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熙凤得了贾琏的书信,得知黛玉已允此事,心里高兴。这胎已经坐满三个月,如今正是稳当时候。王熙凤正在舒坦,忽听见旺儿在外头说话,王熙凤正没事,唤了他进来。

  “二奶奶,才刚我送了东西回来,路过东北角的时候,正碰上了一个人在大门前大喊大叫。我仔细听了听,却是珍大奶奶的二妹子定了亲的夫婿寻上了门来,要薛家还他媳妇呢。”旺儿进来后,抹了一把汗,便说道。

  王熙凤顿时来了兴致:“此事可真?”

  “自是真的。我亲眼瞧见的。”旺儿拍了拍胸脯。如果巧姐在的话,恐怕嘴角再次抽搐了,这从古代到现代,八卦都是永恒的主题啊。

  王熙凤仔细问了问具体情况,旺儿见王熙凤神色有些倦了,就退了出来。临出来前,王熙凤照例赏了他东西,自己伏在案上描起了花来。

  她一片叶子还未画完,外面旺儿家的急急地走进来说道:“二奶奶,老太太似乎不太好了。”

  王熙凤听了,心里突地一跳,忙站起来,怎奈站地较急,眼前一黑,幸而抓住了旺儿家的胳膊,这才站稳了。她也来不及收拾,忙扶了旺儿家的往上房急急赶去。

  廊下的琥珀见了王熙凤,连忙打起了帘子,低声道:“二奶奶快劝劝老太太吧,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呢。”

  王熙凤来不及细问,担心着贾母,走了进去,却听见贾母气极道:“如今倒是闹上了门来。那东北角,难道就不是我们府里了不成,就不是宁荣街上了不成?”

  王夫人不敢分辩。贾母本就是她的婆婆,薛姨妈是她的亲戚,如今是薛家惹出的事,她如何敢再辩,心里只把薛姨妈母女怨了好几次。

  王熙凤上前去,扶住贾母,轻声道:“老太太,仔细气坏了身子。虽然我是太太的内侄女,如今我却也要帮太太叫下冤。那边的事,本是在东北角,太太何曾帮着管家了吗?莫说不知道,就是知道了,太太也不好言语,毕竟不是自己房里的事。”

  贾母听了王熙凤这话,心里也稍微平复了些,叹口气道:“凤丫头说得对,如今我倒是错怪你了。”

  王熙凤连忙对着王夫人作了个揖:“太太,我这里给您陪不是了。”

  王夫人心落了下来,忙拉起了王熙凤,笑道:“何曾有委屈。只是这事儿也有我的不是。如今亲戚家住着,再怎么也是我们府里。没得叫人笑话了去。老太太,我这就家去。”

  贾母点头:“去吧。凤丫头陪我进园子去瞧瞧宝玉。”

  贾母还未起身,正巧邢夫人掀了帘子进来,却笑着对贾母说:“老太太,倒真是有一桩喜事,让老太太先喜了。”

  贾母懒懒的,随口问道:“什么喜事?”

  邢夫人告了座儿坐下,笑道:“却是迎丫头。国孝前老爷出去应酬,见了孙家那公子一表人才,文武皆是能的。他家有求娶二丫头之意,你说这可是不是喜事?”

  贾母有些糊涂:“哪个孙家?”

  “他祖父正是前儿在我们府里的门生,家在大同的,祖上均是军官出生的。眼前儿就他一人儿在京中。这边京中又没婆婆又没大姑子,如今人品模样家世均能配过,可不是好事是什么!”邢夫人越发自说自话了起来。

  邢夫人此话一出,王夫人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了,王熙凤倒也想了起来。若说这宁荣二府门生众多,王夫人等人是不得知的,此人却是知道的。想那孙家祖父当初本是与宁荣二府不对盘。虽然宁荣二国公已经去了,但是军营里二人威望犹存,可惜的是并没有一个子孙继承了他们的衣钵的。那孙家越发说宁荣二府里都是些缩头乌龟。

  只是有一次,那孙家祖父因私自吃酒,误了出发时辰。当时他就被打了好几十鞭子,且被降了职。有那起子人落井下石,孙家祖父没法,只得拜在宁荣二府当门生。谁知道他过来后也是个不安生的,竟在贾政书房便调戏了当时贾政的通房丫头描红。那描红受辱,在王夫人房前跪了良久,后又上吊自尽了的。那孙家祖父这才不好意思再待,自走了。当时阖府均知的这一件事,却是邢夫人嫁过来之前的事儿了,难怪她不知道。

  既是阖府皆知,贾母自然也是知道的。如今一听邢夫人提起,贾母瞬间想了起来,直接一口啐了下去:“把你家老爷给我叫来!”

