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厨房后, 望着空荡荡的大厅,意识到沈岚清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只留了条短信给沈伽黎, 说等他有时间再上门拜访。

  这么懂进退, 不像他。

  沈岚清的确打算多留一会儿陪哥哥说说话,可临时收到了南斐遥的消息, 说有重要事找他谈,关乎沈伽黎。

  为了“沈伽黎”仨字, 他决定去见一见南斐遥。

  饭桌上,简单的蔬菜却让李叔玩出了多种花样。

  这应该是自打沈伽黎进门来,南流景头一次吃上正常的晚餐。

  李叔摘下围裙, 恭敬一摊手:“少爷, 沈先生,请允许我为二位介绍今晚菜品。”

  南流景觉得他多此一举:“都是些常见菜,省去无意义的赘述,整理餐桌。”

  李叔难得固执, 即便少爷说了“不”, 也依然振振有词:“今晚的蔬菜烹饪我用了些新技巧,请允许我为二位介绍。”

  他指着一盘碧绿的油菜心,声音放慢:“这是今晚首道菜品,爆——炒——油菜心。”

  莫名其妙的,他拖长音加重音量念着“爆炒”二字。

  南流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这老头又搭错了哪根筋。

  李叔清清嗓子,继续道:“第二道菜品,脐——橙——牛奶蛋羹。”

  像刚才一样, 他又刻意拖长音突出“脐橙”二字。

  南流景阔眼微抬,盯着李叔不发一言。

  如果这几个字以书面呈现, 他大概理解不了其中内涵,但被人刻意重音念出来,任是傻瓜也能明白其意为所指。

  严格来讲,从李叔固执报菜名时,南流景心中就大概有了了解。

  三个人的世界,两人各怀心事,只有沈伽黎,恐怕就算有人给他划列等式详细告知他也不懂其中含义,只是晃晃身子能听到肚子里川贝枇杷膏的咣当声,面对晚餐也没了胃口。

  明明晚餐不是他做的,但他还是觉得疲惫,倦眼低垂,握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划拉着桌面。

  对面南流景将甜橙牛奶蛋羹推过来:“这个吃掉,生津止咳。”

  沈伽黎不喜欢这种腥了吧唧却还带点甜味的食物,而别人尝来再正常不过的鸡蛋到他这里却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如果再加上橙子的甜味,对他来说妥妥的黑暗料理。

  如果说得通俗些,臭脚喷香水?

  沈伽黎直言不讳:“不想吃。”

  李叔在一边跟着劝:“是药三分毒,沈先生不能一昧只靠药物缓解病痛,会产生依赖性,不如试试食疗,好吃又健康,这才是长久之宜。”

  南流景出声:“不用劝他,吃不吃是他自己的事。”

  李叔:少爷,可不兴这么说。

  沈伽黎:乐,就等这句话。

  他把勺子一放,起身上楼快乐躺平。

  南流景望着丝毫未动的晚餐,筷子一放:“我也没胃口,收了吧。”

  回了房间,他打开电脑处理文件,可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最后他打开浏览器,输入一行:

  【孩子挑食不爱吃饭怎么办。】

  搜索答案五花八门,有说将食物做成孩子喜欢的造型吸引其注意力,有说减少零食丰富餐具种类等,种种条条似乎都不适应沈伽黎。

  他已经不是头脑简单的小孩,至少没那么好哄。

  直到一条采纳率最低的回答引起了他的注意:

  【很简单的道理,你作为一个大人也有爱吃的不爱吃的,你以为自己不挑食只是因为你拥有挑食的权力,平日由你掌控厨房便可规避掉你不爱吃的食物,孩子却不能。】

  【而且孩子挑食也有可能是由基因决定,基因决定味觉和嗅觉,所以会出现香菜之争,与其为了所谓的营养均衡强迫孩子吃不喜欢的食物,不如做点他们喜欢吃的,营养元素,总能通过各种方式补回来。】

