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眼镜下巴一起掉、惊呼和抽气声的齐飞中,刘毅森在成天骄面前,出人意料地单膝跪地,对他打开了掌中的首饰盒。

  “嫁给我,成天骄。”

  众目睽睽之下,一枚镶着九粒钻石的男款订婚戒露了出来,一整排切割得像万花筒一样的透明矿物,反射了整间杂志社的玻璃和顶灯,把一群年轻男女的眼睛都给闪瞎了。

  刘毅森跪在成天骄面前,仰头看着他,神情专注而认真:“本来准备今晚在餐厅里再拿出来的,但既然现在大家都在,那我也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我是真心想和你结婚的。”

  成天骄稍微垂下眼,表情复杂地看着手持戒指的刘毅森,没有回答。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眼尖的小姑娘认出了戒指的品牌和款式,小声地议论着这么一枚到底有多贵,Martin的目光飞快地在三人之间跳来跳去,还在试图搞清楚自己需不需要起哄喊“答应他!答应他!”,而婉明则尴尬得龇牙咧嘴,因为她知道,她的老板其实不太喜欢被当众绑架,刘总来这么一出,估计收场不会太好。

  温杰对眼前的画面也十分惊讶,甚至有些慌乱,紧张地观察着成天骄的反应,生怕他会一口答应。

  但成天骄一直没说话。刘毅森举着盒子的双手有些发抖起来,原本十分坚毅的眼神也出现了些许怀疑,“……天骄?”

  “Everybody,”成天骄抬起双手,手指指向了门口,“out。”

  众人还有些迟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紧接着,成天骄大声吼了出来:“I said, out!”Passy员工们这才意识到老板的暴躁,顿时像听见了枪响的林中小鸟一样,纷纷三步并作两步向外走去,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杂志社外。

  温杰看成天骄的脸色有些难看,正想要上前搂住他的肩膀,成天骄却扭过脸去,小声说了句“你也先走”。温杰没有办法,只能略带同情地瞥了一眼刘毅森,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成天骄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刘毅森,语气很复杂,“起来吧。”

  刘毅森有些不知所措,也只好先合上小盒子,困惑地站起身来,看着成天骄在他面前撑着后腰,表情中夹杂着他无法理解的忧愁,“……生日快乐,我确实忘了,不好意思。”

  成天骄深深地看着他,心里只有两个字:好累。他突然觉得被自己刻意忽视多时的疲惫,在此时此刻,终于无法再掩盖过去了。他注视着面前的男人,明明从相识到现在,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依然是他很喜欢的发型、身材、长相,依然会做让每个人都享受的恋爱门面功夫,依然并非不负责任,也没有劈腿骗钱,甚至可以说是全世界最适合结婚的对象。

  可是,为什么,刘毅森还是不知道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你还是不想结婚……?”刘毅森看着成天骄脸上的表情,慢慢也猜到了一些,“是因为温杰吗?”

  “不是因为他!”成天骄难过又气愤地看着他,只觉得自己一肚子火已经在喷发的边缘了,“刘毅森,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你有没有想过,一直以来,你做的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能让我开心,还是只是你以为我会开心?”

  刘毅森疑惑极了,迷茫地看着他,“……什么?”

  “你问问你自己,究竟知不知道,我不想结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成天骄简直不敢相信,事到如今,还是要自己把最不愿意承认的不安和委屈,一条一条地摆到他的面前,自揭伤疤,大吵大闹,刘毅森才有可能会想通,“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答应你,就是因为我还在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而生你的气,或者是我在傲娇,就是想等你来追,还是因为你没有满足我的虚荣,搞一个巨大的惊喜求婚,甚至你觉得单纯就是因为有别的男人?”

  刘毅森愣住了,因为成天骄竟然真的说出了他内心的想法,他真的以为之前成天骄不答应结婚,是嫌他的求婚不够浪漫,以及还有温杰这个半路杀出的家伙在干扰。没想到,原来还有别的原因吗?

  “刘毅森,你到底……”看着他迷茫的表情,成天骄的心底一片透凉。他无法相信,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面前的男人始终无法真正的理解他,甚至从来没有尝试过去理解。刘毅森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成天骄来说,哪怕他的其他方面再有吸引力,都敌不过最后的这一道心防,他始终觉得自己走不进刘毅森的心里,而刘毅森也不屑于去了解他的心。

  或许全世界都会觉得成天骄矫情,什么情啊爱啊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他们都什么年纪了,谁还会相信这个?连成天骄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白痴,竟然还会天真到以为,曾经用那样专注而深邃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男人,以为这个让他莫名其妙那样心动、那样执着的男人,真的就会是那个不一样的人。到头来,所有的期待和时间,全部都是浪费。