  邢夫人愣住了,忙打发人去寻贾赦。贾赦正与嫣红翠玉在喝小酒儿,闻此言,也不甚在意,醉醺醺地站起来便走。

  到了贾母上房,贾赦的酒仍未醒过来,给贾母请安的时候仍是歪歪斜斜的。贾母一瞧了就来气,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磕:“如今青天白日的,你倒在家喝成这个样子。国孝还未过,你还要命不成!”说着,贾母站了起来,手指着贾赦,气得再说不出一句话。

  王熙凤连忙上前扶住贾母,唤道:“老太太。”

  贾赦见了贾母的样子,酒醒了一大半,连忙道:“母亲快请坐下,都是儿子不好!”

  “不好,你还知道你有不好的!”贾母顺过气了,将拐杖在地上重重拄了一下,“当初那孙家是个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如今竟又将迎丫头往那火坑里推!好歹她是你的亲生女儿,这终身大事岂容你儿戏。如今我且告诉你,若是有我在一日,迎丫头的事,你一日别想做主。还有,琏儿和凤丫头房里的事儿,你也少插嘴。你那些小老婆丫头的,别到我这边来污了我的眼。”

  贾赦只得跪了,何曾见贾母这么大气过,且如今自己老了,竟还要当着小辈们受这份气。邢夫人心里只把这气撒在了王熙凤身上。贾母歇一回摆手:“你们且去吧!我这边清白女儿,经不起你那些脏的臭的来腌臜。上日鸳鸯的事儿还嫌不够,如今对你女儿还如此。我还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恩哼。。。离那啥啥不远了哈。。。嘿嘿。。

  、逃脱中山狼

  贾赦不敢再说,担心着贾母,心里早又把邢夫人怪了个遍。贾母气得挥手道:“家去,别在我面前。”

  贾赦与邢夫人见此情景,只得灰溜溜地退了出去。王熙凤在贾母面前奉承着,只拣好的事情逗贾母开心。贾母知道王熙凤的意思,看到王夫人在一旁坐着低眉顺眼的,心里平复了许多,便扶了王熙凤往园子走去。

  王夫人不敢先走,送了贾母到了正门。她转身,让周瑞家的去梨香院瞧瞧。一时周瑞家的回来说着那薛家已经许了那张华家的一些银子,暂时压下去了。王夫人叹了一声,终究是不好说。

  薛姨妈和宝钗对外说是宝钗脚需要静养,好几天没往这边来。这边探春等人也不好去探视,只往着王夫人房里请安。

  却说巧姐这头,贾琏请了黛玉过来,一五一十地说了。黛玉低头想了一阵,说道:“若是要在这边买地与庄子,倒是便宜的。只是,若是真的有那一天,只怕这扬州也不是太平的。莫若在杭州等地瞧瞧。如今琏二哥也不必忙,我且问问再作打算。”

  这边贾琏刚点头,兴儿走进来,满头是汗地说:“二爷,甄家被抄了!”

  满屋里的人都愣了,巧姐只觉得心里纷纷乱,脑袋都是木的。这一天,竟到得这么快吗?

  一来二去,巧姐也没了游玩的心思,只整日里窝在屋里。贾琏因了要帮着灾民划款修缮民居,又是忙个不停,也没空管巧姐。平儿见巧姐这个样子,心里大概猜着是为什么了,这日寻了机会便与巧姐道:“姑娘可是担心家里?”