  虽然评论下方是各路家长因为各执己见而争吵不休,但南流景觉得这话在理。

  他讨厌苦瓜,因为苦味基因TAS2R16发达,因此对苦味比一般人更敏感。

  而沈伽黎大概就是味觉超常那一类,因此对多类食物都非常敏感。

  还挺厉害。

  南流景摘下眼镜,揉揉眉心,抬眼看向墙上挂钟。

  还好,时间还不算晚。

  他去了厨房,环伺一圈,见果盘里还剩几只新鲜橙子。

  ……

  沈伽黎正睡着,迷迷糊糊感到房间里似乎有除了他之外的呼吸声。

  幽幽睁开眼,昏暗中,对上一双沉星黛色的眼眸。

  沈伽黎闭上眼。没看见没看见,继续睡。

  “我看见你睁眼了。”低沉的声线于头顶响起。

  沈伽黎:……

  性格不怎样,视力倒是蛮好。

  “起来把粥吃了再睡。”南流景道。

  这么一说,沈伽黎还真觉得饿了,慢悠悠坐起身望向他手中,一碗淡黄色的粥,散发着甜橙的香气。

  “这什么。”他问。

  “甜橙粥。”

  “什么东西都能放一起和粥煮?”

  “网上是这样教的。”

  沈伽黎斜斜倚在床头,倦眼微垂,想伸手接过碗,又觉得疲惫。

  “累。”

  “你有哪天是不累的。”南流景语气虽然冲,但身体却诚实地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边,“张嘴。”

  沈伽黎咬过勺子,温热的稠粥瞬间滑进口腔。

  和南瓜粥的香甜不同,是别样的清新果香,大米本身自带的甜味与橙子的清甜相得益彰,看起来充满违和的两种食物结合在一起却意外地产生了神奇的化学反应。

  就像沈伽黎和南流景,看起满是违和令人无法想象他们的相处过程,但结合在一起,却意外的融洽。

  这个世界上也大概只有沈伽黎能和他和平共处。

  隔壁的李叔辗转反侧,始终是心有不甘。

  沈伽黎进门也有小半年,可二人一直是分房睡,俗话说,身体的距离是拉近心灵距离的重要一环,少爷虽下身瘫痪,但至少该有用的还有用,所以他采用脐橙暗示,希望沈伽黎能懂。

  但这两人总有把暧昧和谐气氛变成战场的本事,好好一顿饭却闹得不欢而散。

  算了,先起床放放水,再另想办法。

  李叔路过沈伽黎的房间,却意外发现里面亮着灯,昏黄色的灯光透过虚掩的门缝溢出,安静祥和。

  奇怪,以往这个时候,沈伽黎应该睡了才对。

  他好奇往里一瞅,半晌,双眼倏然瞪大,激起水光点点。

  暖色的台灯照亮了床头小块位置,沈伽黎倚在床头,少爷坐在床边,端着碗一勺一勺投喂,动作生疏僵硬,透过薄薄的睡衣能看出他背部紧绷的肌肉轮廓。

  他好像很紧张。

  而沈伽黎,做什么都是慢吞吞,清汤寡水的粥也要磨蹭半天往下吞,少爷却没有丝毫怨言,默默地等。

  老头尿也不撒了,敲敲门推门而入。

  “少爷,沈先生,还没睡啊,睡不着?我这刚好有最近刚上映的片子,正好家里换了新的家庭影院,试试效果?”

  这句话说的前头不搭后尾毫无关联,傻子都能听出他的潜台词。

  不等二人回应,李叔已经自作主张打开播放机,导入影片,关了灯,还要装出一副“突然想起有事没办”,套上外套出了门,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

  李叔含泪握拳:少爷,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漆黯的房间内,大屏幕彩电投出的蓝光在二人眼底形成小小的光点。

  沈伽黎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睡觉却要和南流景坐一起看无聊的文艺电影。

  真的很无聊,各种长镜头堆砌出的场景画面,寥寥无几的台词始终难以构建出完整的故事线,影片放了半小时,他都不知道这电影到底在讲什么。

  只知道两位男主人公在各种镜头切换中,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人忽然在同一屋檐下煮泡面,叮叮当当扰人心烦的背景音乐中,又莫名其妙滚在了一起。

  促狭的吻、漫无目的地抚抹,在互相交融的呼吸声中□□愈发浓烈。

  周围的气温好像慢慢开始升高,沈伽黎听到旁边的南流景做了个深呼吸。

  他一定也觉得很无聊吧,有趣的电影往往会调动观众的情绪,引发一系列随心而生的评论指点,但因为电影太无聊,致使南流景始终不发一言。

  是无聊,无聊到令人烦躁,情绪会造成体温飙升,这是不争的事实。

  沈伽黎不理解,现在的电影都如此令人心寒了么?剧情的无聊只能靠主人公激烈的动作来弥补?或者说以此来吸引人眼球?

