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昌县城门。

  此时正是数九寒冬之时,大多数人都窝在家中烤火,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落雪细细碎碎的从半空中飘落,点点滴滴的积蓄。

  很快,城门便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雪,放眼过去一片的白。

  小钱衙役没什么精神的守着城门。

  “真冷啊!”

  同僚李大牛跺了跺脚,让自己冷得发麻的脚活动活动,然而收效甚微,只得将手缩进袖管,缩着背,没一会儿便觉得后背有些发疼了。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小钱,忍不住上前用肩膀撞了撞他。

  “欸,你怎么回事?哥和你讲话你也不搭理。”

  “这两天生病了?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

  小钱小身板踉跄了下,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人。

  李大牛不以为意,他想了想,上下打量着小钱,突然露出吃吃吃的怪笑模样。

  “哦,我知道了~”他拖长了声音,继续道。

  “这几日天冷,一个人睡被窝想媳妇了是不是?我和你说啊,你年纪也大了,赶紧叫你老娘和你大哥帮你张罗起来!”

  “迟了就找不到好的了。”

  小钱不耐烦,“去去去,边儿去。”

  “莫挨老子,烦着呢!”

  李大牛仔细的看了几眼,见他耷拉着脑袋,确实是一副十足烦心的模样,不由得有些诧异。

  这小钱虽然爱贪便宜,但往日里可是个大咧的性子,哪里有这样的烦心时候,难道真的遇到事了?

  同僚一场,李大牛还是很关心这个小弟的。

  “哎,和哥哥说说,都烦着什么呢?”

  “不怕,哥帮你解决。”

  小钱抬头望了望前方的飘雪,心里淌泪。

  解决?

  谁能帮他解决?谁都帮不了他!

  自从在自家灶房里,知道了新任的县令大人是个有神通的人,而且好巧不巧,自己收刮进城百姓的事让给他撞见了,还略施了惩罚……

  他这些日子是惴惴不安,茶不思饭不想的,守城都没心情了。

  李大牛又看了小钱几眼。

  可怜哟,也不知道想着啥事,瞧这心神不宁的模样,他从城门甬道的小房间里,拿出一水囊的黄酒。

  水囊搁在火堆旁烫着,这下拿在手心里倒是暖和。

  “来来,喝口酒暖暖身子,别想太多了。”

  ……

  在两人喝酒的时候,远处走来一个挑担的蹒跚身影。

  李大牛将这火辣辣的酒喝到肚子里,只觉得热乎乎的痛快极了。

  他瞥了一眼风雪中的来人,指着人对小钱道。

  “好啦别烦了,听哥哥一句劝,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过不了的事。”

  “你瞧,咱们守城衙役上值苦吧,一早忙到晚,月银也就那么一点,夏天晒冬天冷,但这日子啊,它还有更苦的,你看这老伯,年纪这么大了,还得冒着风雪进城卖点小菜。”

  “唉,都不容易,可能家里好几张口等着吃饭呢。”

  李大牛又咂了两口小酒。

  年纪小捡柴帮家里做活,年纪大了忙活娶妻生子,养家糊口,现在老了,还要忙活孙子……人哦,这一辈子,永远这么忙忙碌碌,想来,也许只有在蒙童时候是快活的吧。

  小钱不知道李大牛的感慨,他顺着李大牛的视线看了过去,果然,风雪中来了一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挑担老伯。

  那箩筐一看就很重,将老伯操劳的背压得更驼了,但是他脚下的步子却是坚定的。

  天空中的飘雪夹杂着细细密密的雨水。

  李大牛看了一眼天,抖了个身子:“啧啧,刮风下雪又下雨,这下更冷了。”

  ……

  “官爷好啊!”

  老伯放下箩筐,抬头和小钱笑着打招呼,露出里头的豁口牙。

  小钱:“嗯,你也好。”

  他低头,动作轻柔的翻看箩筐,片刻后,站直身子摆手。

  “好了,可以过去了。”

  老伯诧异的看着小钱。

  今日这官爷倒是好说话,难道心情不错?