  虽然知道贾府没那么快倒下,再怎么也能撑个几年,巧姐却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并不是说贾府的生活如何奢华,只是,试想一下,整天见到的人,突然有一天都再看不到了;已经熟悉的地方,突然有一天就看不到了,任谁心里也不好受吧。巧姐接过了平儿手上的银耳红枣羹,说道:“只是觉得心里有点怕。”

  “姑娘,甄家的事儿,着实是没法子。你且放宽心,之前二爷便听到了风声,做好了准备的。”平儿只得如此宽慰巧姐道。

  如果皇上发火,哪管你准没准备,如果他高兴,在地图上随便画个圈儿把你打发过去放羊种田,如果他哪天耍脾气,看你不顺眼了,就把你的脑袋摘下来玩玩了。就算宫里有娘娘又怎么样?那甄家的女儿不仅在皇上身边,其中还有一个嫁给亲王当正室呢,照样倒台了。巧姐明白自己这是在杞人忧天,可是曹雪芹留下来的书稿没有抄家的部分,她并不知道这个会是怎么样。万一是株连九族……巧姐用力甩甩头,不会这么倒霉的吧,贾家也没有要谋反什么的。好好做官啊,恩,一定要把贾琏看好!

  贾琏来不及发现这个,便又收到了来自贾府的信,信上说明贾母怒斥了贾赦,亲自给迎春挑了一户人家,是知根知底的世交。那孩子是今年的新科榜眼,目前在京,一个月后便要调往杭州了。两家大人都看过对方的孩子了,心里均属意,有意待出了国孝便定下来。因那男方年纪稍大,决定年下便放定。

  巧姐得知后心里高兴,私下听平儿说了孙绍祖找贾赦要贾赦欠的那五千两银子,贾赦拿不出来,那孙绍祖便要人。贾赦私下里答应了孙绍祖,被小丫鬟听见了,跑去告诉了迎春。迎春气得直接卧病在床,一病竟就不起了。贾赦着急,只说要在年下便将人嫁过去,一溜儿地逼着邢夫人准备嫁妆,又命不要太贵了。邢夫人又是个抠门的,自然是不愿意出这个钱的,便来找王熙凤。王熙凤一瞧,那嫁妆竟连六十抬也没,都是些散碎东西,上不得台面的。王熙凤顿时火了,只推说要找东西,却撺掇了司棋去贾母面前告。贾母气得拿拐杖打了贾赦几棍子,怕此事再出岔子,一径儿让王熙凤先将迎春送到贾琏这边来,那边着官媒来说亲,直接把迎春的事儿定了。到时候由贾琏王熙凤两夫妻送亲,贾母亲给了压箱底的东西,这次就一并运过来。虽不甚合礼,怕贾琏再糊涂起来,如今却只得此法。王熙凤她们已然动身了,由贾芸护送着。

  巧姐真心高兴了,在那里盘算着迎春到了住哪里,她正说着,贾琏已站在门口,笑道:“如今只在这里兴头上罢。还不快出来与我去瞧新房子去?”

  既是家里来了这么多人,又要送亲,故而贾琏紧挨林府买了个三进的带小花园的宅子,是前面的官员留下的。巧姐兴冲冲地去瞧了,贾琏见她高兴,便将钥匙什么的交予她,让她去打理去。

  巧姐见了这宅子,里面竟有一股活水,形成了不大不小的一个湖泊,上面竟种满了荷花。其他地方的花木却因长久无人,略显杂乱。巧姐按着以前王熙凤的样子,将这些人分了区域和工种,一人只管一样儿,她每天查进度。她又找了贾琏借了兴儿,出去将需要采买的东西的价格打听了个七七八八,又怕兴儿外地人不懂门道,找了林太太帮忙再去打听价格。打听好后,她将采买工作分予几人,先让他们采买一小部分东西,再按照他们报上来的价格确定最后采买人选。她也做了个对牌之类的东西,将每日的进度亲自写了。平儿便管里面归置整理之事。

  黛玉走进来时,见巧姐正伏在案上一面写,一面将一副牌子递与下面上来回话的婆子。黛玉笑着自坐了,说道:“果真是得了凤姐姐的真传,如今我这一瞧,倒像是回了园子似的。”

  巧姐这边正好得了一个空儿,起来动了动脖子,笑道:“玉姑姑又在取笑我了。我又没有玉姑姑那一目十行的本事和记性,只好拿笔记下来罢了。如今又没有万贯家财来散,只好这些事情上面俭省了。”

  黛玉点头道:“这些小事儿,原才是正理。那一根一草,均是钱呢。便是那满塘荷花,也是不少银子呢。”