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想任何人去看他吗?”阎非有些疑惑, “为什么要见我和霍机?”
“他要临时改变注意,我们又有什么办法?”项渊打了一个哈欠,“你们下班以后就去呗, 临死之人的一点小小心愿总得满足吧?”
这话说的也是。
但阎非仍有些不悦,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去见那个人, 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他要见我们, 必然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说, ”卫元寄自然明白阎非不情愿的原因, “电影可以改晚一点,没事的。”
项渊:“……看电影有什么重要的?什么时候不能去看啊。”
他真的不理解沈云非这个恋爱脑。
阎非看了项渊一眼,心说, 没谈过恋爱的人懂什么?
要是没有卫元寄,那自己内心即便是不爽, 那也不可能表现出来。
如今表现出来, 还不是为了看卫元寄来哄自己?
阎非倒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只是看着卫元寄顶着那张脸来哄自己, 着实是件美事。为了得到这份福利,阎非倒愿意装得矫情一些。
项渊不懂,卫元寄却是肯定懂的。
“我们速去速回,”卫元寄拉起阎非的手, 笑道,“兴许还能赶得上。”
……
“尤棱”住的地方自然是一间单人病房, 无论是医疗条件还是环境都算是全国的顶尖水平了。
毕竟这人于玄术之道极为精通,若是愿意留下帮忙,必然是极大的助力。这样一个人自然值得重视。
只是这人不太想活, 多少有些浪费这些资源了——所以上面的人都在考虑要不要让这人来个心理咨询。
但卫元寄和阎非都觉得可能没这个必要。
打开病房的门, 那人并没有躺在病床上, 而是拿了一张椅子坐在窗户边上,应该是在看风景。
“你们来了。”听到开门声,他就知道是谁来了,许久未见,他苍老的语气里多了几分释然。
缓缓转过头来,那面庞依旧苍老,只是比起上次见面,这人的脸又瘦削了些,看起来更像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
只是,他却是笑着的,这份笑容驱散了他的垂垂老态,似是暖阳回照,抖落出几分生机。
“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卫元寄眼尖瞥见他手里还拿着那张照片,心中惋惜一阵,却也没提有关云安隐的事情。
虽然云安隐的初恋多半就是这位,但也不知道他是个男人吧?如今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不了对方的性别……
虽然云安隐那人调侃卫元寄和阎非那是调侃得顺口,但本身未必能接受这种事情。
卫元寄怕戳人伤口,并没有提及此事,但对方似乎并不在意,竟是主动提及。
“我本来想着,安安静静死了也挺好,可离死期就越觉得不甘,”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不想一辈子都被人当成尤棱。”
“虽然云安隐知道我是什么人,可他都要去投胎了……”
说到这里他面上的表情似乎愉悦了些:“投胎真好啊。”
“你是要把您以前的事情告诉我们吗?”卫元寄问。
“是啊,”他点了点头,“死前是想找人来聊聊天。”
“你们不会不想听吧?”
他最后的语气似乎在说:你们不会连一个临死之人的心愿都不答应吧?
很像“道德绑架”。
但是卫元寄和阎非对视一眼,发觉彼此都不反感这种“道德绑架”。
也就是听人说说话,当个听客罢了,卫元寄和阎非还是能做到的。
见两人并没有什么意见,他笑了笑,开始说了:
“我其实也没什么像样的名字,以前云安隐叫我小龄,后来有了叫我异能与玄术的师父,便改名为元朝龄了。”
“我本来就是一个小乞丐,但云安隐自小体弱多病,算命的人说,只要找个命硬的男童在他身边,就可以逐步改善他的身体。”
“我就是那个命硬的男童,只是那算命的又说,云安隐在十八岁那年有场劫难,要我自小以女子身份伴在他身边且不能让他知道我是男子方能化解。”
“虽然我不信这种鬼话,但能吃饱喝足,扮作女儿身又有什么呢?这是路边无数乞儿做梦都不会梦到的福气,我自然不会拒绝。”
卫元寄闻言,微微皱眉——十八岁的那场大劫,应当就是指被制成傀儡的事情。
“没错,”似乎是看穿了卫元寄的想法,元朝龄苦笑道,“最后云安隐的事情,的确与我暴露了性别有关。”
云安隐乃极阴之体,这种体质不仅容易招阴祟之物,而且出现在女子身上的概率更大些。
若是一男一女出现,而周围阴气深重,那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女子是极阴之体,而不会怀疑到男子身上。
所以若是当年元朝龄没有暴露性别,尤棱肯定是先朝他动手,而并非是云安隐。
到时候出了事,云安隐生了警惕之心,尤棱能不能得手也难说了。
卫元寄正想说些什么,一旁的阎非却是抢先开口了。
“云先生不是说尤棱当时就能分辨哪个人是特殊体质吗?怎么会搞错呢?”他显然不认同这个说法,拧起眉,“你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自责这么多年吧?”
