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下便爬上围墙旁的树上,扶着树干望见了围墙外的桃花林里,一群少年正在嬉戏玩闹。
桃花瓣簌簌落下与光影交织,有一个少年似乎察觉到我的偷窥把视线投过来。
我吓得往后一仰,差点摔下树去。当我略有些后怕的抓住树干再望去时就对上了少年带笑的目光。
我仓皇失措的跳下了树。【一年】
被困在一座院落中的我最大的乐趣,也是仅仅有的这么几个乐趣中的,就是窥视围墙外的桃花林了 。
偶尔运气好时可以看见一群人在那里玩耍,于是我羡慕的目光便回追随着其中一个最为显眼的少年。
他笑声清朗,容貌似那桃花般好看。
我分明看见有几个女孩子在玩的时候偷偷的拿眼瞧他,红了面颊。
他若是发现了,就会得意挑眉,不动声色的朝我这里瞥上一眼。
一开始,我总会被他看过来的目光吓得从树上跳下来,但是久了,我反而习惯了。
他们玩到夕阳垂暮,才各自散开回家,只有少年和一个女孩子留了下来。
女孩穿着漂亮的如火长裙,羞答答的将手中的一枝桃花和一封信递给少年,然后就捂着脸跑开了。
少年席地而坐,悠哉悠哉的拆开那封信,扫了一眼,便随手装到了怀里,对趴在墙头的我挥了挥桃花枝算是道别。
我看他渐行渐远,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然后从树上下来,回到我落寞的小院。【两年】
我坐在廊下发呆,对着那雨暮出神。
下雨天,是不能去爬围墙了。
出乎意料,当墙头有一个狼狈的人影翻身落到院中,抱怨着躲到廊下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
直到少年扭头看我,伸出湿漉漉的手推了我一把,“能借我一套衣服穿吗?”
他比我要小上一号,我的衣服他穿起来有些宽大,但是总好过穿着湿衣服。
他坐在我的床上,裹着我的被子,笑道:“我叫慕轩,我们已经互相观察两年了,今天终于见面了 。”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好默不作声。【三年】
他与我越来越熟稔起来,常常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夜晚翻进围墙,找我玩。
但是更多的时候我都是静静的做在他身侧,听他讲我从不知道的一些事。
偶尔他会问我,“这个院子都已经落没至此了,不如我带你出去吧。”
我看着他良久,摇了摇头。
他有些失望,侧头看向了天边的月亮。【四年】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慕轩终于在某一次翻墙时失手了,眼看就要跌落下来。
好在我接住了他。
他愣了一秒,从前怀里下来,关切的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我退后一步,摇了摇头,“没事的,我天生体寒。”
他皱了皱眉,却没再多说什么。
“这个,送给你。”我递给他一枝花瓣艳丽的暗红色花,这是我特意为他摘来的。
“好漂亮。”他接过花,惊喜道,毫不吝啬的夸奖。
我暗中捂住了手腕,看见清淡似水的月光滑落至他肩头,年少时的青涩已经推至到了边缘,只有他歪头微笑时显露出的一点。而如今他的目光投于我面上,嘴角微翘,便那手中华丽的花朵比了下去。【五年】
院子里的树枝繁叶茂,绿意惊人。
所以当一角火红衣摆露出来时就被我轻而易举的发现了。
那个女孩子,就是当初给慕轩信的人。
她上下打量我,“你是慕轩的好朋友,明明都是男子差距这么就这么大。”
她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她在刻薄的评价我有没有资格做慕轩的朋友。
“我还以为他天天往这里跑是那个狐狸,勾了他的魂能。”她终于说够了,走了。
我冷冷眼看她离开。【六年】
月光汇成积水于庭院中,空明澄澈却不及慕轩眼眸。
浅吻辗转,眸子蒙上了一层薄纱。
我捧着他的脸,以最温柔眷恋的方式,舔舐啃咬他的唇。
优雅的颈,陶瓷白的胸膛,落吻如血,啃噬般的,烙下印记,最后来到小腹下。
他气喘吁吁,沙哑着嗓子,吐出不成调的呻吟,用酥软的身体,迎接我。【七年】
再次看到那个女孩时,她是以慕轩未婚妻的身份出现的。
慕轩坦然自诺的向我介绍她。
我不予理会 。
某天的一个夜晚,慕轩终于对我道:“那天不过是一个意外而已,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
我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他。
然后将他拥入怀中,“那不如再来一次意外,而从此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八年】
他成亲时我还是不能赶过去,我把玩一株暗红色的花朵,身后的地狱使者在等我。
也罢,不过荒凉一梦。【九年】
我在黄泉水底看着奈何桥上人来人往,想着人间他过得可好。
当年从冥府逃到人间,因为本体是黄泉水三分之一所化而成的原因,被困在一座废弃的院子里,本想着等这院子里所下的阵法一失效我就离开,却不想被慕轩困住了脚步,一困就是八年。
也不过是黄粱一梦。
那年我送他用黄泉水浇灌出来的彼岸花,是我第一次送给他的礼物,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坐在奈何桥下,黄泉水底,却想起来我做在树上爬在墙头的时候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