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天气便愈发的冷了，柳暮言趁着立冬之前，又带着宋昭去了一趟县城，一来是把之前定做的东西拿回来，二来也得为冬天屯些粮食油盐。
这日去的时候，街上热闹的很。
两人下馆子吃了一顿热乎乎的羊肉汤，然后就顺着集市一路逛到他们做棉絮的店里，领了东西又买了米粮，两人手上满满当当的，拿都拿不下。
柳暮言便顺手买了两个大篓子，把东西装着先送回了张大爷的牛车上，接着又拉着宋昭去点心铺子买糖糕。
宋昭这些日子也算是摸清了小秀才的喜好，尤其喜欢那些甜甜的东西，什么桂花糖，莲子糕，绿豆饼，最爱一边写话本，一边嚼糖，连亲他的时候，嘴里都是一股甜甜的味道。
柳暮言喜欢，宋昭也不愿拦着，便由着人瞎买了一大堆吃的。
正左一包，右一包的打算回程的时候，街上一下便喧闹了起来。
柳暮言快手将宋昭护在身后，远远便看见几个壮汉，拿着棍子追打着一个瘦瘦小小的人朝他们这边跑过来。
四周的百姓都退让了几步，躲在一边看热闹，看样子像是什么地方的打手正在抓捕逃奴。
柳暮言不想看这种人命热闹，便拉着宋昭想从另一边小路绕开，甫一回头却看见媳妇盯着那个逃奴的方向，脸色都白了几分。
这……别是有什么故事吧。
柳暮言细细的打量了宋昭一会，再朝人群那边看去时，那小逃奴已经被抓住了，正被按在地上暴锤。
那棍子一下一下的狠砸在他的身上，可是半天也不见那人喊叫一声。
这可更奇怪了，难不成是个哑巴？
柳暮言忽然便被身后的人拽住了手臂，他眼见着宋昭脸色越来越难看，像是强忍着什么一般，连指尖都用力的泛白了。
“哥哥，你认识他？”柳暮言试探的问了一声。
宋昭有些无措的抬头看他，那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含满了泪水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祈求。
柳暮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宋昭殷殷的目光下，牵着人往人群那边走了几步。
“别打了”
他声音不大，但却底气十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怒意。
那领头的壮汉像是认识柳暮言，虽然没叫手下停手，却还是走上前应了柳暮言的话“小秀才一边玩去，我这里抓人，伤了你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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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我？”柳暮言奇怪的问
壮汉笑道“你与我东家少爷一同考的乡试，也算见过几回”
既是认识的，便好说话了。
柳暮言收拾心情好声好气地问道“这位哥哥，这大庭广众的，你当街打人未免难看，不知道这小孩是如何惹怒了你，叫你发这样的火？”
“惹怒算不上”壮汉道“一个小逃奴罢了，原本是要卖了去荷香院的，结果一个不留神便被他跑了出来，惹大家晦气”
听见荷香院三个字的时候，柳暮言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宋昭浑身一抖。
看来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定了定神，又看了那小逃奴一眼，便见人趴在地上，双手抱头，但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直盯着自己身后的宋昭。
恐怕真是个故人。
柳暮言摇了摇头，张口便道“既是要发卖的，卖给谁不是卖呢，不如你将他卖给我，可好？”
这话一出，众人都惊了一下，连身后的宋昭都忍不住狠很握了一下两人牵着的手。
柳暮言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又与那壮汉说道“这小奴你卖多少银子，身契可在身上？”
那汉子怎么也想不到小秀才竟然要买下这小奴，疑惑的问“小秀才怕是今日没睡醒？要奴才哪里不能买，非要这小哑巴做啥？”
猜对了，还真是个哑巴！
柳暮言道“我出的起银子便成了，大哥何必管我买来做什么呢？且告诉我，多少银子便是”
那汉子虽然奇怪，但也不能和银子过不去，便先叫手下停了手，张口便道“三两银子不二话，就看小秀才肯不肯”
周围人听着这话，都不免吸一口气，暗道这汉子真是狮子大开口，一个小奴竟要卖三两银子，便是从人伢行正经买卖的小奴最多不过二两便顶天了。
柳暮言倒是没什么所谓，一边掏银子一边问“他的身契可在？趁着我如今有空，今日便去县衙里过契盖章可行？”
那汉子真是被小秀才一通操作搞懵了，不过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还是老实的带着人往衙门去了一遭，将身契和买卖文书一并过好了，才带着手下一肚子疑惑的走了。
柳暮言忙了一通也没来得及问，待事情办好往身后一看，才发现自己给媳妇做的新衣服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那小哑巴身上。
小哑巴还牵着媳妇的衣角，眨着眼睛，一派可怜巴巴的样子。
该死的，竟然有些吃味。
柳暮言只能把自己的外衣脱给媳妇穿上，在宋昭欲言又止的目光下，拉着人坐到了就近的馄饨摊子，要了三碗馄饨。
小哑巴怯生生的，也不敢坐，只呆呆的站在宋昭身后，半点动作不敢有。
宋昭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也担心柳暮言生气，两人一个赛一个的心里打鼓。
倒是柳暮言一派无所谓的样子，见馄饨上来了，拿起勺子便吃了一口，滚烫浓香的，味道很是不错。
“都看着我做什么？闹了半天了，肚子不饿吗？”柳暮言奇怪的看着宋昭，还舀起自己碗里的一个馄饨便喂到人家嘴边上。
宋昭难为情的咬了一口，还想说点什么，便看见柳暮言朝着小哑巴说道“坐下吃东西吧，没人要你站岗”
小哑巴一脸懵懵的看着他，这……这馄饨居然有他的一份？
宋昭见状，便把小哑巴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端了一碗到他面前，眼神示意他快吃。
该死，竟然又让小秀才有点吃味了，他不高兴的也往宋昭身边贴了贴“我要哥哥喂我”
宋昭不轻不重的瞪了他一眼，大庭广众的，臭小孩要上天啊。
最后小秀才还是只能撅着嘴，自己咕噜咕噜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