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双花奇探>第119章 父子相认

  监察医馆其实很少会有病人,虽说服刑中的囚犯若生病,便会被送往监察医馆医治,但是真正在意这些囚犯死活的却没有几个人。

  即使如此,这里的空气里也常年弥漫着一股腐败的气味,是一种让人不悦的死气,即便使用再多再高级的薰香也不能消除这种味道。

  监察医馆的房间较普通医馆来说十分宽敞,只是房间里没有窗,冷灰的色调,看上去像一个铁皮盒子。

  屋中的陈设也极其简单,所有地方都打磨得异常圆滑没有任何的棱角,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冷硬。

  床铺是一体的非常坚硬的石制,即使铺上再厚的棉褥,在这炎炎夏日的上午里也会让人觉得冰冷。

  此时,这张冷硬的床上躺着一个老人,头发花白,瘦骨嶙峋,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如若不是从他微微张开的嘴巴里吐出微弱的气息,会让人觉得躺在这儿的是一具饿殍。

  守在一旁的医官听到有人到来,起身相迎,“陶大人,路大人,别来无恙。”

  医官竟是一位美男子,身姿倾长,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微微上翘的嘴角看上去总是带着盈盈笑意。

  这医官不是别人正是西岭雪的师兄莫清秋。他接到了陶不言的传信,特地从「阎罗殿」赶来为这位老人医治。

  “莫师兄,辛苦了!现在我想让他们父子见上一面。”

  “可以到是可以,不过他刚刚服过药,理应过一会儿才能醒。”莫清秋冲他挑了挑眉,言外之意,他可以强行将人唤醒。

  陶不言却用眼神拒绝,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兰钰和任柯,“里面躺着的那位老人便是你们的亲生父亲苗仁孝。”

  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兰钰极力回想着苗仁孝的相貌,却因当时太过年幼而一无所获。

  人就在咫尺时,他却生出近乡情怯的情绪。

  一旁的任柯以为他的踌躇不前是因为激动而行动不便,好心地掺扶起他的手臂。

  也正是因为借助了任柯的力量,兰钰这才有勇气踏进这间屋子。

  兰钰站在一处,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苗仁孝,这位就是自己真正的亲生父亲,娘亲终极一生深爱着的男人。

  此时,他已是一个白髥老者,形如饿殍,但是他深邃的眉眼却让他感到一股熟悉。

  这是刻在血脉之中的记忆,即使当时他还仅仅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看似细腻感性的兰钰此时却意外地隐忍,而粗犷的任柯却情绪激动,声音哽咽道:“爹……”

  “呃……”

  似乎是听到了儿子的唿唤,苗仁孝微张的嘴巴里竟然发出了低微的声音。

  虽然任柯对于当年兰诚被杀一案的细节,完全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杀人犯。

  年幼的任柯从开始的不相信,到青春期的羞耻,再到成年后害怕自己会成为像父亲一样的杀人凶的恐惧,让他将对于亲生父亲的思念深深地埋在心底,强迫自己遗忘掉他。

  只是他没有想到,二十年后再次相见时,竟然看到的是这样的父亲。

  任柯急走过去,跪在苗仁孝的床边,握住他的手——瘦枯如树枝般的手。

  悔恨、自责、思念万般情绪一起涌上任柯的心头,然而一张嘴却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声:“爹!”

  刹那间,泪流满面。

  “……阿……柯……”苗仁孝的声音仿佛从地底涌出般低沉、嘶哑,他的睫毛微微轻擅,接着睁开了眼,目光有些涣散。

  “爹,我是阿柯!”

  听到声音,慢慢聚焦的眼睛缓慢地看过去,在看到任柯时,眼中仿佛突然有了光,清瘦凹陷的脸上极力地扯出一个笑容。

  “爹!任柯紧紧地握着苗仁孝的手。

  “……阿柯。”苗仁孝轻唤,手指微微回握。

  “爹,”任柯吸了吸鼻子,接着指向兰钰说,“他就是兰钰。”

  苗仁孝的脸上露出了比见到任柯时还要激动的神情,竟挣扎着想要起身!

  “爹!”任柯立刻相扶,兰钰也急忙走过去,却因为走得太急,竟然向前摔倒,这一摔正好扑在苗仁孝的床边。

  “阿钰……疼吗?”苗仁孝费力地抬手去摸兰钰的头。

  这一轻声的唿唤,让兰钰所有的隐忍消失殆尽,“爹!”

  迟到了二十年的唿唤,带着思念的哽咽,让他泣不成声。

  “哎!”苗仁孝轻眨着眼睛,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你的腿……”

  “有拐杖可以行走,就是走得慢些,生活上没有什么不便。”

  兰钰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伸手牢牢握住了苗仁孝的手,“我继承了「百溪泉」温泉客栈,生计也不用发愁。”

  “等您病好了,我就把您接回家,还有……”兰钰转头看向任柯,“任柯一起,我们兄弟二人伺候您。”

  “好,但……”一丝迟疑自苗仁孝的眼中闪过。

  “爹,陶大人和路大人已经为您翻了案!兰诚不是您杀的,您是被冤枉的!”任柯解释道。

  “是、是吗……”苗仁孝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抬眼看去,屋中却只有他们父子三人。

  陶不言最怕这般情景,因此在苗仁孝发出第一声时,他就偷偷躲了出来。时刻关注着他的路景行自然也紧跟其后。

  “莫师兄,苗仁孝的病情……”

  屋外只有他们三人,陶不言便直言相问。

  “实在抱歉,我只能延长他半年的寿命。”莫清秋深深叹了口气,“苗老先生一直以来郁结于胸,再加上他年岁已高。如若再早半年,我一定会将他治愈!”

