?”

  许是上次见过,方丈对她没有防备,便说道:“施主来得不巧,殿下在两刻钟前已经出发了。”

  李言兮一愣,迅即跑到寺门口,可惜现在马车已经下了山,山上没有马车,她要追的话就要徒步下山。

  她回到寺内,在佛堂找到方丈,致歉着打断了众多小和尚念经,询问道:“那方丈可知他们去了何方,走的什么方向?”

  方丈摸了摸胡须,摇头道:“这贫道就不知了。”

  李言兮走到了寺门口,出神地望着山下的紫禁城,不过刚刚天亮,京城很安静。

  少顷,轻弯了一下唇笑了。

  若是昨夜她同宋若说清楚,哪怕说一句会过来送她,也不会与她错过。

  若是她考虑得再周全一点,再早些出发,便也不会同宋若错过。

  现在她只能守在白龙寺,为宋若祈福,求她此行平安。

  ……再见面就要等到来年开春了。

  委屈感和沮丧感席卷李言兮心头,她蹲在一棵桃树下。

  白龙山满山桃花不见踪迹,只留有一片半青半红的桃子。

  她有点想哭。

  天色已经完全亮了,有人蓦然出现在她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她面前是一双黑靴,她顺着黑靴黑袍向上看,对上银质面具下面的那双漆黑的眸子。

  来人含着笑,似有调侃:“怎么蹲在这?”

  她朝李言兮伸出手:“这是新摘的桃子,给你,可新鲜了。”

  李言兮起身接过桃子,一把抱住了她,闷声道:“不是说你已经走了吗?”

  宋若将她搂在怀里:“昨日我同你说了地点,我怕你会过来送我,便让他们先走,我随后再到。”

  李言兮在宋若怀里靠了一会,这才抬眼,温着声道:“我不是来送你出发的。”

  宋若瞧着她,发出一声鼻音:“嗯?”

  浅眸内有笑意荡开,看得宋若失了神。

  她道:“我是来同你一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