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挚修长的手接过黑色的手机,眼底的闪过一抹暗色,神情自若的推了下无框眼镜。

  他的容貌端正大气,整个人让人感觉温润如玉。

  大概是心理医生做久了,脸上一直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看见他就觉得春风拂面,所有的不安都消失。

  拿起手机,走出卧室,“小绾,找我。”

  “你跟我小哥……没事吧?”慕绾绾的语气中带着一点雀跃。

  年挚轻笑出声,“打电话过来特意问你小哥?不是为了Otis?”

  “当然是为了Otis,我小哥你照顾就行。”

  特意将照顾两个字说的重了一些。

  “Otis怎么了?让你一早打电话给我,懒觉也不睡了。”

  慕绾绾他们都当妹妹一样疼爱。

  慕家与席家两家老一辈是世交,关系就特别好。

  后来关系越发淡了起来,是跟当年的一件旧闻有关。

  据说当初席家跟兰家大姑娘先定娃娃亲,两人从小一起青梅竹马长大。

  只等成年后两个正式领证。

  没想到后来兰佳茵居然看上个做家具的暴发户儿子,跟家里断了联系,死心塌地的要跟着他。

  两人很快就结婚,婚后琴瑟和鸣,不久就怀孕生下了长子慕期。

  席明城挽回不了,心生恼怒。

  同年就娶了林家小女儿,婚后倒也相敬如宾,八个月后喜得一子。

  直到后来,豪门深宅不可言说的那些事。

  两人彻底分开。

  多年后,兰佳茵去世,慕家和席家反而又走动了起来。

  ……

  “年挚,你跟我说实话?席未楼是不是病症更严重了?”

  慕绾绾语气里沉重,她今天一定要把这件事搞清楚。

  个个瞒着她,以为她是娇气。

  她从来都不是需要温室圈养的菟丝花。

  许久的沉默。

  “是,他的病症六岁发病,后面的十来年一直反反复复。十八岁那年,伤人事件后,彻底发病,到后来遇见你好一些了,但是遇到特定的事情后,他可能会更极端。”

  年挚摘下眼镜,揉了下自己的鼻梁,“你的怀孕就是这个契机。”

  “我父亲为Otis治疗了十六年,从最初的心理暗示,沙盘模拟,到后期的深度催眠都试过了。”

  “他算成功了一半,他让Otis忘记了小时候的事,但是King,你见过的。他太聪明了,他都记得。”

  慕绾绾打断了年挚的叙述,“他今天又出现了。”

  “是King?”年挚幽幽的叹了口气,“果然如此,你的怀孕让他陷入了自责,King自动接管了。

  其实,当初那件事我也是看了父亲的教案才窥视到了真相的边缘。

  Otis的父母是联姻,他母亲大学期间有个恋人,反正挺复杂的。”

  “你想听吗?可能有些长……”

  慕绾绾哽咽出声,“嗯。”

  “哎……事情是这样的……”大概说了半个小时,慕绾绾终于听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真是个小可怜。

  席未楼只是生病了,但是他妈妈居然当他是怪物。

  当年不管是不是不小心将他弄丢在游乐园,导致被人贩子虐待。

  她都无法弥补对席未楼幼年的伤害。

  以至于后来的校园冷暴力,欺凌,不理解,都只是给他病情多加了一把火。

  归根结底,所有人都是刽子手。

  他们谋杀了一个‘人’。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童年的阴影一生也无法治愈,终身都在与自我和解。

  “这次的King如何?有伤害你吗?”年挚问道。

  “没有,这次的……King有点不一样。”慕绾绾有些吞吞吐吐,她不确定是不是算好事。

  年挚皱眉,“怎么不一样了?”

  “他变的……温柔了。你知道他以前的那些手段……”还没说完慕绾绾已经羞红了脸。

  “那他现在呢?”

