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一切如常,一起吃晚饭,刘毅森健了一会儿身,成天骄在旁边练孕夫瑜伽。入夜,刘毅森帮成天骄抹润肤乳,对着不时鼓起个小包的肚皮闲聊,然后一起听了会儿胎教古典乐,最后互道晚安,一起睡觉。第二天早上,刘毅森倒是有些不同,但并非比以前热情,而是一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发消息,甚至上了车之后也是一样。

  成天骄心里多少有些不乐意。不知道是谁昨天还一副信誓旦旦要追求自己的样子,现在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说过的话仿佛睡一觉就能忘。回杂志社的路上,成天骄甚至主动问刘毅森,今晚下班后有没有安排,刘毅森依然飞快地用手机打着字,只回答几个漫不经心的“嗯”“哦”“不知道”。

  果然,这家伙要是知道痛改前非,那Martin都能做1了,成天骄难抑失望,见车子已经停稳,便自己解了安全带,准备开门下车,“我走了。”

  “唔,等等!”刘毅森拉住了他的胳膊,“手机给我一下。”

  成天骄有些困惑,但还是把手机递给他,“干嘛?”

  刘毅森同时拿着两台手机,把一串号码输进了成天骄的通讯录里,“新号码,刚刚让秘书给我弄的副卡。打以前那个号码也能找到我,但是这个新号码,只给你一个人。”成天骄的手机被他放回了自己手里,又听见他说,“反正,除了和你联系之外,这个号码没有别的用途。只要你打这个电话,没有人会打扰我们,没有人排在你前面,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你身边。这样满意吗,成总监?”

  哇,专属号码耶,独家联系方式耶,这也太有安全感了吧。成天骄看着手机里的那一串数字,忍不住嘴角上扬,久违地有了恋爱的甜蜜感。“嗯,满意。”他冲刘毅森点了点头,面颊微红地再次准备下车。

  “等等,还没好。”刘毅森又拉住他,双手握在他的肩膀上,神情认真地面对着他,严肃又成熟的脸缓慢地贴近成天骄的面庞,然后,吻上了成天骄的双唇。

  这是一个温柔而又郑重的轻吻,不知为何,成天骄的第一反应是,他俩的初吻都没这么清淡吧?紧接着,成天骄意识到,他们明明都已经在家里的每一个房间——包括厨房、健身房、衣帽间和车库——都做过爱了,现在一个上班前的吻,居然弄得跟要解除白雪公主的封印一样,还有比这更滑稽的吗?

  “噗。”成天骄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刘毅森的脸还在他的鼻尖之前,“唔,不好意思,就是,哈哈哈哈……”

  刘毅森疑惑地看着成天骄笑得花枝乱颤,顿时难堪起来,“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事,我就是,哈哈哈!”成天骄笑得话都说不清楚,只能一边笑一边摆手,示意他放开自己,“天呐,刘总,哈哈哈哈!”

  刘毅森十分无奈,坐回到位置上,没好气地瞪着他,“笑够了没有?”

  见他似是有点生气,成天骄只好稍微收敛一些,牵着他的手拉到自己唇边,快速地亲一下手背,又握着他的手掌去抚了抚孕肚,最后才下车,临走时还冲他眨了眨眼,“好啦,我走了,你快回公司吧。工作时间,别太想念我哦。”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刘毅森挥挥手让司机开车,然后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有些发烫了。

  从昨天到今天,一系列事情让成天骄的心情非常愉快,连开会时对下属们都和颜悦色了不少。一整天的忙碌过得很快,但凡有间隙时间,他都会想起刘毅森那张好笑又可爱的脸来,然后嘴角就会漾起自己察觉不到的微笑,为此,Passy众人没少眉目传讯,暗中讨论着所有和老板有关的最新八卦来。

  今天的工作内容并不繁重,最后一项是在会议室里挑新季的配色,结束时离下班时间已经不久了,成天骄便准备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刚出会议室,他就见到大半个杂志社的人都围在他的办公室门口,人群的中心是那个他很熟悉的身影——温杰。

  “你怎么来了?”成天骄一出声,原本围在温杰身边问东问西的众人立马作鸟兽散,而温杰也转过身来,期待地看着他。成天骄点了点头,“嗯,来了也好,我也正准备找你,进去说吧。婉明,倒两杯茶过来。”