  为了证明这是烂片,沈伽黎移开了视线,幽幽看向别处。

  可视线失去了注意力后,听觉会变得更加敏锐,还是说故意调高了音量,还是说因为是高级影院所以搞了个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音?

  男主人公炙热的呼吸声、无法克制的短促吟声仿佛近在耳边,如果观众选择闭眼不看,它将会用振聋发聩的声音宣示它的存在。

  无良的电影制作人。

  窗外红杉树随风拂动,针叶拍在窗户上发出的“啪啪”声与电影中某个镜头产生了相同的节奏。

  沈伽黎缓缓看向屏幕,心脏周围的血管好像都变粗,血液加速流过,滚烫波澜似乎要将血管壁烫伤。

  这是他第一次观看这种影片,默默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旁边的南流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肩膀轻轻撞在他的肩头,九月份的夜晚变得微凉,二十六度的空调是最舒适清爽的温度,但肢体触碰到的瞬间,还是感觉一股莫名的烫意,烫得发疼,使得沈伽黎不由自主缩了缩肩膀。

  然后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

  南流景坐得笔直,脸上表情寡淡,看不出此时的心情,只是这样默默看着屏幕,蓝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沈伽黎却意外和他对上了视线。

  他的余光也在看他。

  或许是气氛使然,刚才还小心翼翼地偷瞄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对视。

  沈伽黎以前就长这样么?

  微微上挑的眼尾透着几分妩媚,润泽的睫羽荫掩着淡色的瞳孔,被蓝光屏幕染上斑驳星光。

  浅薄肉感的唇中.央,像嵌了一枚小小的高冰玉珠,通体生粉。

  南流景觉得心头痒痒的,像痛感,又似酥麻,肢体再一次开始渐渐脱离大脑中枢神经的控制。

  沈伽黎看着他,感觉他眼神不对。

  明明从来不拿正眼瞧人的家伙,却莫名其妙盯着自己看了许久,视线也从集中趋向涣散,像是被过于强烈的情感打碎了原有意识。

  那双黑而亮的眼睛深邃如沉潭,探不到底。

  沈伽黎握拳。避免尴尬的有效办法是让对方先感到尴尬。

  “为什么一直看我。”他煞风景地问道。

  以南流景那傲慢自大的性格多半会说“自作多情,只是恰好在看这边而已,你不会以为自己很好看所以别人一直盯着你吧”。

  等他说完这句话再添一声“无聊”后,高傲地离开房间。

  阒寂中,他忽闻低沉且微哑的一声:

  “因为好看。”

  因为好看。

  沈伽黎愣了下。

  但丧批不信,“因为好看”可以是肯定句,也可以是嘲讽语气。

  他刚想移开视线,却发觉对方好像更近了一步,刚才还能清晰看到五官全貌,此时却只剩不断放大的鼻尖。

  热气弥散来了,氤氲了视线。

  南流景那带有强烈压迫感的气息猛然袭来。

  沈伽黎从没感觉原来床这么小,不然也不会转个头就要触碰到他的体温。

  嘭嘭、嘭嘭。

  奇怪,为什么会听到心跳的声音,这可能么?

  一只大手覆上他的喉镜,修长的五指张开,托住后脑勺,稍稍发力,脑袋便不受控制向前推去。

  越来越近,气息也越发清晰,那种令人讨厌的压迫感也越发剧烈。

  若即若离的鼻尖短暂的擦蹭过,屏幕中散发的蓝光在两人脸上明灭跳跃,高鼻高眉弓投出的阴影荫掩了半脸,只剩下暖色的唇,清晰突兀。

  另一边。

  李叔看了眼表,二十分钟过去了,少爷应该完事儿了。

  啊,一会儿回家该说点什么呢。

  少爷,恭喜你正式长大成人?还是说,恭喜你打出完美的本垒打,我伟大的棒球手。

  李叔当场表演嘴巴咧到耳根,搓着手迈着轻盈小碎步回了家。

  李叔张望一番,发现临走时掩上的房门现在是开着的,二十分钟就完事,刨除影片进入正题的十五分钟,五分钟的疾速战士,少爷不愧是你。

  李叔笑呵呵推开门:“少……”

  话未说完,笑容僵在脸上。

  如果硬要李叔形容一下当时的场景,大概是他看见少爷扶着沈先生的后脑勺,自上而下压迫着对方的气势,俯视着慢慢凑近沈先生的唇时,被自己突然进门打断,随即投来想刀一个人的凛冽眼神。

  李叔深知,这个月工资非扣光不可,为了及时止损,他作势转身念叨着:“哎不对,不对不对,事儿办得不对,我再去办办。”