  不过,他还是不敢怠慢,连忙弯腰从箩筐里捡出两颗最大的白菘递了过去。

  他上次回去给家里的老婆娘说了城门口的事,可是被她狠狠的说了一顿,现在都乖觉了。

  俗话说的号,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守城的衙役就是那小鬼,轻易不能得罪。

  “官爷,一点小意思,嘿嘿,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小钱却是被这白菘吓了一跳,这汁肥叶嫩的白菘在他眼里就像是张嘴的大妖怪。

  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大爷客气了。”

  老伯:“官爷?”

  小钱这才注意到,这斗笠下的老伯,就是前几天自己收刮水芹白菘和萝卜的那一个。

  他当下就打了个颤抖,眼睛偷偷的看了看四周,总觉得有人在监视着自己。

  小钱轻咳了下,轻声道。

  “不用不用,你们卖点东西不容易,早点进去占个好位置吧。”

  老伯乐得他不要。

  他低头又从布褡裢里掏出一串铜板,递了过去。

  “二十五枚铜板正正好,老汉我在家就数好了。”

  小钱将钱推了回去,并且帮老伯将扁担担起,开口解释道。

  “前几天署衙里来了新的县令大人,现在进城不收费了。”

  “快去吧,早点卖完早点归家,迟了风雪就大了。”

  老伯握紧手中的铜串。

  青天老爷啊~

  ……

  小钱挥手:“老伯慢点走啊!”

  “哎~”隔得远远的,传来老伯拉长的声音。

  ……

  李大牛以一种不认识面前人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钱韦文。

  “行啊小钱,今儿改邪归正啦?”

  小钱不自觉的挺直了胸膛。

  虽然没有收刮到东西,但意外的,他心里倒是挺痛快的。

  “哎,这不是哥你刚刚说的么,乡下汉子不容易。”

  寒风裹挟着雨雪吹了过来,小钱还在笑着,突然,他耳畔响起了一道声音,声音温和好听,既像玉石之声,又像是山涧流过的清泉。

  清冽而干净,似远还近。

  “很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记得继续保持住,我会看着你的。”

  寒风过后,只余一地的寒冷,刚刚那一道声音好似只是错觉,但钱韦文知道那不是错觉。

  他僵着身子看向李大牛,声音紧绷。

  “哥,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声音?”

  李大牛纳闷:“什么声音?刚刚不就是风声吗?怎么,是你又拉风了?哥没有听见,哈哈哈~”

  小钱:……

  你才拉风,你全家都拉风。

  ……

  宋延年在小钱耳朵旁留下一句话后便离开了。

  身外身化为一片风雪,裹挟着雪花和潮湿的雨露涌进了城门。

  前头挑担的老伯停下了脚步,偷偷的拿冰凉的手抹了抹眼里的泪花,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清了清嗓子,低声自言自语。

  “真好,我们善昌县也有大人了。”

  半晌,他整了整心情,这才重新启程。

  两头扁担一上一下的晃悠着,很快就走进风雪中。

  宋延年立在原地,他看着老汉的背影被风雪淹没,良久,才回头遥看身后的城门。

  城门高耸巍峨,岁月虽然在它身上留下了侵蚀的痕迹,它却依然无声无言的立在原地。

  ……

  善昌县署衙。

  一股寒风夹着飘雪朝府衙涌来,守门的钱衙役连忙闭了眼。

  再睁开眼时,署衙的大门都在摇动。

  “哪里来的怪风。”

  钱衙役嘟囔了两句,他抱过一块石头,将门垫住,转头就看到自家县令大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大,大人好。”

  宋延年:“嗯。”

  只见他穿着一身玄青色的长袍,黑长的头发高高的束成冠发,腰间挂一块似玉似石材质的圆佩,整个人干净又利落,行走间恍若带着一股风雪的气息。

  清冷又凛冽。

  钱衙役连忙低头,目光正好落在宋延年腰间的圆佩上,他发现上面雕琢的赫然是两条小蛇昂首张牙的姿势。

  他连忙将头看向地面。

  原来宋大人喜欢蛇啊,果然邪异。

  一时间,钱衙役更敬畏宋延年了。

  ……

  宋延年回头便看了低垂眉眼的钱衙役,他顿了顿,开口道。

  “大钱,你认得路,你领我去鲍师爷和周县丞他们的宅子处,我们进去看看。”

