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儿?”裴年看看那边正给老爷爷系安全带的蒋斐, 又看看身边的谢连,“你们认识?”
“发小。”谢连道:“老爷子也算看着我长大的。”
“那他……”
“老年痴呆。”谢连和后座上的老爷爷对上视线,温柔地弯了弯眉眼, “清清是他的爱人, 老两口感情特别好, 自从奶奶去世后, 他就变成这样了。”
原来是这样。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也不完全是坏事。”
裴年捂住嘴小声打了个喷嚏,“他不用一直沉浸在爱人离开的痛苦里, 这样对爷爷来说, 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话音刚落,肩上忽然多了点重量。
紧接着就是从身后传来的阵阵暖意,驱散了流窜在四肢百骸的寒意。
呼吸间似乎都带上了男人身上的冷香,不刺鼻, 还莫名的好闻。
“不用。”裴年下意识拒绝,“我不是很冷。”
“不是很冷?”
谢连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指甲都冻紫了还不是很冷?”
裴年立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指甲, 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那我一会儿还你。”
谢连:“不用。”
“就当是你上一回帮我的谢礼。”
还不等裴年回答,谢连余光就瞥见周围似乎有注意到这边想拿手机拍照的人, 他低下头, 随手将裴年的口罩往上扯了扯, “女明星, 注意一点。”
说这话时,他嗓音有些低,还多了些被冬夜浸透的寒凉, 偏偏指尖是温热的,不经意间扫过脸颊还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
裴年不自然地移开眼, “谢谢。”
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被陡然响起的消息提示声打断。
裴年低头看了眼,脱口而出:“完蛋!”
“我把皖皖给忘了!”
她当即转身,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再见”便小跑着离开。
好不容易安顿好自家老爷子,蒋斐一回头,看见的就是裴年离开的背影。
“人怎么走了?”
谢连单手插着兜,“有点事儿。”
蒋斐摸了摸下巴,“不过那小姑娘怎么那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谢连轻嗤一声,“你追你前女友就是用的这套说辞。”
蒋斐根本懒得理他。
他自顾自上了驾驶座,扣好安全带时忽然一拍脑袋,“哦我想起来了,昨天现场吃瓜那个是不是!叫……裴年?”
谢连:“吃瓜?”
蒋斐白了他一眼,勉为其难地掏出手机,找到了昨天那段视频,“喏,你自己看。”
这一看,就是许久。
一直到遇到红灯车子暂时停下,蒋斐才从谢连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
他无意间一瞥,居然还从这人向来冷淡的眼里发现了几分意犹未尽?
蒋斐:“……”
绝对是他看错了!
“她走得这么急,我都还没谢谢她呢。”
几秒钟的时间,谢连又回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单手撑在窗沿上,闻言,懒洋洋地掀起眼,“你不是投资了部综艺?”
“你说《穿越》?”蒋斐之间轻轻敲着方向盘。
“也不是不行。”
-
第二天裴年就去了公司。
正音娱乐作为圈内首屈一指的大公司,除了演员外每年也会定期招收一些优秀的练习生。
裴年许久没来公司,路上偶尔碰见几个弟弟妹妹冲自己鞠躬打招呼,还有点受宠若惊。
林笙在她旁边补充道:“这不是新一届选秀又要开始了吗,听说节目组还在物色嘉宾,要是《穿越》没戏,《追光少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我又不是专业唱跳出身。”裴年很担心,“去了会被骂死吧?”
“当然是发起人啊!”
林笙轻轻捏了下裴年的连,“既不用唱也不用跳,你只需要漂漂亮亮地当一个花瓶就够了。”
这要是放在从前,裴年肯定开开心心地接下了,可她现在不一样了啊!