  “他还睡着,但是King在临睡前说睡醒了他就走了。”

  年挚手扶额,迟疑的说道:“我劝你别信他,King太狡猾了,他擅长蛊惑人心。”

  “那Otis岂不是要一直沉睡?”慕绾绾心下有些慌张,“怎么办?”

  “如果等下醒来,还是King,你想办法带他来我诊所一趟,他没有恶意,你尽力而为。”年挚只能宽慰道。

  电话挂掉。

  她呆坐在化妆镜前,暗暗握拳。

  席未楼会好的。

  她小心的惦着脚,悄悄地爬上床,将自己埋进席未楼的怀里。

  他在睡梦中感受到怀里拱进了一个有些凉意的人。

  将她圈抱在怀里,睡梦中将她的双脚夹在腿中。

  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有些寒凉的双脚。

  “绾绾,去哪了?”声音里浓浓的鼻音,含着些小心翼翼。

  “上厕所了,你再睡会。”听到熟悉的语调,慕绾绾很确定,King确实已经走了。

  惆怅中她将自己的脸贴上了他的脸。

  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她陷入了沉睡。

  但是手却不安的攥紧了他胸前的睡衣。

  等再醒来时,是被激昂的钢琴声吵醒的,发现自己已经在穹顶之上了。

  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换了一身。

  原本睡之前,King为她换上黑色丝绸睡衣。

  现在又换上了软萌的兔子睡衣。

  紫粉色的。

  穹顶里未亮一盏灯,上面的穹顶设计的时候是可以打开的。

  但是现在里面白天黑夜不分。

  中央那架有着将近百年历史的钢琴前坐着席未楼。

  修长的十指翻飞,钢琴的声音低层哀思。

  像是迷路的思乡之人,又像是失去爱人的孤独旅人。

  清脆婉转,却透着绝望。

  黑白琴键上修长的手指跳动,枉顾受伤的手。

  脸上是对这优美琴声的无视和纠葛。

  仿佛无止境。

  一曲接着一曲。

  从奏鸣曲悲怆开始一直到黑色星期五。

  慕绾绾赤着脚,来不及穿鞋。

  黑暗中摸索前进。

  穹顶的遮光设计是顶级设计师卡曼的作品。

  遮光模式开启,上面星光点缀美不胜收。

  好不容易来到他的身后。

  她怀抱住他的脖颈,将下巴靠在他得颈侧,温热的呼吸夹杂着眼泪。

  滴落在他的胸前。

  “楼楼,不要再弹了。手会痛,心也会疼。”她的声音轻柔,抚慰着他的灵魂。

  他的双手忽然离开琴键,声音戛然而止。

  突然的挺住,有些刺耳。

  刮过耳膜。

  席未楼静默了几秒,嗓音沙哑地说道:“你见到他了?”

  “嗯。”

  他的手指颤抖,轻触下她的手背。

  “我控制了,可是他还是出来了。”

  慕绾绾手上的力气收紧了点,用哭音说道:“没有关系的。”

  “他伤害过你。”

  “没有,从来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她摇头。

  “对不起……我的错。”他的声音哀伤。

  慕绾绾眉眼温和,开玩笑地说道:“好久没听到你说对不起了。以前都是我跟你说对不起。”

  “以前你确实不乖。”

  整理好情绪,手指轻点手机打开了穹顶灯光。

  转头看见她赤着脚脸色一变。

  “怎么不穿鞋,天冷,伤身体。”

  将她抱到琴凳上,将她的脸放在肚子上用双手捂着。

  眉头紧蹙,他知道怀孕很辛苦。

  孕妇的情绪本来就起伏不定。

  她一直是很娇气的人,平时有些小磕小碰还会哭着让他哄。

  现在她除了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他的情绪。

  他就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我约了年挚,下周去趟他的私人诊所。”他温柔一笑,眼睛里都是柔情,“有病我就治疗,只要绾绾陪着就行。”

  她微红着眼眶抬眸看他,莞尔一笑道,“深渊地狱我陪你闯,繁花陌路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