  后背好烫,视线要将我烧穿。

  沈伽黎被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拉回了些许理智,脑袋一歪,脱离了南流景的手掌。

  刚伏下身子准备继续躺尸,下巴却忽然被一道难以抵抗的力量托住,迫使他仰起头。

  疾速的吻骤然落下,撬开唇齿,挟带着南流景特有的气息侵袭而来,占据整个口腔。

  牙齿不经意间轻磨过唇肉,缓慢细密的轻噬过舌尖,攻城掠地不给人丝毫的喘息空间。

  沈伽黎慢慢闭上眼睛,想:

  我要不要反抗呢?

  算了,反抗麻烦又累人,且不一定能成功,形势逼人,我还是躺平任艹。

  他抵在南流景胸前的手慢慢垂下,表情也渐渐安详。

  良久。

  窒息前一刻,南流景与他分开了。

  望着闭目安详的沈伽黎,他忽然觉得无处发作。

  怎么会有人在接吻途中睡着的。

  果然他还是小瞧了沈伽黎。

  此时,大屏幕暗了下去,黑黢黢的背景色中出现了“END”的白色字母。

  无聊冗长的电影终于结束,没有耐心的沈伽黎最终还是没看到结尾。

  南流景关掉播放机,指尖轻轻摩挲着嫣红的唇,却无意识的再次朝床上看过去。

  不曾想过,这辈子会和哪个人如此亲近,毫无城府,没有保留,只是当时气氛正浓,温度升高,更像是寻求某种安慰于是忍不住靠近,事情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南流景拉过薄被,动作极轻地盖在沈伽黎身上,慢条斯理掖好被角。

  “晚安,做个好梦。”

  “吧嗒”的开关声后,房间陷入沉寂的黑暗。

  *

  深夜的咖啡厅。

  昏黄色的灯光弥散着些许惬意的困顿,这个点已经没什么人,只有咖啡厅隐蔽的一角坐着身形纤细高挑的男人。

  沈岚清的手指轻轻拖动手机屏幕,照片中倦眼微垂的男人被无限放大,五官逐渐清晰。

  他在用粉色笔在男人头顶画了两只猫耳朵,细细的黑笔在两侧脸颊画出几根猫咪胡须。

  最后,写上“哥哥”二字,再画一颗红色小爱心。

  沈岚清举起手机细细打量着,单手抵着下巴,唇角勾起一抹温柔,凝望着照片的眼中是浓到化不开的柔情。

  这时,身穿黑色衬衫的高大身形踏入屋内,环伺一圈后,视线落在沈岚清身上。

  无论多少次见面,每次见到他的瞬间心中所有的忧愁烟消云散,奇怪的致命吸引拉扯着他一步步靠近。

  “清清。”沈岚清听到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关掉手机,抬头望去。

  刚才脸上的笑意也刹那间消失殆尽。

  南斐遥在他对面坐下,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轻声道:“清清,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好么。”

  明明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但沈岚清似乎正渐渐被沈伽黎同化,就连再寻常不过的问候都让他心生厌烦。

  没兴趣和他寒暄,沈岚清直奔主题:“你不是说找我要谈有关哥哥的事,说吧,时间不早,说完尽早回家。”

  南斐遥放在桌底的手暗暗攥紧,但他没办法对沈岚清发火,这是他最爱的男人,就算宝贝地含在口里都生怕化了。

  他勉强支棱起笑容,故作坦然点了咖啡。

  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他才忽然释然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开,随意散漫地倚着靠背。

  “清清,这些日子我冷静地思考了许久,从不甘心到释怀,走过了痛苦又漫长的时间。”说着,南斐遥伸出手,“我已经思考明白,如果真的爱一个人,与其将他绑在身边,不如放手给他幸福。”

  沈岚清不动声色,视线犹疑地划过他伸出的手。

  “虽然开始不愿承认,但不承认并不代表不存在,说实话,你对你哥,也就是沈伽黎,已经产生了超越兄弟的感情,我没说错吧。”

  沈岚清骤然抬眼,眼底是强烈的警示。

  他从没想过遮掩自己的感情,但被人摆到台面上讲出来,还是不免怀疑对方真正用意。

  “是又怎样,想威胁我?”沈岚清倨傲地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们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就算上升到法律层面也是我占理。”

  南斐遥忙摆了摆手,赔着笑:“你误会了,我怎么会做这么没品的事,我只是不忍心看你始终爱而不得,真心实意想帮你。”

  “帮我?”沈岚清眯起眼,“你?”