“说什么呢小笙姐!”裴年特别不乐意,“我现在可是要走实力派路线!”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练习室门口。
经过和专业人士地讨论,裴年定了一首传唱度较高的小甜歌作为代表曲目。
虽然她声线不错,但由于唱歌基础太差,这几天裴年都是跟着那群小练习生泡在练歌房。
歌是学会了,朋友也交了不少。
林笙又好笑又心疼,私底下倒是劝过她不要那么拼,毕竟现在假唱对嘴的都不在少数,就算当时被骂得惨,过段时间照样能里敬业人设。
裴年一脸严肃地拒绝了。
“我可以不参加,但参加了就一定要努力做到最好。”
彼时她刚拿到编舞,因为体力跟不上而被舞蹈老师罚围着练习室跑五十圈。
裴年素净的脸上布满汗水,连头发都湿漉漉地贴在颊边。
但眼神却是明亮而坚定地,“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虽然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位年糕来到现场,但即便隔着屏幕,我也要给她们一个最完美的舞台。”
“这是对我负责,也是对她们负责。”
林笙失笑,“好,是我错了。”
为了这个目标,裴年一连几天都泡在练习室,早出晚归的,小橙还特地录了个一日生活vlog发上微博。
粉丝自然是一片夸赞期待。
【宝贝是什么热血笨蛋啊!呜呜呜我真的搞到宝藏了】
【不过年年运气也太好了吧?下楼买个水都能捡钱?】
【忘了著名的一块换五百事件吗?年年锦鲤实锤了!】
【啊啊啊宝贝快给我蹭蹭!】
裴年随便挑了几条回复,刚要收起手机继续练习,屏幕上方突然弹出来条提示:
【您关注的谢连工作室发布了新动态】
裴年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视频不长,一开始便是谢连躺在沙发上小憩的模样。
掌镜的小助理解释道:“相信大家都对连哥最近的倒霉体质很好奇吧?我们今天就来做个小测试。”
镜头一转,茶几上放了三盒不同口味的方便面,小助理:“这可都是连哥昨晚亲自挑的,现在来拆拆看吧。”
谢连睁开眼,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勾唇一笑,那模样,颇有点‘敢瞧不起老子’的意思。
他慢条斯理地撕开塑料袋,下一秒,就见面饼上除了根黄色叉子,什么东西也没有!
谢连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又开了下一盒,结果也是一样。
转眼间,只剩下了最后一盒。
谢连不再是那淡定无所谓的模样,他深呼吸了口气,在开封前居然还郑重地洗了洗手。
然后这一盒——
连叉子都没有了!
室内爆发出小助理巨大的笑声。
他连镜头都拿不稳了,在一阵摇晃中,所有人都看见了谢连越来越黑的脸。
迫于自己老板的威胁,小助理只能强忍住笑意,他不知从哪儿又掏出来了盒泡面,话声很抖,“为了证明这次测评的真实性,我昨晚也买了三盒,现在,咳咳!当着大家的面再拆一次。”
结果自然和谢连的完全相反。
小助理又笑成了一团,但这一回他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谢连沉着脸,抄起一个抱枕丢过去,伴随着小助理的惨叫,这条vlog也播放完毕。
【哈哈哈衰王实锤了!】
【我发誓我是真爱粉,但是真的好好笑哈哈哈哈哈[狗头]】
【原来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这个诅咒是真实存在的,谢谢宝贝带我涨见识】
【哥实在不行咱就去寺庙拜拜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水逆了】
【你以为他没去吗?这不是拜了没用嘛!】
看到这一条,裴年蓦地想起了那天在大殿里谢连连断三次香的狼狈模样,一时没忍住,也笑出了声。
小橙听见声音偏过头,“年年姐你笑什么?”
裴年嗓音含笑,“没事,我去上个厕所。”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刚从洗手间出来,就迎面撞上了从走廊另一头过来的杭思嘉。
她难得只有一个人,原本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抬眼看到裴年时,神色有些尴尬,“年年姐……”
裴年根本不想理她,奈何杭思嘉就跟个狗屁膏药似的,一粘上就甩不掉了。
“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杭思嘉耷拉着眉眼,“是我太着急了,害你被其他人误会。”
“我、我请你吃饭吧,叫上小笙姐还有小橙和李好,就当是赔礼道歉了。”
裴年心说你当我还是从前那个一哄就相信的傻子吗?
不!她已经重生了!
她现在叫——钮钴禄·裴年!
裴年冷嗤一声,敏锐地捕捉到她眼里算计的光,语气刻意拿捏得愤怒,“李好?他早就被我开了!”
