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很健康,各方面身体素质都不错,检查数据也很好看,一切都在正常范围内。还是上次那位说话温柔、动作干脆的年轻医生,做彩超的时候瞄了一眼第一次见的陪同家属,然后把需要交代的注意事项都直接告诉了成天骄。

  “状况都挺好的,平常可以多活动活动,放宽心。”这位医生笑起来有种让人放松的安心感,让成天骄情绪好了不少,“现在最重要的是营养均衡,保持良好的心态,给宝宝一个好环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记得要尽可能少发脾气哦。”

  温杰全程都识趣地保持沉默,只在成天骄后头帮他提东西和整理衣服,没有多嘴问和孩子有关的事情。结束之后,他开车带成天骄去吃饭,见他一路上依然神情落寞,点菜时也心不在焉,才忍不住开口问:“你的追求对象临时有事吗?刚才那个医生看着我好像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必须只能跟孩子的爸爸沟通的。”

  “他……”成天骄低头看着高级餐厅精致的餐具,却没有一点心情,“有工作要忙,没办法。因为这周末婉明和男友去旅游了,所以只能突然喊你来。真是不好意思,这顿饭我请客吧。”

  “没事,我巴不得有借口来看你。”温杰微笑看着他,“我可以说两句实话吗?”

  成天骄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他,“什么?”

  “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没看出来,那位刘总究竟哪里适合照顾你了。”温杰语速不疾不徐,听起来没有抱怨也没有责怪,只是简单解释着,“可能只是单纯因为你们事业心都很重,工作都很忙吧,所以他顾不上你,这么说来,你们其实挺相似的。但是很相似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是不是真的合适?”

  成天骄的神情不变,语气有点生硬,“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如果只是你和他之间的事,那他今天不来,你该怎么办?自己一个人去医院?”温杰继续温和地问他,“好,就算真的只是你和他之间的事,那我们不聊他了,来聊一下你和我吧?”

  成天骄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但来不及阻止他温柔却坚定地说下去:“你之前说,七年前的事,你已经不在乎了,那现在是七年后。七年后的我,愿意做一切事情去弥补这七年的时间,你肯不肯让我再试一下?”

  “唉……温杰,你别让我后悔叫你来,好吗?”成天骄心乱如麻地移开眼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对不对?”温杰眼神毫不躲闪地凝视着他,“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是你的孩子,那就是我的孩子。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会尊重你。而且现在看来,连产检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都可以不来,那好像也不是很重视和孩子有关的事情,说不定他根本就不会和你抢抚养权。”

  成天骄苦笑两声,“你错了,我之所以现在还不答应他的求婚,就是因为我知道他太在乎这个孩子了,我不想我们因为这种原因就仓促决定了一辈子。你根本就不了解他这种……这种怪人。”

  “在乎孩子不代表就是个好父亲,”温杰立马接着说,“我看过一个说法,说一个男人如果想要做世界上最好的父亲,那就应该先最爱孩子的母亲。我确实还不了解他,但我很了解你,比他更了解。”

  “够了,温杰,不要再试图踩我的底线了。”成天骄脾气开始暴躁起来,“这是我的婚姻,我的人生,轮不到别人来干扰我做决定。”

  “那你的决定是什么?”温杰认真地看着他,“你是已经选了他了吗?还是你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我?”

  终于,他把这个难以逃避的抉择,直接地摆在了成天骄面前。聪明如成天骄,哪怕再怎么想自己骗自己,此刻也还是明明白白地被它砸在了思维深处,把所有隐藏的问题都翻了出来。

  表面上看起来,这似乎是个平平无奇的三角恋问题,成天骄需要在两个男人中挑一个,不过是一道二选一的选择题罢了。但其实成天骄自己心里清楚,他真正需要思考的不是选谁,而是他对这两个男人分别的、最后的决定。

  对于温杰,其实他的感受已经很清晰了,就算嘴上说着不在乎七年前的事,但那是他成天骄在感情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大惨败,怎么可能说无所谓就无所谓?他对温杰的感情已经回不到从前了,今天喊他来帮忙,是因为他以为自己上次说得够清楚了,再加上被该死的刘毅森放鸽子气到,一时冲动才又联系了温杰。这顿饭吃成这样,确实是成天骄自己活该。