  钱衙役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宋大人的一声大钱,叫的是自己啊。

  “哦哦,好,小的这就去备车。”

  他连忙去马房里牵出一匹马,并且套了马车。

  ……

  马车驶在满是冰雪的路上,车轮轧过,留下了一地的车辙显得有些脏乱,不过,天空洋洋洒洒的雪,很快便将这一片脏乱覆盖了过去。

  大地重新一片白茫茫。

  钱衙役坐在车板子上,大风大雪吹得他面皮发僵,他瞥了一眼,见这宋大人坐在车厢里闭眼,也许是在养神,他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句。

  “怎么就叫我大钱呢?”

  宋延年闭眼,却还是听到了声音,他轻声应道。

  “你不是有个弟弟叫小钱?”

  做弟弟的是小钱,那哥哥自然是大钱了。

  钱衙役抓紧了手中的缰绳,心中哀嚎。

  完了完了,这小宋大人果然什么事都知道。

  ……

  马儿尽职的在前头奔跑,很快,前方便出现了一面白墙黑瓦的院墙。

  钱衙役拉了拉缰绳,棕马慢下了蹄子,马儿一个昂头嘶鸣,很快便停了下来。

  钱衙役回头:“大人,到了。”

  宋延年打开车帘走了出来,他踩着积雪走到棕马面前,手心里翻出一颗松子糖,揉了揉马儿温热的脑袋。

  “乖,辛苦啦。”

  钱衙役正在栓马车,他回头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搓了搓自己发僵的手,心里发酸。

  明明他才是辛苦的那个人,马儿都有糖和一声安慰,他怎么啥都没有。

  嗐,做人真苦!

  钱衙役抬头,对上了宋延年看过来的目光,他心下一凛,自己还是戴罪之身,这马可不是呢!

  钱衙役当下不敢再胡思乱想,连忙开口道。

  “大人,到了到了,这里便是鲍师爷的宅子,前几日抄家后,小的将师爷的亲眷也遣走了,这下里头没有人。”

  “嗯。”

  宋延年的目光落在大门处。

  原先朱红的大门上贴着封条,一阵寒风吹来,封条簌簌抖动,倒是颇有几分凄凉之感。

  “走吧。”他召唤钱衙役。

  两人抬脚进了这院子。

  这是一座三进的院子,院子堆山凿池,几步远便有亭台楼榭,虽然不若京里大官的宅子豪华,但在善昌这一片也是冒尖的。

  宋延年站在拱桥上,拱桥下方是一方小池塘,也许是因为严寒,河面上并不见鱼儿的踪迹。

  这鲍师爷虽然家中人丁简单,但屋舍还是颇多,想来一些原来是姨娘和下人的屋子。

  宋延年又看了几处宅子,心中有数后,便让钱衙役驱车往府衙走去。

  路上,钱衙役看了宋延年一眼,小心的开口。

  “大人是不是有家眷要来?”

  “要是说雅致并且住的舒心,小的觉得,鲍师爷的那处宅子还是不错的。”

  景美还宽敞,住人不憋闷。

  “需要小的帮忙采买什么吗?”

  宋延年不置可否,“暂时不用。”

  ……

  很快,钱衙役便知道自己错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不断有牙人前来,这几处的宅子,里头多余的东西,都让宋大人遣人卖了,就连池塘里的鱼儿也不例外。

  接着,县城里老的少的木匠便都被这宋大人重金召唤来了,上百个木匠被安排在鲍师爷的那处宅子里,日日做活。

  那段日子,打那经过的人,都能清楚的听到里头刨木头的声音。

  这日,宅子门口走过两个挎篮子的妇人,他们一边走一边指着鲍府,闲聊道。

  “里头这是在做什么啊?”

  “不知道。”

  问话的青衣妇人诧异了,“不知道?”

  “你家那口子不是被大人召唤去做活了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黄衣妇人:“唉,我家那口子打那天去了后,就甚少归家,每次回来也只是拎一堆脏衣裳臭袜子回来,问他话,只会嗯嗯嗯的敷衍……我还不爱问了,他爱干嘛干嘛去!”