  “莫师兄不必自责,想来这半年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路景行开口说道。

  “如此说来,说不定苗老先生解开多年心结,郁结消散会有所好转。我正好闲来无事,不如就留在此处,也许能研制出医治的法子来!”莫清秋的眼中有亮光闪烁。

  “我这就去调整药方,陶大人,路大人,我失陪了!”莫清秋说着向二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然而,莫清秋还未走几步,又突然折回来,神秘兮兮地将路景行拉到一旁,从袖中出取出一样东西塞给他。

  “路大人,这是我特意为二位研制的。”说着莫清秋笑盈盈地挑了挑眉。

  接着他看向陶不言,又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样子,“陶大人,路大人!麻烦二位回到王城,代为转告小雪师弟,我晚些时日再去王城看他。”

  这一次,莫清秋是真的转身离开。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路景行将东西收好,拉着陶不言回去。

  “刚才,莫师兄和你说了什么?”陶不言觉得,莫清秋刚刚与路景行所说之事,定与自己有关。

  路景行的脸上露出一个笑突,凑到陶不言的面前,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你真的想知道?”接着撇下一个窥探的眼神,他显得愉快地再次笑起来。

  陶不言一愣,接着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从耳尖开始,慢慢地连带着整个脸庞都微微变红。

  却仍不甘地想要找回威严似地狠狠地瞪向始作俑者,只是羞红的脸庞非但没有半份威慑,更像是在向人撒娇的猫咪一般……可爱。

  逗猫固然有趣,但是逗弄得急了,是会被抓伤的。所以路景行讨好似的拉过陶不言的手握住,“这件案子也算是了结了。”

  “嗯?”陶不言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意味,“也算了结……你的意思是,这后面还隐藏着什么?”

  果然,他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出现的太过巧合了吗?”

  其实也并非完全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陶不言微微皱眉,用右手虎口托住下巴,“穆州萤耀一案,牵扯出了七年前王城的假银票案。同时也暴露了穆淮王和太子的一些小动作。紧接着……”

  “刚回官的太子就中了来自苗疆的毒,而下毒之人是宣平侯梁正宇之子梁燊,但是幕后黑手却是达理人。”路景行说道。

  “根据梁燊的话,梁家与达理勾结也不过是在四年前。达理灭国十二年,为何四年前才开始行动?

  而且,上来就毒杀太子,将自己完全置于台面,就像……”

  “生怕我们不知道达理要复国一样。”路景行说道,“而且这些案件,其实都牵扯到了同一个人。”

  “穆淮王风淮秋。”陶不言说道,“皖州一案,看似搬倒了国师茶迅,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为穆淮王扫清了政敌。

  “穆州案虽然让我们知道穆淮王并非表面上的颐养天年,但也为他洗脱了假银票案主谋的嫌疑,让他借此重新执掌朝政。”

  “对。”路景行应道,然后为陶不言打帘,“上车之后再说。”

  陶不言上了马车,继续之前的话题,“涉及毒害太子案的宣平侯梁正宇是穆淮王妃的兄长,最后王妃以死谢罪,穆淮王全身而退,还落了个大义灭亲的美名。

  “而苗仁孝的这起案子,其背后也有穆淮王在暗中推波助澜。都察院会突然对离任官员二十多年前的政绩进行调查,本身就值得推敲。

  “兰钰想要翻案也是因为得到穆淮王的支持,更重要的是苗仁孝还活着。”

  陶不言全部心思都在考虑这些问题,完全没注意到马车并不是返回官桠而是向着王城。

  “而保住苗仁孝性命的人也是穆淮王。”路景行接口说道。

  “郭家世代为官,在朝中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却因此一案全部付之东流。同时与此交好的任家也从此被边缘化。”

  但是路景行有一事想不通,穆淮王为何要将陶不言牵扯进来呢?

  “如此看来,”陶不言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你我皆为局中棋子。”

  “或许。”路景行表情严肃,“但这其中又牵扯到了达理人,如果是为了利用那个传说,引发政乱呢?”

  天下间一直流传着皇位本应是穆淮王的,是先帝违背祖训传位于自己的儿子。

  顺安帝嗜血且多疑,若是如此……

  “我总觉得那达理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陶不言皱眉,“但又……”

  “行了,别想了。”路景行拉过他的手,“总之,这事情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你也不要太过深入,凡事有我在。”

  “难不成,路大人要护我一辈子吗?”这么说着,陶不言在绝佳的时机以诱人的眼神望向他。

  “自然。”路景行伸手将人揽入怀中,“这一辈子我定会护你周全。”

  陶不言愉悦地勾起嘴角,伸手撩开窗帘,才发现这并不是返回官桠,而是赶回王城。

  “是出了什么事吗?”陶不言直起身,有些担心。

  路景行握住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我只是想以新的身份,尽快去拜见御史大人。”作者闲话:

  君之絮语:

  明天就要见家长啦

  然后这一案就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