  至于对刘毅森……这才是最让他发愁的问题。如果当时刘毅森没有在知道他怀孕后死缠烂打,可能成天骄早就昂首阔步向前走,头也不回找下家了,但成天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似乎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和那家伙纠缠在一起,你进我退,你拉我扯,说绑定又好像不合适,说放弃又觉得舍不得。如果问题只是出在自己这边,成天骄一旦认识到他在犹豫不决,就会立刻制止自己的这种行为,烦就烦在对方也是这个状态,表明功夫知道做足,户口本大概就放在床头了,但总是差那么一口气,就是让人下定不了决心。

  或许温杰真的说得对,成天骄和刘毅森就是太像了,连拖累对方都是用一样的方法。

  见成天骄沉默许久,脸上的神情还越来越纠结,温杰有些后悔,连忙又说:“是我不好,不应该一下子把这么重要的问题直接扔给你。这么短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肯定也需要时间好好消化,别管了,先不要想这些吧,好好吃饭。你肚子里还有一个,需要你打起精神来好好去照顾的。”

  “嗯。”成天骄简单应了一声,终于开始吃饭。

  晚上,温杰把成天骄送到家附近,没有跟着下车。成天骄回家之后,见到刘毅森已经在家里了,神情疲惫,状态没有比他好多少。

  “检查做得怎么样?”刘毅森一见到他就努力挤出了点关切,“你自己去的吗?”

  成天骄把报告和医院给的营养品都拿出来整理好,完全没拿正眼瞧他,“我让温杰陪我去的。”

  一听见温杰的名字,刘毅森立刻绷紧了脸,“你怎么又找那家伙,Mindy没空吗?”

  “她周末外出了,而且人家也没义务在非工作时间照顾我的个人生活,”成天骄装出一副看说明书的样子,故意补充一句,“这本来是你的工作。”

  “我,我知道今天是我失约,这是我的不对,但是你找谁也不能找他啊。”刘毅森有些挫败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七年前那样子对你,你怎么不想想,这一次有可能他又是为了你和Passy的名气,就是想再利用你一次!”

  成天骄想也不想就回答:“我当然有这么想过,所以我才什么都没有答应他。”然后,他翻了个白眼看向刘毅森,“所以你现在才这里,可以继续和我说话,不然你早就在我这儿game over了。”

  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刘毅森自认这次确实有责任,只能咬着牙忍下成天骄的阴阳怪气,没有反驳。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路灯和树影,自言自语一般:“只要你自己知道保留戒心就好,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恐怕不那么简单,等我的人查出来了……”

  “你的什么?”后半部分成天骄没听清,皱着眉头追问了一句,“你今天到底干嘛去了?”

  刘毅森深深叹了口气:“我今天实在是没办法赶过去……是之前和你提过一次的那个旧同学,突然失踪了,家里人说是什么人都问过了,就是找不到,最后都找到我这儿了。”

  成天骄坐在沙发上,稍微瞧他一眼,“就是当初和你一起创业的那个?”

  “对,就是他。”连光看着背影,成天骄都能看出刘毅森十分苦恼,“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在外面还欠了钱,六七十岁的老人家吓得哭哭啼啼的……唉,如果我当时没有突然退出,现在可能也不会弄成这样,算是我欠了人家的,有什么办法。”

  “唔。”成天骄听着他的描述,不知为何,发出了一声耐人寻味的感叹声。

  刘毅森稍微偏过脸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以前从来没有听过你和我说这些事情。”成天骄如常回答,“没想到,你还对这个老同学挺重情重义的嘛。”

  “我以为是你不想听这些无聊的生意经,”刘毅森有些奇怪,“你不也从来没提过你的工作吗?”

  “我提过,然后你让我以后都不要说了。”

  成天骄的话听起来像是抱怨,但语气却异常平淡,让刘毅森忍不住震惊地回过身去,“有吗?什么时候?”

  “刚搬过来没多久的时候,有一次,我跟你吐槽了一下傻逼品牌方,当时确实心情挺差的,但是因为已经签了约,所以也不能说不合作就不合作了。”成天骄平静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曾经的失望,但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听了心里难受,“我那时候说了一句,类似‘真不好意思,要逼你听我说这些负能的话’,然后你说,‘既然你知道是这样,那以后就不要说了’。”

  “有这件事吗?!”刘毅森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在脑海中翻箱倒柜,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一点蛛丝马迹,“我……我还说过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