  婉明立刻转身往茶水间去,成天骄的声音又传来:“如果你再给刘总当传声筒,被我发现了,那副刊总编的位置,我就给Martin。我说到做到,你好自为之。”婉明浑身一僵,连声说了好几遍“知道了”。

  温杰跟随成天骄进了办公室,正要开口,成天骄就转过身来,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看着他:“我已经想清楚了,今天正好可以告诉你。七年前的事情,我不在乎了。”

  成天骄注视着有些错愕的温杰,温和而认真地继续说:“这么多年以来,哪怕我再怎么欺骗自己说无所谓,但其实,我还是有无数次暗自想起你,想知道你当年到底去哪了,想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你放弃我,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我们现在会怎么样,还有就是……如果再见到你,我会怎么做。其实表面上的豁达,都是把所有纠结留给自己一个人而已。”

  温杰看着成天骄,努力地想要在他的脸上找到七年时光留下的证据,发现他乍一看丝毫没变,依然造型精致、面容姣好,眼神自信且确切,但又觉得哪儿都变了,看着自己的时候,再也没有了单纯的信任和依恋,取而代之的是令他觉得全然陌生的东西。

  “但是当我真的再见到你的时候,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我好希望那些事情全部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成天骄的话语顿了顿,似乎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仔细一想,我就会发现,我们之间的事,其实不会对我的人生产生任何影响。”他张了张手臂,“不管有没有七年前的事,我的事业目标不会有改变,所以我现在成为了时尚杂志的创始人,我对家庭的看法也不会改变,所以我现在是一个准备迎接孩子的妈妈,我对自己的看法更不会改变,所以我现在可以冷静下来,直面曾经困扰过我的事,然后把这些话告诉你。只要是我真正想要做的事,那就不会有任何人和事可以阻止我,所以七年前的事,对我来说,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这些话,落入温杰耳中,每一字每一词都像针扎在他的心头,但却句句都完美符合他对成天骄的印象。这就是成天骄,会用最大的力气去爱别人,但永远不会忘记爱自己,所以才总是这么光彩夺目、令人羡慕。温杰凝视着他,却觉得他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只不过,如果七年前我没有离开,现在站在你身边,见证你的事业,和你一起组建新家庭的那个人,就有可能是我,对不对?”

  在视线与温杰深邃的眼神相接的那一刻,成天骄的胸腔深处也在隐隐作痛,但他只是点了点头,“对,但现在不是你了。”

  温杰的眼中泛着晶莹,“Sky,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你应该对你自己说。”不管脸色多么平静,成天骄的话音中难掩哽咽,但终究没有再落泪。

  温杰低下头去,“既然你已经不在乎了,那看来我今天算是白来一趟了,七年前的事情,你大概也不想再听了。”

  成天骄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微笑来,“那你还是可以说别的嘛。跟我这个老朋友说说看,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是不是瞒着我环游世界去了?”

  “……我还真环游世界了。”温杰苦笑着,目光依依不舍地在成天骄的笑容上逗留,“我在澳大利亚中间沙漠里的一个小镇住了整整两年,整个镇子只有一间大超市,连麦当劳都没有!”

  “什么?这是什么堪比去西天取经的事情?”成天骄大有兴趣地坐到他对面,喝着热茶,笑着与他闲聊,眼中再也没有之前的挣扎和悲伤,仿佛一切真的都已过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温杰一直说着,说他在农场里养一种叫鸸鹋的大鸵鸟,见证了土著和它们之间的特殊感情,还说他中间有一次鼓起勇气想回国,但在某个太平洋岛国转机时突然遇上火山爆发,和当地人一起与外界失联整整一个月,又说到他过路伦敦时遇到时装周,突发奇想打算回去看看老本行,明明没有入场券,随便打扮了一下竟然蒙混过关,顺利进了会场。说到这里,他们才发现,那一次时装周其实成天骄也受邀去了,但只出席了闭幕晚会,他们擦肩而过。

  “这么长的时间,你就没想过,有可能会在这种场合里遇见我?”成天骄忍不住问他。

  “我有想到过的,但是那个时候,我……”温杰有些吞吞吐吐,“你当时名气已经很大了,我还没有做好重新见你的准备。”

  成天骄见他眼神闪躲,后悔和纠结溢于言表,一时也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幸好,婉明敲门后探入了个脑袋,眼神有些警惕地扫过他们两人:“唔,Boss,李师傅到楼下了,刘总应该在下面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