  “这样啊……”

  黄衣妇人:“不管了,左右不是什么坏事,咱们这县令大人可是个好的。”

  “别的不说,前儿我家糟了贼,他们都说别报官别报官,没得报了官,东西找不回来,还得被那些官痞刮一层地皮,我听了后啊,心肝是止不住的疼……便没打算报官了。”

  另一个青衣妇人听到这话,连忙追问:“啊!你家还遭贼了?后来呢?”

  黄衣妇人:“没过两日,府衙里抓到了一个贼娃子,刚好我那东西也是他偷的,县太爷便遣人将东西送回来了。”

  黄衣妇人顿了顿,眼里有着推崇。

  “你是不知道,咱们那县令大人有多好……人又俊,心地又好……嘿嘿。”

  “我那些东西,他分毫不少的叫人送了回来,还特意让人交代我一句,说是有什么冤情或者为难的事情,都能去府衙那边击鼓鸣冤。”

  哪里像以前,击鼓鸣冤还得受一顿大板子。

  青衣妇人听到最后,开口道。

  “既然宋大人这般好,那大哥为宋大人做事,嫂子你就将心放到肚子里头吧,稳妥!”

  黄衣妇人一想,也是啊,左右有工钱拿回家,还不用操心自家汉子的吃饭,不错不错。

  两人有说有笑的挽着菜篮子家去了。

  ……

  又是一日,善昌县署衙。

  宋延年从袖里乾坤的疙瘩角落里翻出了一个酒瓶子,将它搁在桌子上。

  他看着这酒瓶子,不确定的喃喃。

  “是这个吧……应该是这个。”

  不管了,先打开看看再说,时间太久了,他都快忘记了。

  白瓷瓶上的符箓散去,宋延年将它倒扣在桌上,一下下的倒磕,不一会儿,里头便爬出了一只毛绒绒的黑蜘蛛。

  朱娘子只觉得昏头昏脑,瓶内漆黑的天地天旋地动,颠得她没地方站脚,最后,她咬牙顺着头顶的那抹光亮,爬了出来。

  才出来,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人脸。

  朱娘子八只毛绒绒的脚,忍不住往后爬了爬。

  “别走啊。”

  宋延年半蹲下来,脸凑近的看着这只黑蜘蛛,笑着打了声招呼。

  “朱娘子,许久未见啊。”

  朱娘子咬牙。

  虽然许久未见,眼前这人还长大了长开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是谁。

  “是你!”

  她看了看桌面,上头没有书页。

  朱娘子转过头,硬气道。

  “我这次不会帮你缝书的,有本事关着我,你就有本事自己缝!”

  宋延年恍然间想起,自己曾经是让这蜘蛛精缝过家信,它还缝得怪漂亮的。

  “嘿嘿,朱娘子,那点小事怎敢劳动你啊。”

  朱娘子看到他脸上的笑就生气,真想拿这八个爪子将这张好看的脸挠花,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宋延年好似没有注意到她恨不得吃人的目光,他指着地上的一个织机,对朱娘子道。

  “我仔细的想了想,你在里头关着,日日暗无天日,还怪可怜的,这样吧,现在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将功折罪怎么样。”

  朱娘子阴阴的看了一眼,并不开口。

  它毛茸茸的八条腿默默的蓄力着,这几年,它在酒瓶子里头是憋着一股气,苦命的修炼着,自己打不过这人,难道还逃不了吗?

  它就不相信了!

  趁着宋延年低头的那一刹那,朱娘子蛛丝一吐,整只蜘蛛弹飞了出去。

  然而,它快,宋延年比它更快。

  随着宽袖的拂过,一道灵符一闪而过,朱娘子只觉得自己一头撞进了一个铜墙铁壁,脑袋瓜一疼,便落在了地上。

  地上很快便升腾起一阵云雾。

  云雾散尽,毛绒绒的黑蜘蛛褪去,地上一位身着黑衣,身子曼妙,面容白皙的美娘子卧在地上。

  美中不足的是,本该如瀑一样散落在地上的黑发丝,就像是乱蛇一般的胡乱卷着。

  宋延年:……

  一点也不漂亮。

  “朱娘子,没事吧。”

  “有事,我有事~”

  朱娘子拿衣袖掩住面容,呜呜咽咽的开始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有变化,纤纤素手在黑丝的袍子衬托下,愈发的显得白皙和柔弱无骨。

  朱娘子哭了半天,微微扯下点袖摆,拿眼偷偷看去。

  怎么回事,她都哭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来安慰她?