  “是,我承认我喜欢你,所以明白你的心情,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放下你,所以才决定,要亲手给你幸福,以另外一种方式。”

  这话说得过于真诚,沈岚清打量他许久,身体放松了些,似乎是卸下了些许警惕心。

  “怎么帮。”他问道。

  “一个不争的事实,只要沈伽黎和我哥有那张结婚证在,无论他们内心怎样想但始终是夫妻,只要有这层关系在,外人要想插手便会遭到道德乃至法律的唾弃,除非,他们中有一方主动提出离婚。”南斐遥慢慢俯下身子,压低声音循循善诱。

  “南流景会放手么。”

  沈岚清不敢妄下断论,先不说二人感情深浅程度,南流景这种大财团出身的人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无论谁提离婚都会成为群众茶余饭后的谈资,再涉及到财产分割,财团岂会甘愿吃亏?

  “不会。”南斐遥也实话实说,“但除非,产生不可抗力的因素。”

  沈岚清慢慢抬眼,穿堂风拂起他额角的碎发,使得他更加清楚地看到对面南斐遥嘴角不断扩大的笑意。

  决堤当前,唯有孤注一掷,赌赢了皆大欢喜,若是输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

  翌日。

  沈伽黎缓缓睁开眼,片刻的迷蒙过后,嘴角忽然袭来细密的痛感。

  激.吻过后,牙齿磨破了嘴角的嫩肉,就像嘴角生了疮,传来阵阵微痛。

  现在回想起来,还感觉像是失去理智时做的一场梦,即便梦醒后,依然被朦胧的镜头拉扯着心绪。

  奇怪又荒诞。

  沈伽黎从没想过这辈子会和哪个人如此亲密,他承认,事情发生时有过瞬间的心跳加速,退一万步讲,也没那么抵触。

  罢了,不想了,当是被狗啃了。

  今天是兰瑟珠宝新品广告拍摄的日子,沈伽黎难得早起。

  洗漱下楼,到了门口又被李叔喊住吃早餐。

  他下意识看向餐桌,见南流景同往常一般从容自然地吃着早餐。

  虽然两人都在尽量装作无事发生,但李叔能对着二人嘴角相同位置的咬痕狂嗑一万年!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这该有多激烈!

  嘿嘿,他还有好多同类型影片,要是喜欢,给他们看个够。

  沈伽黎没胃口,与其说是没胃口,不如说要空出位置等待妈妈亲手煮的爱心早餐。

  他道了句“不吃了”便出了门。

  人一走,南流景也缓缓放了刀叉,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唇角的伤痕。

  良久,他轻笑一声。

  今天心情格外好。

  *

  狭窄破旧的小巷里,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边打电话边慢悠悠穿过杳无人烟的阒寂小巷。

  “嗐,我跟你说,甭管是不是真做,威慑力有了不就行了。”

  “瞧你那点胆量,就算警察上门盘问又怎样,拿出证据来啊,怎么,我不能在网上口嗨?口嗨也犯法?”

  “嚓嚓、嚓擦。”

  倏然间,他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响,就像某种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

  男生倏然停下脚步,余光悄悄向后探去。

  这里是危房改造区,到处设立提示牌禁止通行,平时也见不到什么人,但男生为了抄近路铤而走险走了这条小路。

  这个时候,小巷里出现的声音便格外诡异起来。

  男生咽了口唾沫,虽然是白天,但头顶电线纵横交错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往,遮住日光,为小巷平添几分阴森的凉意。

  虽然可以将这奇怪的声音当做夜猫蹿过亦或是其他的正常声音,可人似乎都存在一种危机预警,预感危险来临,因此这声音听来便变得恢诡谲怪。

  不敢回头,现在要做的就是加速离开。

  男生对电话那头的人道了声“先挂了”,集中注意力在双腿,朝着前方疾速迈动步子。

  可身后那奇怪的声音仿佛也随着他的节奏加快了速度,刚刚听起来还有些距离,现在仿佛就紧紧贴在背后。

  后背一片冰凉,犹如千万蚂蚁疯狂爬行。

  出于恐惧,也出于无法抑制的好奇心,男生猛地回头看去。

  眼前,戴着棒球帽的人挥棒而来,额头一阵剧烈疼痛后,他的大脑随即嗡嗡作响,意识不断被抽离,身体不断下坠至无尽头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