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
清风拍了几下窗户,谢玉仰头,望向男子的一瞬间,眼眸弯起。
下一刻,“啊啊啊啊啊——”
“眼睛!我的眼睛!”
杀猪般的尖叫响彻房间,季明赫捂着眼后退,好不容易缓过一阵锥心的疼,望向手心时,竟是看见一大摊鲜红。
他怔愣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谢玉竟然一动不动,仅靠咬着的竹签,就能戳瞎他的眼。
皎月下沉,他看见榻边美人懒懒的靠着,望向他的眼底满是戏谑:“太可惜了,我的滋味,你小时候不配尝,现在也一样。”
“谢玉!”终于,男人忍无可忍,手中暗器凝聚,正要再扑上去,却见门外寒光一闪,刷——
一条手臂被强行割下,衣袖切边,血淋淋的掉在地上。
季明赫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他的动作因为疼痛变得迟缓,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榻上,谢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碰我了。”
身后杀意越发浓,谢玉说瞎话不打草稿:“两只手都碰了。”
唰唰唰——
三刀下来,季明赫连尖叫都来不及,就被割断四肢,生生削成了人彘。
他想叫,奈何舌头上也多了一刀。
唇舌分半,只剩下黑漆漆的眼球能动,迟钝的闪烁着恐惧。
霍寒阴沉着脸,将人扔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又仔细洗了洗手,换了件干净外袍,才把谢玉抱出来,抱到议事厅。
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小鱼,又深吸一口气,几分无奈的遮住了他的眼:“一会儿再给你弄。”
轻盈的眼睫扫过掌心,霍寒道:“不是要听秘密吗?给你听个够!”
幸好来看了一眼。
霍寒眼睫轻闪,有些痛恨自己的没出息,但……看到灯灭,不管心底想的是什么,他的身体还是第一时间会动,还是会以最快的速度狂奔至此。
来的时候他就想,只要这一次,就这一次!
谢玉不走,他就永远不会放走了。
要锁起来,锁在身边,当着全天下的面,永远打上他的烙印。
“你没生气?”谢玉拽他的衣袖,试探问:“你不喜欢我了?”
“何至于这么猜?”
“按照话本子上写的。”谢玉道:“你应该立刻抓过我的手,检查我全身,然后忍着暴怒问我'他碰你哪儿了',然后将季明赫削成人彘,然后再将我……唔……”
原本捂在眼睛上的手捂住了嘴巴,霍寒低头,一双美目骤然靠近他,带着凌冽的侵占意味,一如多年前:“怀瑾……”
他没有直接吻谢玉,只是将唇靠在自己手背上,几分虔诚的隔着手背同他讲话。
“若是真的,你不会是这个反应;若是真的,我会杀了他,然后……自刎!”
自……
谢玉有些愣,还没反应过来,霍寒已经带着他进了屋。
江湖朝堂不两立,为了避免再吵起来,他还是装做了生病的样子,不过,他还是看见,那些最开始对他喊打喊杀的人,双颊都肿了起来,眼神闪躲,似是刚领过罚。
.
冬季的风吹的有些冷了。
谢玉吃了饭,从明凰山上下来,一路都没说话。
直到立在山脚,才忽然开口:“霍寒。”
他喊,直接叫了霍寒的名字,问:“我们这样,算两清吗?”
霍寒脚步倏然顿住,“什么两清?”
“很多年前,你骗我一次。”谢玉道:“你说你会永远护我周全,在南梁的时候,没护住。”
“如今我骗你一次,窃了你的消息,我们互相骗过了……”谢玉深吸一口气:“两清吗?”
算吗?算两清吗?
两清就意味着分别,可是不分能怎么办?破了七年的镜子,真的能圆回来吗?
生病的时候,他很黏霍寒,他和霍寒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琴瑟和鸣。
可是这些年经历的事,所有的计划和布局,他从来没跟霍寒提过,如今又要来试探。
今夜的事仿佛一个导火索,一下子将他们之间虚假的“和睦”撕的面目全非,连最表面的深情都难以为继。
“算……”
听着他的话,谢玉一颗心缓缓提起来,又听他讲:“还是不算呢?”
“怀瑾!跟我去个地方!”霍寒转身,忽然揽住他的腰,直接将他扛上了马,拉在怀里:“到了我再同你讲!”
迎面的风不断吹来,霍寒攥着他的手,就不用担心摔下马,从未有过的畅快。
可是,一到小木屋,霍寒便拿链子将他栓了起来,锁在床头,牢牢锢住他的手,张口便是:“谢怀瑾,我要娶你!”
“???”
谢玉试图挣脱,没挣开,咬牙道:“我没同意!”
“我不需要你同意!”霍寒一只手制着他,双腿钳着他的腰:“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意,五日之后,科考放榜,我娶你!”
“霍寒,你简直异想天……唔……”
谢玉想骂他,奈何连骂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这混球强势的堵住了唇,吻的昏天黑地。
就好像,世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这么长时间以来,霍寒面对他终于不再小心翼翼。
好像……真的回到了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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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寒的链子很结实,而且每次出门的时间很短,一回来就抱着他,说些天南海北的事,他基本没什么机会逃走。
只是五日后,霍寒回来的有些晚。
他说是去拿了婚书,但晚上又在榻上抱着他,无微不至的吻他,眼尾含泪,像只被丢弃的小狗。
“怀瑾,我好累啊。”
“怀瑾,你爱我吧,重新爱我吧。”
“我好爱你啊……”
于是,谢玉没有跑。
然后又过五日,他终于被霍寒解开了链子,换上一身大红喜服,还有盖头。
霍寒撤了锁他的链子,依然用红线连了两个人的手腕,将他带上高头大马,游过帝京长街。
他听到外面有人在恭喜探花郎,也有人问:“探花郎带的是谁呀?”
“我夫人!”霍寒高声回:“我曾答应他,终有一日,会摘满帝京的花给他,今日便是最好的时机!”
科举殿试,登榜探花,可以在游街的一日,摘取帝京的任何一朵花。
等到面前堆满了花朵,谢玉看见,视线所及竟是城外的护国寺,寺中僧人似乎都认识霍寒,笑着同他打招呼。
然后又是道观又是土地庙又是神坛,谢玉觉得新奇。
跟着他跑了一天,终于问:“你以前不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吗?”
以前的霍寒,不但不信,还总把“子不语怪力乱神”挂在唇边,宣扬什么命由己定,人定胜天。
如今怎么……
“信。”霍寒说的轻松:“人到了一定年纪,有了心事,总是要信的,我也不知道我该信什么,总之看到任何一处供神的地方,我都会进去参拜。”
“三跪九叩,布文听经。”
“我向神佛祈愿,求你回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