  成天骄真的曾经真心相信,刘毅森会爱他。不是喜欢,不是讨好,不是负责,是爱。

  “我放弃了,刘毅森。”

  终于,成天骄还是要下定这个决心,做出因为他被情感冲昏头脑而拖了好久好久的决定。他选择做回那个理智的成天骄,不再让不甘心和舍不得拉着他的人生沉没。

  “我们之间,”成天骄看着刘毅森,“不可能了。”

  虽然成天骄让他离开,但温杰还是放心不下,在Passy楼下徘徊着。看见成天骄气冲冲地往外走,脸上似乎还有泪痕,他赶紧迎上去,想要拉住成天骄。没想到,成天骄直接甩开了他的手,拦了出租车就往里钻。

  “Sky!怎么了?”温杰想要跟上去,成天骄却直接关车门。

  “我现在谁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说,能不能不要烦我了?”成天骄没好气地吼他。

  温杰有些难过,却还是把住车门,“可是你一个人,又大着肚子,我怎么可能放心——”

  “我现在回我两个姨妈家,会有人照顾我的,不用担心我了。求求你们,让我一个人静静吧!”成天骄几乎是哭着大喊,把他的手从车门上掰开,然后迅速地关上门,让出租车驶入车流之中,留下温杰无奈地独自站在路边。

  “我有些事想问你一下,郭伟韬先生。”刘毅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一听见这句话,温杰浑身一僵,随后缓缓转回去,惊愕地看着他。

  “你……”温杰看着刘毅森,见他双眼有些发红,脸上有受伤神情,但盯着自己的眼神仍然凌厉而警惕,“你怎么知道的?”

  “我能管好一整家上市公司,怎么可能连一点调查路子都没有?”刘毅森一步一步走近他,“你别担心,我这边暂时查不到你背后有什么肮脏勾当。但是,这反而是不正常的,因为如果你没有秘密,你就不会用七年时间来换一个身份,在这之后才回国,而且还把背景抹得如此一干二净。”

  “那是因为我确实没有任何肮脏勾当。”温杰的底气虽然弱了下去,但语气诚恳,不像是在说谎。

  “那个叫‘温杰’的人,身份已经注销成死亡状态了,而你现在的官方名字叫郭伟韬,但这个‘郭伟韬’又是一个除了今年的出入境记录以外,查不到任何社会活动的神秘人。”刘毅森句句紧逼,“所以,你到底是谁?你当年接近天骄到底有什么目的?现在图的又是什么?”

  温杰抿紧双唇,似乎内心正处在挣扎之中,却没有回答。

  “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只要我把手头所有的证据都交给天骄,你猜猜他自己会怎么想?”刘毅森冷笑。

  “我本来是打算告诉他的!”温杰大声分辩,双眼中有痛苦和激动在弥漫着,“当初是我对不起他,所以我现在绝对不会再伤害他!”

  刘毅森的目光牢牢盯着他,“那现在就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成天骄按响姨妈家的门铃时,家里正是孩子不吃饭、作业做不完、泰迪想下楼、大人找竹鞭的鸡飞狗跳的场面。情况因为成天骄的到来而发生了改变,两位姨妈惊喜地拉着全家人给他唱生日歌,又让孩子赶快下楼去买个最贵的蛋糕回来,结果门一开狗就冲出去了。成天骄没想到她们记得自己的生日,一感动,本就濒临失控的情绪更加不稳定起来,抱着两位姨妈便开始嗷嗷哭,哭自己有眼无珠,哭自己命苦,哭男人一个比一个没用。

  其实想想确实也挺惨的,他成天骄这辈子到现在,就只真情实感地喜欢过两个男人,一个空有一副好皮囊,一找到下家就马上跳槽背刺失踪三连,另一个也有一副好皮囊,但皮囊底下既没有脑子也没有心。但最该骂的还是他自己,明明早就知道刘毅森是个点不着的牛皮灯笼,却还固执地骗自己说他还能抢救一下,最后果然还是个只有自己受伤的世界。

  “我以后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男人了,呜哇哇哇哇!”成天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胡言乱语着一些两位姨妈都听不懂的东西,“为什么长得好看活还好的男人一个个都这么蠢啊,呜呜呜嗷嗷嗷!”

  大哭一通之后,成天骄被两位姨妈灌下去一大碗老母鸡汤,拿着外甥女已经不爱看了的图画书,吸着鼻子给肚子里的娃念了会儿睡前故事。念着念着,他自己终于困了,在姨妈们一直都给他保留着的卧室里睡了过去。

  他记得自己彻底睡着之前,手机上好像闪烁着刘毅森的来电提示,但被他忿忿地按掉了。第二天, 他睡到了大中午,是被婉明打来的电话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