  这宋延年以前年纪小,不吃美人计这一套还情有可原,没道理现在年纪大了,还不吃这一套啊!

  朱娘子的视线恰巧和宋延年撞上,只见他已经坐了下来,甚至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朱娘子咬牙!

  她看向宋延年的目光,满满的是愤恨。

  “小子,你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宋延年愣了愣,他将茶盏推了过去。

  “我有给朱娘子也沏了一盏茶,哭累了喝点茶水吧。”

  朱娘子气得仰倒!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甩了甩袖子走了过去,端起茶水往肚子里灌。

  别说,这热茶还怪暖和的!

  她才不会亏待自己!

  想想自己已经好多年不知道肚饱是啥滋味了,朱娘子又是一阵伤怀落泪。

  “朱娘子,请坐。”宋延年示意朱娘子坐下细谈。

  朱娘子抬头看了看,周围一层灵韵闪着莹莹的光亮。

  形势比人强,她到底是放下了心中的怒火,准备听一听这宋延年的将功折罪说法。

  她揉了揉袖摆,娇声道。

  “说吧,是怎么个将功折罪。”

  宋延年起身让朱娘子看地上的纺织机,告诉朱娘子自己做了上百台这样的纺织机,打算让善昌县城里的女子来上工。、

  “地址我也看好了,鲍师爷的那处宅子就不错,朱娘子到时就领着县里的女子做活……”

  “唔,那宅子的匾额我也换下来了,回头朱娘子看看,适合什么样的名字,全权交给你。”

  朱娘子:……

  她无语的看了一眼宋延年。

  宋延年面带鼓励,继续道。

  “朱娘子,我相信以你的眼光和手艺,定能够织出精美的布匹,到时带的徒弟,就算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必定也是一方行家。”

  虽然还是心里不平,但是听到这话,朱娘子还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潋滟了一身的娇媚,骄傲的应道。

  “那是!”

  宋延年起身:“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

  朱娘子娇嗔:“谁和你说好了?”

  “我可没答应呢。”

  好不容易这宋延年求到自己头上,她可得好好的拿捏拿捏她,以报她被囚多年的愤恨。

  宋延年看着她良久,直把朱娘子看得发毛。

  “好吧……”半晌后,宋延年将倒在地上的酒瓶子重新就捡了起来,遗憾的开口。

  “这上赶着不是买卖,既然朱娘子不愿意,那宋某便不勉强了。”

  朱娘子看到这白酒瓶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等下等下!”

  “我答应了就是嘛!”

  朱娘子话落,宋延年便在案桌上翻出一早写好的纸张递了过去。

  朱娘子莫名:“这是什么?”

  宋延年:“契约,你答应了做活,咱们总得签契约啊,这是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嘛!”

  朱娘子接过纸张,低头看了一会儿。

  宋延年看着她的表情,诧异道。

  “朱娘子是否不识字?我替你念一遍吧。”

  不想听到这话,朱娘子却是恼羞成怒了。

  “谁说我不识字了,我都看懂了,上头的事情我同意了。”

  她的目光在屋内搜寻,最后落在桌上那方印泥上,手伸过去一沾一盖,便将自己的手印盖在了白纸上。

  随着她手印的落下,白纸散成点点莹光,落入她和宋延年身上。

  “契成~”远远的,天地间模模糊糊的响起沉闷的声音。

  朱娘子拿眼去瞪左手,那儿本该有白纸的。

  什么?居然是天地契约!

  宋延年:“……朱娘子豪迈。”

  他原先想着这朱娘子会讨价还价,因此特意将契约的条款定得苛刻了一些,预备着商讨的余地。

  因此,这张说是工契,其实和卖身契差不离多少。

  他的目光落在朱娘子脸上,此时她已经明白了契约里的内容,一头水蛇似的乱发都炸天了。

  形象的说明了什么叫做怒发冲冠。

  宋延年:……

  看来,这不论做人还是做妖,别的都可以少,这读书识字是不能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