“啊?怎么会这样?”杭思嘉脸上装得担心,眼里的试探却满到要溢出来。
裴年一脸的厌恶,“我要个好吃懒做的助理做什么?让我伺候他吗?”
杭思嘉:“可是……”
她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被裴年抢先一步打断,“不说了,回去练舞。”
“啊,我也是!”杭思嘉一拍脑袋,“我也要赶紧练习了,晚上还要和杨制片吃饭呢。”
听见那三个字,裴年停下脚步,“杨制片?”
“是……《穿越》的杨制片吗?”
杭思嘉:“是啊,怎么了吗年年姐?”
“没、没什么。”裴年抿了抿唇,努力控制好情绪,不在杭思嘉面前泄露出一丝一毫的伤心来。
寂静的走廊上很快只剩下一个人。
杭思嘉看着裴年匆忙离去的背影,唇角缓缓勾出一抹恶劣的笑。
蠢材就是蠢材,以为被人带着去吃了顿饭就能一切顺利了?
到头来,资源还不是落到了她手上。
至于李好……
杭思嘉眯了眯眼,“以裴年的脑子,肯定猜不出来李好是我的人。”
只是可惜,少了个监视裴年的眼线。
-
与此同时,裴年快步回到练习室。
偌大的空间内只有她一个人,她背抵着墙,双腿曲起,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将自己蜷成一团。
舞蹈老师后她一步进来,推开门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她询问了两句,裴年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她眼眶微红,眼睫也不断颤着,唇角不太高兴地下压,话声里还藏了点不易察觉的哭腔,“对不起老师,我现在有点难过,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吗?”
关门声再次落下。
一声再也无法克制的啜泣从裴年喉间溢出。
这是她自世界线出现以来,第一次崩溃地流泪。
她天真地以为一切都在变好。
人气上涨,资源变好,她不再嘴笨,不再懦弱,学会了用行动和言语反击,学会了不轻信他人。
裴年曾经以为,蝴蝶翅膀一扇,就真的能改变一切。
可没想到兜兜转转,胜利的天平还是往杭思嘉的方向倾斜。
那她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吗?
她在这里输给了杭思嘉,那以后该怎么办呢?
人气的差距越来越大,杭思嘉终将成为立于顶端的巨星,而她,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裴年仿佛又见到了自己死于寒冷雪夜的场景。
眼前一片模糊,寒冷却已经深深渗进了骨髓。
裴年浑身都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直到一双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林笙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发生什么事了,能跟我说说吗?”
“小笙姐,”裴年努力抑制着哭腔,“我、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大家都不喜欢我,杨、杨制片明明说过会给我机会的,可他还、还是找了杭思嘉。”
林笙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穿越》。
综艺不比电视剧,电视剧选角能给你展现演技的机会,可综艺,就是全凭人气。
那天之后裴年和她也联系过杨制片许多次,那边给的回复是会考虑看看,现在向来,只是拒绝的托词罢了。
“但综艺节目又不止这一档。”
“《穿越》是大制作,圈内没有艺人不想上,可嘉宾席就那几个,难道争取不上以后就不上综艺了吗?”
裴年:“不、不是的。”
林笙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超过杭思嘉,没了这个资源,咱们还能争取两个、三个,《穿越》不是唯一,只要你够努力,总有一天会超过她的。”
裴年忽然又来了精神。
她抬起头,一把擦掉脸上的泪水,眸子里水光潋滟,却又闪着特别明亮的光。
“你说的对!”
是她自己钻进了牛角尖。一档好的节目只是成功的跳板,最终结果如何,还是要看自己的能力。
《穿越》并不是终点,只要不留遗憾地努力过了,未来还会有很多个《穿越》等着她!
“那我更得好好练习了。”裴年撑着地板站起来,“小笙姐你帮我叫下老师,我有几个动作还是不太熟练。”
林笙失笑,“行,那你好好练。”
这一练,就是几个小时。
体力实在跟不上了,裴年才放自己躺在地板上休息一会儿,刚躺了五分钟,林笙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裴年被吓得浑身颤抖了一下,“怎么了小笙姐?”
林笙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大剌剌地跪在裴年身边,握着手机的手都有些颤抖。
“杨制片……喊我们去吃饭!”
裴年:??
这是……峰回路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