“重要吗?”元朝龄反问,“既然云安隐被害死了,我就会替他复仇。”
当年的云安隐比起如今自然是更加顽劣,元朝龄原先并未对云安隐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这人感情炙热,又在自己耳边叨叨许久,害得自己耳朵都起茧子了。
元朝龄就想,要是云安隐能接受自己的真实性别,那在一起也没什么。
可变故就是来了,元朝龄无法得知云安隐的真实想法。
他之后也不好奇云安隐会如何回复自己了,元朝龄拜了师父,学了玄术,觉醒了异能。
后来为了复仇策划了一系列的计划,甚至直接夺舍了尤棱的身体。
——夺舍了身体就算是复仇了吗?显然不是的,元朝龄发现玄学协会脏得厉害,若不根除世界上只会再多无数个云安隐。
“……是不是觉得很可怕?”元朝龄说到这里,轻笑了一声,尤棱的阴冷面容在他的笑容下竟也露出几分和善。
都说相由心生,应当就是如此了。
“……那你如今是要去找他?”阎非叹气,不自觉用余光瞥着自己的心上人,心中有些酸涩。
换做以前就算梁山伯和祝英台在自己面前化蝶,阎非的内心都不会有什么波动。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是有些难过了。
如今大概能从对方提早离去这事上猜出几分,元朝龄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
等了这么多年,好歹得出一个结果,他觉得自己也不是很亏。如果下辈子不是同一个性别,也许他们可以再续前缘?
“好了,之后也没什么好讲的了。”元朝龄说累了,他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病床前的床头柜,“那个东西你们带走吧,也是个倒霉孩子的。你们把这个埋在他的坟前就行。”
听到这句话,卫元寄和阎非并未反应过来。
然而,在打开柜子看到那一小块骨头的一瞬,两人才发觉出不对来。
这是郭会长交给他们,要两人转交给项氏一脉的骨头。
当时两人也疑惑过是什么骨头这么具有魅力,居然能让项氏一脉心动。
但因为两人对这个世界不算特别了解,也没想出这骨头是个什么奇珍异宝,当时两人的注意力也不在此处,干脆就没继续想下去。
“这是……罗皓的骨头?”卫元寄自然是听懂了元朝龄的暗示。
“开始项氏一脉不是对那些禁术不感兴趣吗?”阎非脸色也不算好看。
当初罗皓的尸骨可是被警方收走了,最后火化入葬的时候,自己和卫元寄也是盯着的。怎会被郭会长拿到一块骨头?
“他们什么不研究?”元朝龄冷笑,“玄学协会本质上就是一丘之貉,什么尤氏项氏?都是自私自利、不配为人的货色。”
当然那姓郭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早就和项氏一脉达成共识了,却还是要让卫元寄他们转交这块骨头。
还真是恶心人。
看着面前两个愧疚而愤怒的小辈元朝龄笑了笑,指了一下卫元寄。
“你身上的封印怎么样了?”
忽然转移话题,卫元寄只觉得奇怪,但他知道对方并无恶意,便直接道:“就差一层就能解开了。”
“也快了,”元朝龄点了点头,“那也不需要我帮你解开了了。”
“封印是你弄的?”阎非很敏锐,察觉到了对方的意思。
“是啊,十几年前我见过你一次,”元朝龄的语气里有些惋惜,“至阳之体的火系异能者……那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我本来是想收你为徒的,结果你父母并不同意。”
“既然你不能修炼玄术来保护自己,那我就顺便帮你隐藏了体质,设下了封印。省的你被玄学协会的人盯上平白丧失性命。”
“不过这封印因为我夺舍尤棱就削弱了很多,导致你的火系异能出现,随后也暴露了你至阳之体……”
卫元寄明白了,他看着面前苍老的面孔,诚恳道:“多谢你了。”
元朝龄并未客气,接受了这个道谢。
“好了,我也没什么想说的了,”元朝龄摆了摆手,“你们走吧,小年轻要好好过日子。”
“你们可是共生死的,可别和其他情侣一样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吵起来。”
“我很羡慕你们的……”
元朝龄的话愈发轻了,卫元寄和阎非都无法听清楚这个人在说些什么。
事实上,元朝龄最后一句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没了生息。
卫元寄和阎非一惊,只是才迈出一步,却是停了下来。
也许这就是他所求的?
两人心绪复杂之时,耳边却是忽然出现了另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龄,我等你很久了。”云安隐不知道何时站在了窗户边上,伸手拉住了成为魂体的元朝龄。
“走吧,我们投胎去。”
强制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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